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41 更新時間:07-11-12 09:49
好說歹說混上男生宿舍,摸到我班寢室,我疲倦的走進去。
一群打著電筒隻穿內褲的男生桌上攤著幾小袋鹵菜,手裏端著杯子正驚愕回顧。
我想與部隊走散的兵,曆經顛沛流離、生死磨難才找到大隊伍,我一邊脫外套一邊朝大家招呼:“親愛的兄弟們好,我終於找到你們啦!蒼天哪,上帝哪!”
他們麵麵相覷。
我搶過一個杯子大口喝了一口,一陣辛辣直竄鼻翼,眼淚橫流。
我定了定神說:“What?是白酒,你幾小子太狠了吧——吃什麼好東西哪?來,幫你們嚐嚐。”
一頓飽啖,我倦極而眠。
人凡是突破別人極限時就會產生成就感,贏得別人的欣賞時就會產生愉悅感。而成就感導致孤獨,愉悅感導致喪失自尊。人總需要別人的理解。無論是自己的用心、方式或結果。
這就是常人的貪婪,也是他們的煩惱根源。
但是,世人沒有貪婪,沒有自我認可和自我否定,沒有自得或自卑,沒有得意失意,人將非人。
我惺忪著眼睛嗬欠著行屍走肉般和大家一起出宿舍門。身邊的人,身體在晃悠移動,靈魂還在枕頭上。
我悲哀自己中學後幾乎沒有一次孩提時沉香的好覺,又安慰自己說:或許辭別今世時,獎勵我的將是一場美美的好夢吧!
我一向認為,睡眠是短短人生最大的浪費。
人在生永不睡覺,存到死後豈不好?
我猶豫片刻,出於畏懼,決定主動去等黃小靜。
黃小靜一身藍白相間的運動裝,和同學說說笑笑,很朝氣很俏麗,花枝招展,頗為惹眼的走來。
沒有昨晚哭鬧的一絲痕跡,倒叫我很意外。
我原以為她會悶悶不樂、鬱鬱寡歡的獨行。
昨晚她那女伴悄悄用肘撞撞她。黃小靜很驚詫的望我一眼,又瞥了眼同學,有些羞澀和意外,大大方方的撇下同伴向我走來,女伴們掩嘴偷笑。
我摸了摸鼻子,鼓起勇氣笑對她,隻好當作其他人不在。
她含笑說:“你來啦?”
我點點頭。
她認真審視我說:“你好像沒有吃早飯的樣子。”
我說:“見了你再吃。”
她高高興興挽住我胳膊,說:“我陪你去吃。”
我隻好在心裏不停催眠自己沒人會介意。
路過學校舞蹈團辦公室,團長周老師很慶幸的叫住我:“女兒,你終於出現了。”
周老師是一位堪為本校形象代表,可以與“中國舞蹈皇後”楊麗萍舞姿媲美、與早些年主演電視劇裏楊貴妃的周潔爭豔的絕世美女——在我們心目中。
她是一位真正唯美主義的藝術工作者。
我們所有成員,無論男女,均被她統稱“女兒”,當然,無論她本意是否得償,我們均稱呼她為“媽”,有時叫“周媽咪”。
我見到她心裏就很陽光,親熱的叫“周媽”。
她掃了一眼黃小靜,開明爽朗的玩笑說:“怎麼?要出嫁了?有對象了?”
我瞅瞅黃小靜,說:“周媽你找我?”
周老師白我一眼說:“不找你你就不來看媽了?偷偷把自己嫁了?”
黃小靜滿頭霧水的望著我們。
我說:“還沒嫁呢,這會出去月光早餐。”我準備移步。
周老師拉住我,說:“喲,日子過昏頭了,愛情滋潤過甚啦?先把事兒辦了再去。”
我們玩笑慣了的,黃小靜有些適應這種風格了,慢慢露出笑容,望著我們很有興趣的樣子。
我們走進辦公室,與昔日的舞蹈隊隊友打招呼。
這裏的氣氛和班上不一樣,常常一群男生輕言細語、溫情款款,一群女生放浪形骸、招蜂引蝶。從電影《霸王別姬》裏展現的戲劇演員生活,可以窺探我們舞蹈隊的平日氣氛的一角。
舞蹈團的人,不是用嘴說話的,是用身體說話的。
陰柔的男子,才能跳得出陽剛的舞姿;韻致的女子,才能塑造成端莊的剪影。
周老師是叫我來領工資的。
我們每月100元生活費,不是學校給我們的“肉貼”,是藝術隊伍的額外補貼。因為我們一旦拿到了榮譽,就會是整個學校的,既然如此,學校覺得有必要在這一塊上做小小的投資。
我已經三個月沒領工資了。
可是拿到的卻是500元。
我很高興,當然是做作的高興,我的收入早就跳出三界外了,不在五行中。
其他人也很淡然,舞蹈隊佼佼者,靠自己“走穴”到迪吧舞廳咖啡廳甚至高檔餐廳酒樓,做做表演什麼的,就可以一月數千。舞技平平者,跟著師兄師姐們跑跑龍套,背包拿傘的,也會略敷溫飽。
我們舞蹈團是人才濟濟的,屬市級知名藝術隊伍。
市內凡舉行大型藝術晚會,或明星演出,總有我們團隊的影子。平日市內的迪吧酒吧,多年後我觀看國內知名歌星來成都市的演出,很興奮的發現了昔日隊友的身影,可惜不能上台相認。
我們市的“法拉利小姐”和“奔馳小姐”都是誕生在這個隊伍裏,還有一位“保時捷小姐”是來自體育學院,全市隻選三位。
我們的化妝師是國內知名化妝師,很多未來的大腕出自他的妙手下不過我那會他還屬於青澀修煉階段。他是一位真正的藝術家,喜歡親熱的叫我們“瓜婆娘”,而一不小心就會罵女隊員“瓜娃子”。因為在他眼裏,沒有性別之分,隻有不同的臉型和皮膚。
這就是舞蹈隊的實力和風格。
我有幸沾光這個團隊經常躋身熒屏。
大師兄很風姿的伏在桌上捧著小鏡子修理睫毛。
我很驚訝的問他:“今天要出台?”
“出台”來自港片,後來成為采花行業文雅隱晦的稱呼,指皮肉生涯者在交易中介所或情緒醞釀場所與客戶談妥,即將與客戶出場深交的代名詞。
混到現在我已經解疑當初的迷茫,舞友調侃自己為“舞女”、“舞男”,周老師負責培養和帶隊,並擔任聯係出場表演的中介,約等於“媽媽桑”,當然就是“周媽咪”,我們出場前彩排叫“走台”,沒活動坐著待命就叫“坐台”,有活動要出去表演就叫“出台”。
大師兄沒抬頭,憂鬱的眼神有如一汪深泓,青青的下巴泛著暗光。他很少這樣不修邊幅的,令我詫異,如逢大變。
大師兄說:“大師兄要過來。”
大師兄的大師兄自然就是原來的大師兄,我的師父朱雲。
朱雲曾經是成都市舞蹈第一名,在當年的舞壇是個風雲一時的人物。
他退出舞壇已經很多年了,根據我的個性,剛進入舞蹈團時,就毫不猶豫的拜在最強的人手下。名牌出品牌,雖然我的舞藝沒有名師出高徒,但跟著名師我很快名聲鵲起,而且眼
力和境界迅速攀升,出台率和上鏡率高漲。
朱雲難得過團部來,舞壇是他的成名之地,卻又是他的傷心之地。
朱雲最紅的時候,在“M-TOM”迪吧——成都最早最大最有名的迪吧,一曲拉丁、一曲提踏、一曲探戈,跳得觀眾如癡如醉,頓成絕響。巔峰就是極限,據說接下來的一場情鬥使得他右腿徹底廢了,失戀失風頭的有錢男人別有用心的雇人卑鄙的用鋒利的殘啤酒瓶劃傷了他的腳筋,他可以走路,但是不能跳舞了。
他頹廢過,他的恩師救了他,使他把自己最後的希望和樂趣寄托在培養我們這些後輩上,從我們的一點點進步中得到自己當年用汗水和心血磨礪出來的舞感和快感。
他的恩師和教練就是周老師。
我們很尊重他,忌諱著他的傷腿,周老師不會,她每次總用充滿希望和驚喜的表情拍手說:“哎呀,你這次好像比上次好多了,來!用那條腿試試看!”朱雲總是苦笑,有時拗不過勉強與周老師來一曲,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周老師和我們不一樣,從來不同情他。一邊跳一邊對我們說:“大師兄比你們的舞感好到天上去了!”有時也嘲笑他:“朱雲,舞王就這個水平啊?讓晚輩笑話?——真可憐!”
我們總是很肅然的圍觀,每次都會給予他最熱烈的掌聲。
周老師就很自信的對我們說:“不必你們這些安慰掌聲,你們大師兄總有一天會自己贏回該他贏回的掌聲。”
周老師是我們每個男生都想一起跳一曲的標準美女,她隻和朱雲跳,除非我們能超越當年的朱雲。
我敬重這些人。
但我不想成為朱雲。
黃小靜似乎在逐漸發現我的世界的秘密,尤其聽到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她的臉上寫滿釋然和興奮。
她說:“怪不得你能當文藝部長哦!”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我告訴她:“當文藝部長是靠大家,但更重要是靠我自己。”
她笑著扁扁嘴。
我說:“我先去吃飯。”
她說:“你不等朱雲了?”
我笑:“你不上課了?有機會的。”
她說:“耽擱一會嘛。”
我說:“那我先走了?”
周老師說:“把她寄存在這吧,回頭叫苗詠給她修修妝,幫你女朋友雕塑一下。”
我笑說:“行啊,我要雕成朱茵那種效果的。”
苗詠就是那個未來國內的知名化妝師。
我告別出門,回頭看她居然沒有跟來,我微微詫異,覺得自己確實不太了解她。
我叼著包子進教室。
進門就看見小馬坐在桌子上和一群人竊竊私語。小馬見我來了,拋下聽眾向我走來。
我瞟了同學們一眼,見大家很敬畏的看著我。
我不快的對小馬說:“說我壞話呢?”
小馬低聲說:“昨晚怎麼鬧那麼厲害?”
我說:“哪件事?昨晚很多事,我怎麼知道你說什麼?”
小馬習慣了我的壞脾氣,耐心解釋說:“打架那事。”
我隨便解釋了兩句,見班上的同學還是在注目我,我說:“你亂傳我什麼了?”
小馬說:“沒有啊,是他們在問我,我在辟謠。”
我抱頭坐下,四顧旁人,如坐針氈,對小馬說:“告訴他們不要盯我好麼?”
小馬笑說:“這我沒辦法。”
小馬說:“昨天你安排的事都已經全部辦妥了。”
我說:“幹脆你把你經手的事和我所有曾經交待過的事都寫出來,給我備一份。我現在一天是混亂的,什麼事都攪到一起了。”
我看著麵前的事務清單發怔。
一、電池銷售隊伍的建立和完善。目標:每天1000人現狀:(75+7)人
二、銀行卡的利潤結算。
三、考試事務的安排。
我問他:“怎麼就這麼點事?”
小馬說:“本來就這幾件事,但事情再少也需要人去做的,每件事都需要時間。而且每件事細分下來都有很多步驟,所以你覺得事多,煩。”
我納悶:“那必須要做的事也很多麼?”
小馬說:“必須我做的事情很多,必須你做的事情沒幾件,好多事你不用親力親為的。”
我高興的笑了,說:“不錯,你是個好心理谘詢師。”
小馬說:“本來我不是的,被你強行定義的,其實我隻想把安排的事情好好做完。”
我說:“你說得對,我要好好分一下工,把自己時間騰出來。”
小馬說:“對,你是老大,你最重要的事情是玩,你玩得不好,就想來幹涉兄弟們的事務,這樣,兄弟們也不心安,事務也做不好。”
我懷疑的說:“我真該去玩?隻是玩?”
小馬說:“你想想有沒有什麼事情是非要你親自去做的?”
我笑笑,說:“聽課、考試、交朋友——包括女朋友。”
小馬說:“對啊,你看,考試你都安排了,聽課嘛——就看你的興趣,想聽就聽,不想聽就不聽,反正成績也有保證了。”
我對他笑,說:“那就隻剩交朋友了——相當於玩。”
小馬也笑,說:“對,現在你隻需要去玩,把時間空間留給我們好好發揮。”
我說:“我去哪玩?”
小馬遞給我一張卡,說:“裏麵還有上次那一萬元玩剩的五千七百多,你拿去玩吧。到哪玩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解決。”
我拈指彈著那張卡發愣,心裏閃過所有我這段經曆過的朋友的麵容。
十三、十四、十五、清涼、鍾嶽陽、文誌鵬、雷逸。
欠人的和我欠的,似乎是一筆爛帳,越算越昏。
好了!就當全是我欠他們好了,我請他們玩。
和誰去玩?
我覺得我好像根本不會玩。
就像一般人休息娛樂的時候都會選擇去鶯歌燕舞,可是以歌舞為職業的人怎麼辦?他們厭倦了歌舞作為娛樂,他們真可憐,沒有娛樂。
我一個人怎麼玩?現在這些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我和誰玩?
我破壞了本來這個圈子的運行規律,如同古語:“日出而作,日沒而息。”甚至打亂了自己的生活規律和生物鍾規律。
我歎了口氣,把卡還給小馬,說:“你收著。”
小馬詫異的說:“你不想玩?”
我說:“我玩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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