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65 更新時間:12-11-30 00:23
同一時刻,四天寶寺中學網球部校隊們還待在祖師爺的宿舍中。石田銀還在朗讀他所能找到的相關文獻資料。
檀香的氣味充滿在整個日式臥房裏;有種彷佛置身於寺廟或「仙界」中的錯覺。
「除了罔象女之外,玄野川的陰陽師們好像另外也供奉著什麼……」石田銀輕輕翻動著手中的紙張。「是——夜叉像。」
「夜叉像?」小石川視線往上方移動,手拈下顎。「是那種長相很恐怖的鬼怪嗎?像般若那樣?」
祖師爺沒立刻回答問題。「夜叉又被稱為『藥叉』,意思就是『以鬼為食的神』。」
「以鬼為食……」千歲千裏摸了摸還未自頹喪情緒恢複過來的金太郎的頭,回道:「意思就是……吃鬼的神?」
「『夜叉』一詞源自於古印度神話,祂本來屬於鬼類,後來成了佛教的護法神;也就是俗稱『半神半鬼』的形體。」
「半神半鬼?還有這種東西啊。」側臥在榻榻米上的財前光翻了個身,活像條烤網上的魚。「那不就和『陰陽同體』的意義很像了。」
忍足謙也雙肩一抖、立刻跳起來給了後輩一記手刀。「欸、這兩種差很多好嗎?不要亂扯在一起啦!感覺好奇怪。小心夜叉晚上到你夢裏戳死你。」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當心有個「能化身為夜叉」的女人會在半夜找上門,把他們全部送進地獄。
「呃、我不想在睡夢中被戳死……」財前稍微蜷曲起身子,從烤魚變成烤蝦。
性情和神情同樣穩重的石田銀對夥伴們的胡鬧全然無動於衷。「夜叉的意思是『捷疾鬼』、『能咬鬼』、『輕捷』、勇健。要是從音譯來看,它又被翻譯成『藥叉』、『閱叉』、『夜乞叉』等等。根據《毗濕奴往世書》當中所描述的……夜叉和羅剎同時由梵天的腳掌生出——『梵天』就是印度教的創始之神——不過夜叉和羅剎雙方通常處於敵對的立場。夜叉和會害人的羅剎不同,對人類抱持著友善的態度,所以又被稱為『真誠者』。」
「啊……原來如此。輕捷、勇健……聽起來真是『又快又強壯』呢。」毫無生氣的嗓音們發出零零散散的回應聲。唯有部長一徑保持著沉默、神情凝肅、雙臂交叉在胸前,貌似正專注聆聽著。現場大概也隻有白石和石田銀認真對待這件事。隻不過,祖師爺對事不對人;而部長對人又對事。
「傳說,夜叉的形象多變。有時候被描述為動作迅速、讓人害怕的武士;有時候會被描述為腹部下垂的侏儒;有時候又會被描述為美貌健壯的青年。如果是女性夜叉的話,通常會被描繪成有一張快樂表情的圓臉、擁有豐滿的胸部與臀部的美麗年輕女子形象。」
祖師爺的臉孔莊嚴肅穆、神態正氣凜然,即使說出一些不甚文雅的字眼,也引不起絲毫遐想。
「呃、黑河的臉是挺圓的沒錯、長得是也還可以、說年輕也真的還很年輕,但是身材的話好像就有點……」一氏裕次還沒吐出「幹癟」一詞,就被與他默契十足的金色小春以肘擊製止。「就算是小裕你、人家也不準你說小守守的壞話喔!」
「我哪有說她壞話?隻是在陳述事實耶!」
「那是你不懂得欣賞啦!貧乳有貧乳的好處與優勢,起碼不必擔心以後可能會『下垂』這種問題。」小春喜孜孜地朝白石揮手。「你說對不對?阿藏。」
然而,被他揚聲呼喚的部長毫無反應。後者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拿在手中的資料文獻、不曉得在思索些什麼。
「喂!小金還在這裏,克製一點、不要亂講那些兒童不宜的話題行嗎!?」倒是副部長小石川健二郎激動得猛抓頭發、一副想把搞笑二人組丟出窗外的樣子。假如被黑河守知道被她視為親弟弟的遠山金太郎在不知不覺間被他們給帶壞了,那結果還得了,肯定一個都逃不過追究。
至於某小少年則是眨巴著雙可愛的大眼睛,揪住千歲直逼問「『貧乳』是什麼東西啊?和阿守有什麼關係啊?」搞得後者滿臉尷尬、隻好假裝自己罹患暫時性重聽症和失憶症。
「撇除身材方麵不談,黑河老師的身高啊……倒像個侏儒沒錯。」
「還好啦、她還沒矮到那種地步吧。至少有到日本女性的平均值。」替某女講話什麼的排在其次,忍足謙也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打擊天才後輩。「說人家像侏儒,阿光你自己還不是沒多高。起碼先想辦法超過一百七十公分再說吧——每天早晚喝兩瓶牛奶,你覺得如何?」
本打算吐槽人的財前光冷不防被一記回馬槍反刺,自食惡果、中箭身亡,捧住心口在榻榻米上翻滾哀嚎。「謙也前輩真過分,竟然對我人身攻擊。我受傷了……」
「阿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演戲了?」小石川趁機嘲笑對方。「活該!這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
「……嗯咳、嗯咳。」石田銀輕咳幾聲,繼續說道:「佛教認為夜叉有三種類別,在《維摩詰所說經》當中有批注……『一在地,二在虛空,三天夜叉也。地夜叉但以財施,故不能飛空;天夜叉以車馬施,故能飛行。』。如同貧僧方才所言,在佛教教義中,夜叉是北天王毗沙門的眷屬兼部眾。」祖師爺停頓了會兒,「毗沙門天王就是多聞天王,四大天王之一。擁有『軍神』或『戰神』等名號。」
祖師爺念出來的那一串不知所雲的文言文,全部都被夥伴們左耳進右耳出。金色小春則隻管專注在某個重點。「被稱為『軍神』的,上杉謙信也包括在內呀!人家他是日本戰國時代的大名,擁有很強的軍事統率能力,與『甲斐之虎』和『相模之獅』齊名,被稱為『越後之龍』。而且傳說他是個美男子呢——」
「……也有傳聞認為他是女的。據說,上杉謙信在川中島會戰時,曾經消失過一段時間,原因是『經痛』。」一氏裕次冷著眼,已經不太想吐槽了。反正小春和古代曆史人物出軌什麼的,根本就是不可能會發生的天方夜譚。
「臭小裕,別一直跟人家唱反調啦!」
「誰叫你一直表現出想偷吃的意圖!」
「人家也是很認真的在為大家補充說明呀!」
「美男子什麼的補充就不用了啦!」
某對偽情侶的例行性爭執被已經習慣的眾人完全無視掉。
「甲斐之虎是指武田信玄……那相模之獅是誰啊?」盡管和當前的主題毫無關聯,但是忍足謙也禁不住好奇心發作、不問不快。他的頭痛科目是世界史,也包含了部分的日本史
「『相模之獅』就是北條氏康,他是後北條氏的第三代當主;率領著北條家、與室町幕府之關東管領的上杉謙信氏、守護甲斐國的大名武田信玄氏,以及房總半島的安房裏見氏等各勢力爭鬥,鞏固了北條家在關東地方稱霸的地位。『甲斐』就是現在的山梨縣,『房總』就是千葉縣。」小春拍拍雙手,做了個簡單的總結。「這樣,大家能稍微明白了點嗎?」
隻見一顆顆腦袋點個不停,也不曉得是否真的理解。對於各項學科都深感頭痛的遠山金太郎則是滿臉困惑又茫然、宛如聽天書一樣,連想問問題也不知道該從何切入。
「也就是說,可以把夜叉當成是守護北天王的那種類似侍衛的身分?」在提到「四大天王」時,眾人總算是產生了比較明顯的反應。因為會立刻和學校的格局聯想在一起。
「……大致上能夠那麼看待。」石田銀緩緩點頭。「多聞天王被中國軍人遵崇為『軍神』、立於四天王之首,並且被單獨立廟祭祀。到了宋代,軍中供奉毗沙門天的風氣更盛,幾乎每支部隊的駐營地都建有『天王堂』。」
祖師爺將幾張附有圖片且泛黃的紙攤在夥伴們麵前;那些圖全是由毛筆繪製而成,畫風古老。和黑河守經常閱讀的古書上的鬼怪圖畫是類似的風格。
「事實上,多聞天王和上杉謙信氏的確是有關連的。佛教傳入日本以後,到了戰國時代便有許多武將篤信佛教。上杉謙信氏正是自詡為毘沙門天的化身——『毘沙門天降主』。他的軍旗上就寫有『毘』的字樣,這是『毗』的異體字;有時候也會畫著多聞天王的圖案。」
「哦啊——原來如此,怪不得有時候看古裝劇,會看到他總是在出戰前高喊什麼『毘沙門天的庇佑』……之類的。」
不過,和這些知識相比,最讓校隊隊員們感到訝異的,果然還是祖師爺對於日本史與相關曆史所抱持著的高度熱情。無論何時何地,石田銀總是完全不喜形於色、穩如泰山;即便是在觀賞搞笑表演時,也不會毫無節製地放聲大笑;麵對網球時的態度更是正經八百。隻有在這種時刻,才能感受到他更顯著的情緒波動。
「可是為什麼,玄野川的陰陽師又要祭祀罔象女、又要祭祀夜叉呢?祭祀這麼多神明,有意義嗎?」縱使是智商兩百的金色小春,也不可能想出個所以然。金太郎的小臉上滿是疑惑好奇之色。
「關於夜叉的描述有許多種。有一說是……夜叉鬼為陰間獨有的鬼怪生物,是民間傳說裏的陰間的鬼差。全身皆黑,頭形如駝峰狀、無發、手持鐵叉,麵貌猙獰可怖;有一說是夜叉居住於地上或空中,性格凶悍、行動迅猛,相貌令人生畏,具有雙重性格,既吃人也護法。無論如何,雖然夜叉屬於鬼纇,卻是佛教的護法神。」
石田銀邊說,邊把夜叉的圖像拿給夥伴們瞧。「玄野川流的陰陽師們祭祀祂的真正原因不是很清楚、這點並沒被詳細記錄……有可能是要用來擋災消厄。從時間上推算,應該是在遭到幾乎滅族的危機之後,才開始祭祀夜叉的。至於滅族的原因是什麼,就完全找不到紀錄。」
「怎麼樣都沒關係啦、都那麼久以前的曆史了,知不知道都無所謂。不過,這個夜叉……對人友善卻又吃人、陰晴不定的,果然很雙重性格啊。」癱臥在榻榻米上的財前光在翻身的時候不小心踢中站著的忍足謙也的腳,被罵了一句「阿光你這渾小子竟敢無視前輩自己躺得那麼舒適!」。
某個我行我素的天才二年級生對前輩的指責全然充耳不聞。「嗯、怎麼說呢……感覺好像。」
「像什麼?」
「黑河老師啊。」
不單單是雙重性格,也包括了「全身皆黑」這點;眾人心有戚戚焉、並且同時靜默下來,都在腦海中描繪出一幅身穿鎧甲與黑衣的黑河守手持各式各樣的兵器、盤腿坐在神壇上,除了守護神佛以外,更是眼光銳利、一臉凶惡地睥睨雲雲眾生的畫麵——然後全體不約而同猛打起哆嗦。小少年金太郎則是揪著千歲在詢問「雙重人格是什麼意思?是指有兩種個性嗎?」
浪速小子趕緊揮擺雙手、試圖製止自己和大家愈來愈暴走的聯想力。「呃、停停停——太恐怖了,繼續想下去會影響身心健康……」
「也有傳說,夜叉父富母貧……一生下來的確就具有雙重性格。」石田銀緩緩補充道。
「隻是隨便講講的……還真的啊。」財前光額頭上畫出了少許斜線。「話說,夜叉不是從梵天的、呃……哪隻腳掌生出來的嗎?為什麼還會有父母……」
石田銀板著臉孔、神情依然肅穆專注,貌似沒聽見後輩的嘟嚷。不曉得是真的沒聽見亦或假裝沒聽見,又或者是聽見了但是懶得理會。「除了夜叉像以外,玄野川一族似乎也供奉著刀、劍、薙刀和弓箭、戟、槍、叉、長矛等兵器。另外還有斧頭、戰錘,以及盔甲之類的。」
「刀劍薙刀戟槍叉矛?弓箭?斧頭?盔甲?」小石川愈聽、眼角就愈是猛烈抽搐,冷汗狂流。「為什麼要供奉那種危險的東西啊……而且還那麼多。」
「豈止多而已,根本就是把大部份的兵器都包含在內了。」
「這些武器俗稱為『冷兵器』,相對於需要火藥的槍炮等熱兵器。據說,這些也是為了要抵禦外敵才供奉的。」
「嗚哇……真是個武力值滿點的陰陽師流派,有必要搞成這樣嗎……」一氏裕次邊說邊點頭。「祖先是這麼回事,怪不得後代也……」
「順帶一提,那些兵器隻是供奉的對象,但是不會真的去使用,所以他們不算真正的武力值滿點。」石田銀又抽出了幾張紙。「……不隻這些,還有。」
「還有?還有什麼啊?」無論再有些什麼,他們一點都不會覺得意外了。
「是『藥物』。」祖師爺用他那雙總讓人懷疑是否真的能看見四麵八方的瞇瞇眼環顧了隊友們一圈。「據說玄野川陰陽流,也擅長製藥。」
「藥?」忍足謙也不由自主把視線飄向好友哪裏。「跟毒有關係嗎?」
「不,好像沒關係。就純粹隻是作治病療傷用途的藥物種類。」
「該不會就是……小守守之前給謙也用的那種?」金色小春托著雙腮問道。
「那個效果很強耶!敷個兩天就完全沒事了……而且還沒留下半點後遺症。本來一開始還有些懷疑是不是什麼不可靠的民俗療法……」浪速小子摸摸下巴,抬起視線望著天花板。「果然是很珍貴的東西。難怪她怎麼樣也舍不得用……用在自己身上。」
白石這才想到,向黑河借來的那一鐵盒藥膏還收在他身上。
寧可把那麼貴重的物品給他們使用,自己卻連碰也沒碰半點。
當覺得她冷酷無情時,卻見她奮不顧身出手相助;當覺得她應該是時候敞開心扉時,卻又在眼前關了起來。擁有似乎能破壞一切的力量,卻會為了傷害他這件事表現內疚、甚至掉眼淚。其實他並不清楚她落淚的確切原因是什麼;可能隻是正覺得疲倦、卻不得不必須應付人類很麻煩,也或許隻是剛好附近擺了洋蔥或阿摩尼亞液體之類的東西罷了。雖然他絲毫沒嗅到類似的刺激性氣味。
當時,縈繞在保健室裏的,就隻有時時刻刻聞得到的消毒藥水味,以及來自她身上的洗發精香味與檀香的味道。具有鎮靜心神效果的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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