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62 更新時間：12-10-09 22:32
月黑風高。
繁華的葉府大宅內，綠窗臨水，粉牆倚翠，處處美景，處處驚心。
此時此刻，府中之人已經相繼入睡。一溜碧竹的聽風園中，風聲依然，燈影依舊，但已空無一人。
秦卿正拿著一瓶藥膏準備去找葉蘭謹，方進得大門，忽覺眼角人影一閃，他急忙回頭，便見九曲回廊內，一抹白色幻影快速閃進，鬼魅般若隱若現。
他無奈搖了搖頭，沿著原路返回客房，墨色瞳仁半隱於燈火闌珊處顯得平靜柔和，眉梢卻微微皺起：“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家夥！”
三更起，風雨樓中最後一盞燈終於熄滅。
沉香離開後，風夜來在垂著紗帳的床上沉沉睡去。月華如銀，覆上她凝脂般的肌膚，纖長的睫毛，溫柔的紅唇，百花穿蝶的錦衾之下，伊人靜靜沉睡，神情安然如同單純未經世事的嬰兒。
“快跑！快跑啊！他們追上來了！”
“這些畜生！衣冠禽獸！”
黑夜裏，不知哪響起窸窸窣窣的耳語，伴著疏密無秩的簌簌葉落，仿佛是幾個孩子在互相說話，顫栗地商量著什麼。那些聲音是那樣的近，近的就像簇擁在自己的床頭附近，壓低了音量的竊竊私語，恐懼而彷徨。
“把他交出去吧！在這樣下去，我們誰也活不了。”
“不…不行……這可是忘恩負義的事情，我做不來。”
“有什麼不行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風夜來凝神聽著，為對方語氣裏的不顧一切的絕然和絕望所震驚。她想睜開眼睛，眼皮卻好似壓了一座山，沉重無比。
利器劃破血肉的尖叫，濃烈的殺氣，徬惶無措的奔跑，粗重的呼吸……這些幻象一一浮現心頭，雖然經過歲月洗滌的景象已模糊失色，但風夜來卻猶如身臨其境般曆曆在目。
“殺了他吧！殺了吧！再把他交出去，幸許我們還能逃過一劫。”
“快點！等他醒了就來不及了。”有人低聲提醒。
“我…我不敢！”另一個人帶著哭腔：“他可是未來的家主，是我們族人的希望。”
是誰？是誰在那裏說話？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驚恐而細碎地說著，如同沉澱在歲月裏日久彌新的悲傷歌曲。
“天呐！他們追上來了，快躲到別的地方去！”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那一行急促的腳步聲已奔到了近前，暗夜裏雪亮的刀光一閃，那一個藏在連翹後的女孩立刻被斬殺在當場！
風夜來霍然一震，似乎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濺落在臉上，她尋著刀光的盡頭望去，入目是一群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少年男女。
她站在黑暗裏，發現那些人還是些孩子，最小的不過七八歲，衣衫破裂處滿是傷痕和血跡，稚氣未脫的臉因為恐懼而扭曲。看著步步緊逼的持刀人，他們甚至忘記了哭泣，隻能傻傻地呆在原地一動不動，柔弱而無助，儼然如待宰的羔羊。
心頭無數念頭飛掠翻湧，正在她將決未決之際，身後傳來冷厲的喝令：“殺，給我通通地殺，一個也不許留！”
“是！”那群虎狼應聲拔刀，麵目猙獰如勾魂惡鬼。
黑夜裏，這一片蔥蘢的草藥林陡然變成了修羅地獄。那些手無寸鐵的孩子被殘酷地屠戮，毫無反抗的能力。其中一個年齡最小的女孩東躲西藏，身上卻不斷飛濺上同伴的血，呼號著想要逃離，猛地被一刀斬斷了小腿，踉蹌的跪倒在地上。
“住手！”風夜來站在黑暗裏，不顧一切地呼喊：“住手啊！他們還隻不過是個孩子！”
然而，仿佛隔了一堵看不見的牆，那些人根本就聽不到她的哀求，血腥的殺戮依舊在持續。她想要跑過去阻攔那些瘋狂的殺人者，卻驀地發現雙腿像被灌了鉛般，難以挪動分毫。她震驚地低下頭，忽然便看到了那個心軟的女孩，正死死地抱著她的腿，臉色蒼白而恐懼。
“救救我！”那個小女孩哀求，語聲纖細：“求求你了！姐姐！”
“你——”風夜來本能地想要後退，卻在看到那女孩眼角滑落的淚水時於心不忍，她急切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手心卻空蕩蕩的隻握住了空氣。
刀落，血濺，“哢嚓”一聲，那個女孩的頭顱轉瞬被劈成了兩半，半邊臉齊刷刷地掉落下來，砸在她膝蓋上。血氣狂溢，傾覆了黑暗，染透了夜色，在含淚的眼底映下漫天淒豔的紅。
同時，在不遠處，那個年齡最小的女孩淒厲地慘叫著，拖著斷腿一寸寸地挪動，爬到風夜來麵前，雙手拚命伸向她：“救救我……救救我……”
濃煙下，夜風中，滿目瘡痍，遍地的屍體支離破碎，暗紅的地麵上散落著血跡斑斑的武器，見證著無數生命慘烈的終結。
風夜來掩住了臉，不敢再看，隻覺得痛徹心扉，天旋地轉。她一步步地後退，想要離開這片修羅地獄，後背卻忽然撞上了什麼。她一驚，下意識地想要掙紮，卻聽到有人在她身後對她說話，聲音低沉而凜冽：“別怕！”
她轉過頭去，看到了黑暗裏那張蒼白清雋的臉，映著血色的月光，冷冷不動聲色。
“若水……”風夜來眼睫一抖，幾乎落下淚來，卻不知是驚是喜。
“跟我來。”他微微笑了一笑，從黑暗裏伸出手，想要牽起她的，慘白的月光透過窗柩照在他的手上。那一瞬，風夜來清楚地看到那一雙手上，滿是淋漓的鮮血。
“別碰我！”她失聲驚呼，猛然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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