章節字數:3395 更新時間:12-07-01 00:31
腳底抹油火速衝到店外後,部長大人才敢用力地大口急促深呼吸、彷佛罹患過度換氣症一樣。至於黑河也似是直到此刻才解除叛逆鬥爭狀態,恍若大夢初醒過來般、看了看氣喘如牛差點坐倒在地的白石,又朝店內望去。接著,臉上終於出現了困窘的神色。
「弄壞握力器和牆壁的是我,賠償的事情,該由我自己——」
「……妳什麼都不要做了,拜托妳。」精疲力盡的白石對她發出誠懇真摯的請求隻差沒順便補個「膜拜」的姿勢;他一手扶在栓在店外頭一根電線杆旁的腳踏車上支撐自己的重心、和沉重的行囊一同頹然坐倒在地,揉了揉受創的前額部位。「……妳還好意思狡辯自己沒有什麼怪力的屬性。」
「我、我隻是,覺得自己一定扳得動那個……」嚴格說起來,若不是這兩個男的一直在旁邊搧風點火、輔以旁觀群眾搖旗助威,她也不至於會好勝心衝昏頭……大概。
「……真是的,妳怎麼這麼傷人腦筋啊。」部長吐出一口又重又長的氣,休息了一會兒後才轉個身,打開腳踏車輪胎上的鎖頭,站起來、踢起固定用的支架。
「別老是在奇怪的地方覺得不甘心啊,就算真的扳不動那種東西又不代表什麼。那本來就是給男人用的健身器材,身為女孩子的妳用不了,那也沒什麼好覺得丟臉……」
黑河頓住身子,桀敖不馴的眼神中流露出濃濃的反骨情緒。「……不過就結果而言,我確實扳動它了。」而且還差點毀掉人家。
白石瞪著她無語,頓覺自己再度重挫於她的固執倔強和傲骨性子。
——這家夥,果然實在太令人操心了!不服輸和硬脾氣也該有個限度吧喂!就像謙也他們所說的,這女人根本就是個會走動的人間凶器!
黑河端詳了一會兒對方明顯呈現出頭痛的樣子,終於願意稍微把自己鬆綁了點。「……我知道我錯了。」她垂下腦袋望向地麵,雙手放在夾克口袋裏,自覺理虧而將音量降得極低。「反正,我先帶你去醫院照一下X光吧……」
沒想到她竟然也會有作出這種慚愧表現的時候,應該是有認真地在反省了吧。白石無奈地笑了下,抬頭仰望天空。「可是,現在已經有點晚了吧。如果去大醫院掛號,不知道要排到什麼時候。」
「關於這個就不用擔心了。」
黑河立刻拿出手機和三船楓連絡——對方還因此感動得老淚縱橫,因為這小妮子罕見地會主動打電話。得知她致電的緣由是部長大人後,中年婦人的聲調似乎顯得更加輕快愉悅。最後,婦人替他們敲定了附近一間規模較小的醫院。那間醫院的院長是三船楓的後輩。為了以防萬一,她也拿了那間醫院的連絡號碼。
「照X光?怎麼回事啊?白石君怎麼了嗎?」
「呃、其實也沒什麼……」當她意圖蒙混過去時,婦人就馬上察覺事有蹊翹;原因很簡單——性格果斷直接的黑河守鮮少用那麼支吾其詞的方式講話。「阿守,妳少給我打馬虎眼。快說,為什麼白石君要去照頭部X光?」
「哎……反正就是……」黑河隻好老實招出自己「無心」造成的意外。手機彼端立即傳來河東獅吼般的咆哮聲。「什麼!?玩臂力棒結果砸到人家頭上了?真是!妳這孩子怎麼搞的?怎麼會這麼粗枝大葉呢!妳從來就不會這樣的啊!重點在於為什麼妳『連玩個健身器材』都能發生危險!妳確定妳不是在『潛意識』中真的想謀殺人家嗎!?為什麼不小心一點呢?真是!」
黑河把不斷傳出高分貝和震幅驚人之聲波的手機拿離自己的耳朵;那些聲響之大連旁邊的白石都能聽得清楚。「好啦好啦、要罵晚點再罵……現在時間不早了,我要趕快帶他去醫院……」
「——妳一定要對他負責到底,知道嗎!」
「啊?什麼?」她和部長都因為赫然聽見「負責」的字眼而驀然傻住,「喂、喂?真是的,這個大嬸……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記得要讓手機充飽電啊。」她撥給對方的次數可謂屈指可數;然而累積起來,十次當中有八九次、必定會碰到「沒電」的意外狀況。關於這點「經常性疏失」,三船夫妻兩人是在不相伯仲的程度。
黑河無奈又無言地將手機塞回背包側邊的收納袋,對白石說了一聲:「走吧。」後者背起網球袋、把書包丟在車籃子裏,牽著腳踏車跟在她身後。可惜這台車隻能供一個人使用,若是有加裝坐墊的話就能雙載了。
「到醫院的時候,隻要報上楓醫師的名字,馬上就能排出空的X光室給你。」
牽著腳踏車的少年走了幾步;然後,車輪轉動時發出的咿咿呀呀聲停了。「這樣可以嗎?」
「什麼這樣可不可以?」黑河看了看部長大人遲疑不決的神色,也大概猜得到他心裏的想法。「像這種時候,就隻好——不得不稍微利用一下關係了。」她臉上滿是「真是千百萬個不願意」之類的哀戚心情。
「……這樣假公濟私可以嗎。」她那副也同樣「被強人所難」的苦惱神色讓白石覺得趣味。
「什麼假公濟私,難聽死了。」黑河丟給他幾束沒好氣的衛生眼。「如果是我自己的話,當然不可能這麼做。」她悠悠地歎了口氣。
「沒辦法,是為了你啊。」
最後那句話讓白石備感吃驚,內心湧起一陣淺淺的悸動,握住車子龍頭把手的雙手微微收緊。他不曉得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態說出來的——應該有很大的機率隻是無意識的自言自語;因為她的眼神看起來像在放空。
「怎麼了?你不是還趕著要回家嗎?當然檢查的速度不是該愈快愈好?小醫院的話,應該不必排太久的隊。能夠速戰速決的話最好了。」言迄,黑河又開始往前邁步。
說得也是……他一方麵有種鬆了口氣的僥幸感,另一方麵卻又覺得惋惜。還速戰速決,這女人的腦子裏是淨裝著和「戰鬥」有關的東西嗎。
然而,白石思考了下,最後做了決定。「還是不要好了。」
前方的黑河稍稍扭回頭來。「咦?」
「我的意思是,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麼覺得不舒服的、也不會很痛了,隻是有點腫腫的而已,沒什麼要緊。」他摸了摸前額,有點灼熱的感覺。「不用特別去照X光也沒關係的。」
「你……」黑河眨了眨眼,接著從愕然的表情改變成不以為然的鄙夷貌。「欸、剛剛說什麼可能會頭蓋骨裂開、不知道會不會腦震蕩,還問說要不要照X光的家夥,不曉得是誰。」
「啊哈哈哈、那個嘛。」白石幹笑了幾聲,然後正色道:「我這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搞不好有人急著需要先照X光;像我這樣沒事先預約就插隊,不是會為人家製造困擾嗎?這種行為實在很不可取。」說完,他微笑起來、抬起下巴,往運動用品店旁邊的甜品店指去。「我想,也許去那邊坐一下,就會好多了吧。我可以點一碗刨冰,一邊吃一邊冰敷。反正現在離晚餐還有些時間,妳不急著走吧?」
「可是……」黑河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被對方半推半就著往甜品店的方向移動。「好了好了,不要再可是了。妳現在趕快去取消給醫院的預約,說我們不去了。」
見白石意誌堅決的神態,黑河歎了口氣,隻得照他的要求辦事。「如果你之後有覺得哪裏不對勁的話,千萬別硬撐,一定要告訴我。」要是那位大嬸知道這家夥沒乖乖去醫院、而她也縱容著對方的話,肯定會被囉嗦個沒完。一想到可能的後續發展,她就有種想鑽牆角躲起來的衝動。
「沒問題。」部長看著她打完電話,將手機掛斷。「反正,楓醫師剛才都已經清楚交代了,要『妳對我負責』啊。」
她難為情地白了他一眼。「負責什麼啊?明明就要帶你去醫院檢查,是你自己推掉的……」
「如果檢查後發現沒問題、就讓妳這樣溜掉的話,那不是太便宜妳了嗎。」
「你、我……」黑河張著嘴、愕然地結結巴巴一陣。「現在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嗎?本來就該要沒問題的不是嗎?不要忘了你們往後還有重要的比賽要應付耶!現在就變成傻子的話該怎麼辦!?」
「所以說囉、」白石推著腳踏車走在斜前方,側過頭來。「為了展現出妳的誠意,以後妳要經常來球場關心我們的練習情況。」假如除此之外,能私底下再為他一個人「效勞」的話就更完美了。雖然他目前還沒具體想到可以讓她做什麼。
「……這跟那有些什麼屁關連啊。」她偏過頭喃喃自語,頗有自暴自棄的味道。「……反正,我很粗俗、又野蠻。真不好意思,我想我還是離你們遠一點會比較安全。」
白石聞言,訝異地瞪住她稍呈無精打采的側顏,在昏黃的夕陽光映射下顯得有些消沉落寞。難道這女人一直把剛剛那些搭訕者對她下的評語放在心上嗎?原來她還真的會介意陌生人的觀感嗎?一時之間,他也不曉得該如何接話才好。因為她自己都已經親口道出並且承認了,何況那也算是事實。
雙方沉默了片刻後,黑河守才猛然發覺自己在「重傷」了對方若幹次之後——包括身與心兩方麵——卻似乎還沒講出最重要的那幾個補償性字眼。「那個,我想……還是有些話,必須說……」
「嗯、妳說,我在聽。」他放慢了些速度,直至與她並肩同行。在她再度開口之前,是由周遭各種聲音填補這段空白;車聲、人聲、腳步踩踏聲、以及腳踏車車輪的金屬鋼圈轉動時不間斷的吱嘎聲。
「對……」
「妳說什麼?大聲一點。」
她把頭撇向一邊,聲音小得幾乎無法辨識。
不過他猜她想表達的意思應該是「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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