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章節字數:7454  更新時間:07-11-21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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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雯約見我那天,是那中年男人約她的日子。那男人見她隻為一件事,就是強迫她收下訂婚戒指。她已經大三了,男人不能再等,在他眼裏,楊雯絕對是招蜂引蝶的良材。

    可是楊雯那夜回避了他,因為她和我在一起。為了她愛的人放棄了愛她的人,楊雯是那種人。

    袁潔瞪視著我:“你懂麼?愛一個人就是放棄她本該擁有的東西。”

    我說:“懂。”

    袁潔不屑的說:“你懂?”

    我微微苦笑,難道我就沒有放棄本該我得到的東西?

    袁潔恨視著我。

    楊雯選擇了和我在一起,卻沒有得到她意想的結果,當她回去,等待她的卻是中年男人逼迫她給一個結果。他們大吵了一架,當然中年男人搬動的是她的母親和那個她所憎惡的繼父來說服她。電話鈴聲不斷,親情和自主的權衡,楊雯能選擇的隻能是逃避,逃避自己幻想安全的學校那個小圈子,當走投無路,絕望彷徨時,她接到了清涼的電話。

    袁潔說:“你一定要問我做了什麼。”

    我默默看著她。

    她說:“我隻能陪著她,告訴那中年男人楊雯已經有心上人了。”

    她看著我:“我說的是你的名字——我以為你是個真正的紳士,結果你不是,你隻是躲在自己麵子後麵的虛偽的可憐蟲,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隻能一時騙騙人,你終究還是一個猥瑣的人。”

    我幾乎不敢正視她的眼睛,盡管我知道自己那天對楊雯問心無愧。我斜眼看窗外,卻看見了自己的影子——我臉色蒼白。

    袁潔說:“清涼也要比你更光明,至少他來了。”

    我忽然質疑的問:“你的意思,是她通知過我和清涼的?”

    袁潔說:“你真虛偽,我問她為什麼不叫你來和那男人對質,她說已經打給你了,你有事,是我叫她通知清涼叫你的,結果,清涼來了,你這個偽君子卻當了縮頭烏龜。”

    我心裏一緊,摸出自己的手機對她說:“請你看看,我有沒有接到過她的電話?”

    袁潔冷笑說:“少來這套,你不會刪除來電嗎?”

    我扭頭向窗外,閉目長歎。

    我完全能感受到楊雯當時的心情,知道她為什麼要對袁潔這個熱心的朋友撒謊,知道她在怎樣左右為難的狀況下選擇了清涼。

    她付出了最大的代價,也許付出後她才知道,她要報複的,隻是自己。

    她是個善良的女孩子,於是她選擇了對誰來說都最無害的方式——她回避了我們所有人——包括那個可悲可憎可惡的中年男人。

    我對袁潔溫和的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換了我是你,也會這麼做,可是我現在隻想知道楊雯在哪裏?”

    袁潔扭頭向外,說:“你可能見不到她了,她不會見你,可是,那個男人馬上要來找你,他很恨你,希望你好運。”

    我省悟過來,微微苦笑,那個男人早已經找過我了,來學校找的我。

    她站起身來,說:“你要怪我破壞了你的計劃,讓你自己引火燒身,你就來報複我好了。”

    她一字一句對我說:“你是我見過最卑鄙最陰險最變態的男人——即使是那個人,也比你好得多。”她當然指的是那個中年男人。

    我怔怔盯著麵前的水杯——答案就在眼前,就在這個仇恨你的女孩腦裏,可是你得不到。

    她到底是恨自己,還是恨我?

    我忽然冒了一句:“你不用恨自己——不是你的錯。”

    她惡狠狠回頭說:“當然不是我的錯。”

    我微笑說:“那你何必為我的錯生氣?你也不能改變過去。”

    她全身一震,盯著我似乎無言以對,隻是徒自狠狠瞪視我,似乎要在腦裏找一個恨我的理由。

    我站起來走近她:“你信過我,為什麼不能堅持——你是對的,我沒有辜負你的信任。”

    她似乎又想冷笑,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溫暖,相形之下,我的手很冰涼。

    我盯著她的眼睛說:“我們來改變現實,你不願意幫我,難道也不想幫你的好朋友楊雯嗎?——我不知道你有幾個好朋友,我隻知道,楊雯最在乎你的態度,她需要的,應該不是我們兩個這個時候一起內疚慚愧。”

    袁潔忽然要哭,她不願意示弱,隻是睜大了眼睛,緊緊咬住嘴唇,她想抽回自己的手,我沒有鬆手。

    我說:“我們出去——這個地方讓我們都很不開心。”

    我拉她的手出門。

    我看見遠處一張熟悉的麵孔,忽然轉過了頭,似乎很不自然——那是小馬。

    他們來了?他們是否擔心我的安危?這個地方,當然小馬和清涼都是找得到的,也猜得到。

    我放開了袁潔,問:“她在哪裏?”

    袁潔說:“她在。。。。。。”

    她忽然一聲尖叫,一把抓住我,我順著她視線看去,三個男人向我怒氣衝衝走來。

    為首男人我很麵熟,就是那個在向陽大廈咖啡廳見過的,在楊雯校門與她尋死覓活的爭執的,與楊雯在賓館衛生間通話的,也是在學校找我的那個男人。

    當然,他也是令楊雯走投無路、痛不欲生的那個死纏爛打的無恥男人。

    他是個高胖的大個子,看去似乎有四十歲左右,形貌醜陋——我隻能說醜陋,無論是我心理感受還是真實。他穿著很名貴,一身深色西裝,裏麵居然穿著一身粉紅襯衣,額頭有點禿禿的。

    他的眼睛閃爍著怒火和凶悍,似乎耗盡精力一籌莫展終於看到了最終仇人,他的眼裏居然還有一絲輕鬆和釋然。

    看來他是東北人,操著一口東北話問我:“你丫就是叫他媽什麼楊逍的?”

    我說:“你就是——”我轉頭問袁潔:“這個哈兮兮的瓜娃子叫啥名字?”

    他似乎聽懂了,袁潔嘴角牽動了一下,居然想笑,很快她的瞳孔裏就充滿了恐怖,我回頭時,那人已經一拳揮來,我一閃,拳頭擦著腦門而過,熱辣辣一陣痛,那兩個跟著助陣的男人已經圍了上來,我說:“等等!”

    那兩個男人攔住了他,我退開兩步,把袁潔推開,笑笑對她說:“我是不是紳士?”

    我抹了抹頭發,對三個男人說:“想單挑還是群毆?”

    那男人獅子般衝他朋友吼叫:“攔我幹嘛?揍扁這小子!我叫你們來幹嘛來了?”

    我想:這是個膽怯的男人。

    我說:“爭什麼爭?一起來吧!”

    這下三個男人真火了,好象要警告我敬酒不吃吃罰酒之類的,三個男人氣焰囂張的圍了上來。

    我毫不猶豫的衝上去一拳砸向那個醜陋的主角。

    三個人扭住我,半分鍾我身上就挨了很多拳,劈頭蓋臉,我死死扭住了那男人的脖子,他比我高半個頭。

    我被狠狠的摔在地上,身子一倒地,背上腿上就中了很多腳,我手一撐地站了起來,看到我的朋友們已經把他們三個圍住猛打。

    我不假思索的衝向那個膽怯的男主角。

    我們八個對他們三個。

    其中一個男人跳開圈外,居然是個本地人,嚷道:“媽喲,人多欺負人少嗦,有種單挑。”

    他的臉上腫了一塊,皺巴巴的衣服上滿是足印,樣子十分狼狽,一幅義憤填膺的英雄模樣,似乎不甘於被一群半大成人圍攻。

    我衝上去拉開圍攻那個中年男人的三四個朋友,小馬眼鏡掉了地,一副悻悻然誓不罷休的樣子。

    那個中年男人挨得最慘,此刻鼻青臉腫,一副招架模樣,委頓畏縮不已。

    我對這四個朋友說:“換一換,我要一個人和這個人打。”

    小馬詫異的望著我,我對他說:“你們一起去和他單挑!”我指向的是那個主持正義撞天叫屈的本地男人。

    小馬一笑,幾個人追上前去,劈頭拳腳雨下,那本地男人抱頭鼠竄,大叫“殺人啦!”。

    我一口氣向那中年男人揮出了三四十拳二三十腳,直到手腳幾乎舉不起來,全身中招的地方火辣辣發燙,我彎腰按著膝蓋呼呼喘氣。那男人雙手抱頭斜倒在地上。

    我的汗一滴滴滴在地麵塵土裏,我充滿了成就感和快感。現在我隻希望他能像個男人一樣站起來還手。

    我氣喘籲籲瞪著他說:“該你了!”

    他全身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疼痛,我認為是前者,因為過度放縱使得我的體力下降到可笑地步,他就算隻是個沙袋,此刻也能把我撞倒。

    他哇哇大叫著站起來就跑,令我大失所望。

    他跑了幾步似覺不妥,看見旁邊觀戰的花匠正呆呆握著鐵鏟,他奪了鐵鏟向我奔來,表情十分凶狠。

    我沒有躲閃,是無力躲閃,也仿佛想給自己找一個更恨他的理由以便下一波反擊。

    他的鐵鏟揮在半空,我歪頭凝視,忽然一陣輕蔑,這個人做什麼都需要依賴工具,對楊雯施壓就依賴楊雯父母,打架就依賴鐵鏟,這麼軟弱,憑什麼配占有楊雯?

    他的鐵鏟畢竟揮歪了,掃中了我的右臂。

    小馬他們攔腰抱住了他。

    我右臂火燙,我喝道:“放開他!”

    小馬他們放開了手,很奇怪的看著我。

    我抵近了他,我想:我一定要在心理上徹底打垮這個卑微軟弱的醜男人!

    我望著他的臉,他幾乎沒了憤怒,麵色格外慘白,眼神空洞,渾身戰栗個不住。

    我說:“空手來,你用鏟子,我就用磚頭了。”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我,眼神裏充滿驚駭和恐懼,我說:“你不來我打你了?”

    他說:“你放我走吧,我不再惹你了,你們都是道上的?”

    我綻開笑容,有些淒涼,忽然有句話想對楊雯的父母說:“你們就選這人來保護自己女兒?”

    我叫那邊住手,他的兩個朋友狼狽的抱頭蹲在地上,其中一個似乎蹲不住,竟然一下跪在地上,捂住自己小腹,表情十分痛苦。帶血的口水從他嘴角留下,頭發亂的象一堆雜草,他不住呻吟。

    我說:“這兩個是你朋友?”

    中年男人說:“我不認識他們,他們是——趁火打劫的。”

    我狠狠一耳光甩在他臉上。

    袁潔忽然衝上來,對他吼道:“把那東西還給我!”

    中年男人躲閃著她的目光。

    我問袁潔:“他搶了你東西?”

    袁潔臉色通紅,忽然又變得蒼白,她抓住我的手臂,聲音降低了說:“叫他——叫他把那東西還給我!”

    我說:“你拿了人家什麼東西?快還給她!”

    中年男人支吾著說:“我,我,今天沒帶。”

    袁潔憤怒的說:“你撒謊!——快拿出來!”

    她象發狂的獅子,卻又似乎隱瞞著什麼。

    小馬他們一擁而上,說:“你搶了人家什麼,快還給她!”

    中年男人忽然從口袋裏拿出幾張紙片,一下甩給袁潔,袁潔瘋了一樣尖叫一聲舉起手,仿佛是那男人潑了一瓶硫酸在她臉上。

    那幾張紙片散落在地上,袁潔瘋子一樣去搶去抓,隻有一張朝上,其他幾張都底麵朝天。

    那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有兩個半裸的女子,緊緊相抱,麵對鏡頭,我腦裏電光火石的閃過念頭,是楊雯和袁潔!

    我一下閉眼扭過頭去。

    那中年男人轉身就跑。小馬他們都望向地麵,一個朋友伸手去抓中年男人,沒有抓住,那人跌跌撞撞擠出人群跑遠。

    我對袁潔說:“他給完了嗎?還有沒有?”

    袁潔緊緊抓住那幾張照片貼在胸口,抬眼驚惶迷茫的望著我,又紅臉垂頭,忽然她很驚駭的抬頭問我:“什麼完了?你知道是什麼?”

    我問:“他給完了嗎?他身上還有沒有?”

    袁潔象蕭瑟在秋風中的小女孩一樣抱膝蹲著,不發一語。

    我又問了一遍:“他跑了,如果還有我們去追回來?”

    袁潔如夢初醒的看一眼照片,又受驚似的抱住,掃了一眼我們,她說:“沒有了,應該沒有了。”

    小馬嘴巴也微微張開,眼神驚詫,他小聲說:“是照片——他會不會翻印?”

    袁潔說:“不會,不會,應該不會,他做不出來。”她的身子抖如簸箕,牙關格格撞擊。

    我心裏發痛,那一瞬間明白了為什麼袁潔的態度如此前後反複,為什麼那個中年人能夠準確的找到我,我對楊雯和袁潔充滿了憐惜。

    那一瞬間,我覺得世間充滿了醜惡,充滿了卑鄙無恥,充滿了猥瑣齷齪,令我惡心作嘔。

    一切都令人無助無奈,防不勝防。

    遠處響起警笛,那男人一定報了警。

    我一凜,拉住小馬,一氣不歇的說:“你記住:一、送袁潔回學校,讓她置身事外。二、告訴我媽我醉了,好好幫我瞞著。三、這裏保安隊是見證,你下點功夫叫他們作證。四、幫我通知文誌鵬、我結拜兄弟陳重。五、遣散這些人。六、準備錢來保我。”

    小馬默默緊張的聽,聽完最後一句怔住,望著我說:“你要進派出所?”

    我說:“他報了警,我們一定要人去頂的,我去!”

    小馬很錯愕的盯著我,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我。

    他吵架似的爭著說:“不行,我去!”

    我說:“不用,人多供詞亂——我想去見識見識。”

    雷逸忽然衝來來,說:“我也去!”

    我和小馬都愣住,小馬說:“對,讓他一起去啊!兩個人好些。”

    我深深的凝視了雷逸一眼,說:“行了,好吧。”

    我把手機遞給小馬,和雷逸一起向外慢慢走去。

    我的人群一哄而散,我看見小馬拖著無力的袁潔疾步離開,袁潔呆呆的望著我。

    我轉過頭,略帶欣賞卻又奇怪的看了看身邊的雷逸,他的嘴尖尖的,像個雷公,這次遇險居然沒有逃跑,也算難得。

    雷逸的形象在我的朋友群裏凸現出來,如同他令我印象深刻的嘴巴。

    沒想到他小聲說:“我們擠出人群就分頭跑?”

    我輕蔑的望了他一眼。

    我說:“要跑你跑,我不會有事的。”

    雷逸緊張的望著前方,眼神閃爍,我們已無路可逃。

    迎麵是那中年男人和幾個威嚴的警察。

    我笑吟吟滿不在乎伸出雙手。

    我仰頭看著蛛網雜結的屋頂,淡黃的燈泡使我疑心自己回到了70年代,我很配合的把自己的錢包、身份證、學生證、皮帶、傳呼一件件放到桌上,包括一束衛生紙。我悲哀的想:除去這些證物,我難道就已經不是楊逍了嗎?

    人真奇怪,創造了一切,卻還需要這些人造品證明身份。看來,人喜歡受製於自己製造的牢籠。

    諸葛臥龍前輩說:“人生就是一場牢獄。”

    警察例行公事的登記在案,我看著這些文誌鵬的同僚,很有親切感。機會難得,興許今後這些警察會驚詫當年曾經扣押過一位偉人吧。我應該好好表現,珍惜機會,留下印象。

    地上靠牆抱頭蹲著一排人,麵壁思過,一個警察抖著鋥亮的手銬冷笑著說:“還大學生?真的假的?聚眾打架?父母送你們來就為了讓你們幹這個?還是打算提前退學?”

    我心裏一暖,聽出他的定位是教育為主,雖然多次在港片裏見識過法官威風凜凜的審判“蓄意傷害他人罪”。可是我們這樣的性質最多算違犯了治安管理條例,剩下的就看那中年男人的傷勢和警察的心情了。從他的教育角度來看,似乎不打算嚴懲我們;而且,從今天的待罪人數來看,多半派出所對我們的小案無暇多費時費事。

    我很沉痛的說:“我們錯了。”

    一個女警急匆匆的趕進來,對主審警員附耳幾句。我一震,依稀聽到她好象說的是那個中年男人的傷勢,似乎說他“要送醫院”。

    我心平氣和的聽著。這小子不耍賴,真是太陽打西邊來了。

    我鼓勵的看著雷逸,他的眼神很惶恐,嘴唇在發黑,微微顫抖。

    那男警皺眉掃了我們一眼,他說:“哦——了不起啊,把人家打得進醫院,就憑你們倆?”

    我說:“可能是街上打欺頭的弄的。”

    “打欺頭的”是指本地打架,不相幹的閑人趁火打劫,趁被打人無力還手,上前白打幾拳幾腳的。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我期待的望著電話,希望是文誌鵬或者陳重的救兵。

    男警接起電話,“哦哦”連聲,眼睛一直盯著我們,忽然閃過一絲驚詫,濃眉緊擰,最後他居然笑了,說:“這事沒問題,我先給頭彙報一下。”

    我輕鬆的望著雷逸,似乎自己的良性判斷正在落實,雷逸張皇的神色受了我的感染,有所鬆弛。

    男警掛了電話,徑直出門,沒有多看我們一眼。

    我轉首四顧,憐憫的看著蹲在四處的人,充滿了未暇共患的歉意。

    甚至於從他們的後背感受到了他們的不平和嫉妒。

    我凝視桌上被煙蒂塞得滿滿的煙缸,心想:煙盒裏還有兩根煙,待會鬆了手銬,是給雷逸和男警各一根呢?還是出去買一包再回來散煙?

    可惜我高興得太早。

    男警和一個胖乎乎濃眉圓臉警官回來,看來就是他所稱的“頭”,果然聽他稱其為“馬所”,想必全稱是“馬所長”或“馬副所長”,和我們的班主任“古老”一樣。

    馬所抓過我們的供詞記錄本看了看,很專注很嚴肅,我想文誌鵬的神通不小,居然直接和所長很熟,我們常在這一帶活動,出去了有機會應該結交結交,以後有什麼其他事也好多個保障。

    馬所看完,表情很陰沉了,他抬頭看著雷逸,說:“你就是楊逍?”

    雷逸馬上轉臉看著我,一臉無辜。我心裏有些藐視,心想幸好不是地下黨時期,否則我約等於已經被出賣了,不過這小子居然撐到現在還沒哭,已經遠遠高於我的預期了。

    我說:“他叫雷逸,我叫楊逍。”

    男警馬上喝斥道:“沒問你,你接什麼話?”我想不接話你也知道弄反了,凶巴巴不是想在上司麵前顯示自己幹練麼?看來這小子狐媚得很。

    馬所對我說:“你們到底是不是學生?我希望你們不要自己害自己哦。”他坐下藤椅,因為胖不得不解開警服領扣,他叼上一根煙,心事重重,說:“我認為,你們要有個老實的態度,要是這樣心存僥幸,可能最後吃虧的就是你們。”

    我忽然覺得氣氛有點不對。

    馬所說:“你們和這個。。。。。。這個什麼許建偉有什麼矛盾?為什麼把人家傷成這樣?嗯?”

    我說:“剛才這位警官記錄了的,他自己走路撞了我們,莫名其妙的就和我們打起來了。”

    馬所狠狠把記錄本往桌子上一摔,說:“胡扯!”

    他火冒三丈的指著我說:“你們兩個因為走路撞到了人家,就把人家三個人打成重傷?可不可能?還什麼圍觀群眾,什麼打欺頭,分明是你們蓄意召人來圍攻別人——我告訴你,派出所不是你耍嘴皮子的地方,你不老老實實,有你的好果子吃!——你以為是一般的打架鬧事?我告訴你,要是人家檢查出來有什麼骨折內傷,你們倆小子吃不了兜著走!還要包庇你那些社會朋友?嗯?我告訴你,一個也跑不掉!”

    他轉過頭吩咐男警,說:“通知他們的父母學校了沒有?”

    男警說:“我馬上去!”

    我心裏一沉,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如果把父母請到這,非氣死他們不可,學校?通知學校我還不得退學才怪,前非後錯加一起十個古老也保不了我。

    雷逸的眼睛已經溢出了淚花,我隻能再拖時間。

    我叫道:“等等——馬所長。”

    我叫的是他,眼睛裏盯的是那個出門的男警,心如火燎,期望馬所能叫他停步。

    馬所沒有阻止他,怒氣衝衝的問:“嗯?想通了?你們是怎麼圍攻別人的?重新說一遍!”

    我眼睛盯的是那個男警,對馬所說:“能不能先叫他回來?”

    馬所再次怒氣勃發,說:“你少給我討價還價的?你有什麼資格討價還價,啊?你老老實實的給我說清楚。”

    我失望了,如果一定要通知父母學校,那我還用怕什麼?

    我有些喪氣的說:“那你就通知新聞媒體來吧?宣傳一下?”

    馬所震驚的盯著我,我毫不猶豫的說:“我剛才的朋友有認識警察也有認識記者的,要把這事弄大?好啊?我市局很熟,沒關係。”

    我已經橫了心了。

    男警急匆匆趕回,正要開口,馬所霍然站了起來,氣的全身發抖,對男警說:“你聽聽,這小流氓,他居然威脅我?——好啊,我看你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社會關係?居然到所裏發威來了,你小子犯了法,我看誰敢保你?誰來我老馬也不賣賬!”

    我笑笑,平心靜氣的說:“我怎麼敢威脅你?你膽子這麼小怎麼當所長?你在問我在答的嘛。”

    我有些得意他的氣急敗壞了。

    天色已經晚了,我肚子有些餓,後悔剛才沒有在水吧裏嚐嚐新出台的小吃。

    我看看桌上電子鍾,已經晚上八點。

    我的傳呼大響,可惜我不能知道是誰。

    男警附耳對暴跳如雷的馬所說了幾句。馬所臉上一片驚詫,似乎內心震動不小。

    他們似乎已無心處理我們的事,我們被關到拘留室。

    我敏感的覺察,他們一定遇到了大案。

    這是一間狹窄的小室,幽暗無光,窗上鐵欄森森,我們真成了囚徒,這所兩人房的囚徒。

    我們隻能轉身或蹲下,我真佩服他們怎麼能設計這麼小的房間。

    預想中我們會遇到很多囚徒,還有牢頭之類——最好象李逵那樣的,可以收為小弟,可惜隻有我們兩人。

    雷逸眼淚汪汪的對我說:“怎麼辦?”

    我笑笑,說:“他們會判我們死刑麼?——不會吧?”

    雷逸說:“那我們現在幹什麼?”

    我說:“我們玩手銬,你玩過沒?”

    我想試試燕子李三的本事,看看能不能縮骨退手,沒想到一用勁,手銬哢哢兩聲,閉合得更緊了。

    我手腕被牢牢鎖住,我大驚失色,用力去掙,沒想到手銬上的鋸齒直接在我手背上刮出了血痕。

    我嘟噥著:“什麼皮膚,這麼嬌氣?”

    雷逸問:“我們待會怎麼辦?”

    我說:“待會睡覺啊,還能怎麼辦?”

    我忽然有種與世隔絕,無事操心的輕鬆與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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