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1483 更新時間:12-05-01 11:02
九
天涯客棧的丫環小枚,依照情兒的囑咐,去請東西當鋪的女掌櫃齊媚嬌來赴約。就說是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請齊媚嬌單獨一見的。齊媚嬌以為是兒子二月刀想要認自己了,當下便驚喜交加的急忙趕來。丫環小枚帶齊媚嬌到了客棧三樓的天涯居,為她開了房門後便下樓去了。屋子裏沒有二月刀,隻有一個三十歲上下、容貌端莊、身材嬌小的女子,那便是情兒。二人四目相對了一會兒,情兒剛叫了一聲“姐姐”,齊媚嬌便舉著右手走了過來。一邊咬著牙,抖擻著身子,一邊便要在情兒臉上打一巴掌。但她的手掌最終沒有打在情兒臉上,而是顫抖著慢慢落下來,捧著情兒的臉頰,含著淚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偷走姐姐的心頭肉?”
“姐姐,你坐下,聽妹妹告訴你一切。”情兒也哭了,拉著齊媚嬌在桌子兩邊對麵坐了下來。
齊媚嬌依舊控製不住顫抖的身體,用力抓住情兒的手,哭訴道:“你從小孤苦零仃,是姐姐從乞丐堆裏把你拉了出來,並給你取名叫情兒。名義上我們是主仆關係,實際上我們親如姐妹。情兒,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姐姐呀?是不是姐姐救你救錯了?”
“姐姐您別這樣說。”情兒哭道:“如果妹妹不走,這世上可能就沒有妹妹和姐姐的心頭肉了!”
“你胡說!”齊媚嬌厲聲說,“我雖然知道劉金三一直打著你的鬼主意,但有姐姐在,我諒他也不敢羞辱你!更不敢對我兒子怎麼樣!”
“姐姐呀,象劉金三這樣的男人,他沒把你弄到手時對你千依百順,一旦你跟了他,那你就得對他千依百順呀!”
“你胡說!他現在對我還是千依百順!”
“姐姐呀,妹妹真不知道劉金三用什麼能耐迷惑了你的心竅,用什麼法寶蒙蔽了你的眼睛。十五年都過去了,你不但對他之前拋妻棄子的惡行一無所知,就是他現在的無恥行徑你竟也毫無察覺!你--妹妹真是為你感到心痛啊!”情兒拍著自己的胸口,一時竟然有點呼吸困難。
“你胡說什麼呀?”見情兒如此難過,齊媚嬌理直氣壯的語氣有點迷惑不解了。
“姐姐,那劉金三雖然和你是從小到大的同村夥伴,可你知道他在外三年已經娶妻生子了麼?當初劉金三落難他鄉,是那戶人家救了他一命。之後還是他死乞白賴的娶了救命恩人唯一的女兒。後來就因為他娘子給他生了個殘廢女嬰,他便喪盡天良,和那戶人家來了個不辭而別!結果他娘子自覺無顏見人,幾尺白綾、懸梁自盡。可憐那殘廢女嬰,繈褓裏便走了爹,死了娘,是她唯一的親人--五十多歲的姥爺把她養大成人。這其中的艱辛,叫常人如何想象啊!”
“你--”齊媚嬌自然不相信情兒的話,問道:“那女嬰現在何處?你沒有人證物證,怎麼能信口開河?”
“那女嬰是誰、現在何處我不知道,這都是刀調查的。他不願意任何人知道那女嬰是誰,但我相信刀所說的事情都是真的。刀還說用不多久劉金三和好寶玉就會因爭寵女人而醜行敗露。”
“什麼--”齊媚嬌瞪大了眼睛,“他們兩個爭哪個女人?”
“姐姐不用吃驚,十五年前我便知道你們幾個的關係。但--”
“你究竟知道多少?!”齊媚嬌打斷情兒的話,驚恐道。
“姐姐做過的事情基本上我都知道,但姐姐不用著急,稍後我自會相告。”情兒抓著齊媚嬌的手,又說道:“可我想提醒姐姐,你已經不是十五年前的絕頂美人了,你應該吃驚的是劉金三和好寶玉這次雖然爭的是同一個女人,但已經不會是你了。”
“這些都是你叫我兒子去做的?你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我兒子?”齊媚嬌忽然醒悟到什麼,站起來又驚又怒的責問情兒:“老天爺!你這不是存心叫兒子一輩子不認姐姐嗎!”
情兒也站起來,搖搖頭,流著淚說道:“十五年都過去了,什麼苦我和刀都吃過了。所以,我對你們的所有怨恨也隨著那些苦一起煙消雲散了。我這次特意趕回來就是想勸刀把一切仇恨都放下,別再活在爹娘留給他的痛苦之中了。”
齊媚嬌想象到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帶著一個六七歲的男孩、流落他鄉、乞討為生的情形。她心也軟了,也信了情兒的話。拉情兒挨著自己一起坐下,追問道:“你還沒說為什麼要帶著我兒子離家出走呢?”
“是相思的爹爹、當時的齊州縣令蘭墨之叫我這麼做的。”
“什麼?他--”齊媚嬌再次被驚愕了。
“我無意中撞到了姐姐和好寶玉的醜事--”
“什麼--”齊媚嬌雖然有了思想準備,但還是情不自禁的把眼睛又瞪大了一些。
“姐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醒醒吧!象劉金三這種逼著娘子和人苟且的男人,他有什麼好呀?!算啦,我索性把一切都給姐姐說了吧。”情兒抓住齊媚嬌的雙手,說道:“大哥南北順因醉酒誤入花街柳巷是有不對,但他也是無心的呀。退一步講,就算他有心尋花問柳,為了一時快活而導致沒了男人特征,這難道是他情願得到的麼!你懷恨在心也便罷了,你被店裏的夥計、你兒時的夥伴劉金三迷惑了這也情有可原。可你不該在大哥發現後不但不知收斂、反而愈加放肆呀?就算大哥沒了男人特征,可他終究還是你的官人呀!其實你和劉金三第一次苟且時大哥便已知道了,但他沒吱聲,目的是等你心平氣和後自己斷了和劉金三的關係。可直到半年後你和劉金三卻愈加火熱。大哥這才忍不住把你和劉金三毒打了一頓。沒想到這頓毒打讓你和劉金三起了歹念,最終合謀毒死了大哥,還異想天開的偽造了大哥‘急病暴斃’的假象。但你二人沒想到在偽造大哥‘急病暴斃’的假象時,卻被隔壁明月酒樓的掌櫃、也是你二人兒時的同村夥伴好寶玉撞見。那好寶玉本就一直對姐姐您懷著邪念,而劉金三為了堵住他的嘴巴,便央求你同意了和好寶玉苟且偷歡。姐姐本以為和好寶玉一次兩次也便罷了,卻沒想到好寶玉握住你和劉金三毒死大哥的把柄,一直和你苟合到現在。我知道姐姐起初不願意這樣下去,但因為劉金三不加阻攔,你也便習慣了和兩個男人交往的日子。不想有一次我撞見了姐姐和好寶玉的醜事,那好寶玉便擔心我把此事宣揚出去後,會弄得他家庭不合、顏麵無存。於是,好寶玉便和劉金三合謀要除掉我。我本想一走了之,可想不到二人密謀時竟也要連刀一起除掉,說是什麼斬草除根。我無意中偷聽到了二人的毒計後,馬上去找大哥的好朋友、也就是齊州縣令蘭墨之告發。可我做夢也想不到蘭墨之不但不管此事,還給了我一些銀兩,囑咐我不要聲張,帶著刀離家出走,一輩子也別再回齊州城了。本來我就懷疑蘭墨之完全可以查出大哥南北順是被毒死的,為什麼就要真相大白時卻又封了此案、給大哥定了個‘急病暴斃’的結案結果。於是我便有心找出原因。終於有一天姐姐和蘭墨之約會時我才從你二人的對話中明白:原來是姐姐和劉金三怕罪行暴露,設計灌醉蘭墨之後,姐姐和蘭墨之睡在了一起……事後蘭墨之怕此事宣揚出去後會毀了自己的前途和家庭,於是也便昧著良心封了大哥的冤案。我本想往府裏、往汴梁為大哥伸冤,但是--一來大哥南北順已入土為安,我不想讓這種有損他名聲的醜事再攪得他死難瞑目;二來你是我的好姐姐,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便帶著刀離開了姐姐,離開了家鄉。”
聽了情兒的敘說,齊媚嬌呆了半天,臉一紅,無地自容的說:“原來這一切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停了一下,齊媚嬌又瞪大眼睛,提心吊膽的問道:“這一切你都告訴了我兒子?”
“對不起,姐姐,我早就知道我錯了。刀現在可能比我知道的還要多。”情兒垂下了頭,手足無措的答道。
“你--”齊媚嬌“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臉漲得通紅。手指著情兒,顫抖著身子,結巴著咆哮道:“你……你怎麼……怎麼能這樣?你……你好殘忍呀!你……你叫我……我兒子……如何承受呀?!你……你叫姐姐……我怎麼活呀?!天啊……”
“姐姐--”情兒淚流滿麵的追下樓,看著齊媚嬌張牙舞爪、大喊大叫著跟蹌而去……
十
天涯客棧三樓的天涯居裏,二月刀見情兒心事重重、悶悶不樂,於是便問道:“情兒姐姐,你心情比我還糟糕嗎?”
“我--”情兒遲疑著。
天涯問道:“姐姐是不是在想念生活了五年的那戶人家呢?”
“我--”情兒頓了一下,說道:“刀,如果我不告訴你這一切,你可能就不會有這麼多痛苦了。是我害了你,也害了你娘。我錯了。”
二月刀過來,把情兒的頭攬在懷裏,說道:“情兒姐姐切勿自責,離家時我已七歲,那時便已知道爹爹是被人毒死的了。”
情兒落了淚,緊緊抱住二月刀,懇求道:“刀,我們回去吧,讓情兒守著你過一輩子好麼?”
“情兒姐姐,我--”二月刀看著天涯,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姐姐求你,放下所有的仇恨吧。隻要放下這些仇恨,姐姐相信,你和所有關心你的人都會快樂的。”情兒仰著淚臉,說罷又扭頭看著天涯,說道:“天涯,你說我說的對嗎?”
“姐姐的問題可叫天涯好生為難了。天涯生來和仇恨無緣,天涯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是憑著自己的心意去說去做的。至於對與錯,也沒有人告訴天涯,天涯也不曾知道。天涯此刻的想法就是希望有人和天涯一起去浪跡天涯。看看天涯究竟在哪裏,天涯裏究竟有些什麼。”天涯仍舊掛著動人的笑容,又問二月刀,說道:“哎,二月刀,你整日背負著什麼仇和恨的累不累?要是累的話不如放下來,陪我和情兒姐姐去浪跡天涯好不好?”
二月刀不由自己的答道:“現在沒空,等將來有空時一定帶你去找尋天涯。”
“好吧,但願你們的‘將來’不會趕在我的眼淚流出之後。”
“什麼意思?”二月刀和情兒都為天涯的話而迷惑不解。
“自己想唄。嗬……”天涯也不解釋,隻顧自己笑出了聲。
“哎,我看你這兩天老是顛三倒四,莫名其妙,稀裏糊塗的。你--”二月刀正想再賣弄幾句,忽見蘭相思上氣不接下氣的破門而入。蘭相思抬臉看到二月刀懷裏的情兒後,愣了半晌才夢囈似的叫了一句:“情兒姐姐?”
“相思,你還是想起了我!哎呀,十五年不見了,你都長成大姑娘了。”情兒站起來,剛要擁抱相思,那相思卻一把抓住二月刀的手,一邊往外拉,一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刀!你快回家吧!娘已經不行了!她等著見你一麵呢!嗚……”
聽了相思的話,屋裏的三個人都愣住了,半晌後二月刀才問出了什麼事。那相思拉了幾下不見二月刀動彈,竟然哭著罵道“就算你和娘有天大的恩怨!她這都要死了!你還不能見她一麵嗎?!你還是個人嗎?!嗚……”
“相思--”情兒一把拉住要離去的相思,又給天涯招呼了一聲,然後用力推了一把二月刀,著急道“走呀!這一麵不見我和你都會悔恨一輩子的!”
二月刀頭暈目眩了一陣,被二人拉著下了樓,上了馬車,飛快的趕往東西當鋪。路上,相思斷斷續續的說了事情的經過:
三天前齊媚嬌從天涯客棧回去後就一直心神不寧、坐臥不安的。昨日午後她告訴劉金三,她要去城外的一戶親戚家看一看,可能三天兩天的不會回來。相思見她神色有異,便悄悄的跟著她出了城。沒想到齊媚嬌不是去什麼親戚家,而是在城外先夫南北順的墳地上睡了一夜,哭了一夜。今天天未亮趕回東西當鋪,卻撞見了官人劉金三、和明月的爹爹好寶玉等二人、在自己的臥室裏和同一個丫環鬼混的醜事。齊媚嬌當時不但沒有驚動臥室裏的三個人,居然還在早飯時裝作才回當鋪的樣子,若無其事的留好寶玉吃早飯、和二人有說有笑。因為好奇,相思也在齊媚嬌離開後偷窺了一眼臥室--就這一眼,赤裸裸的兩男一女、害得相思早飯時一口水都沒能喝進去!
午飯時齊媚嬌還親自弄了一桌子酒菜,並叫人請來了隔壁酒樓的好寶玉,然後關起門,和劉金三三人共飲。從昨日便一直尾隨著齊媚嬌的相思、感覺事情有變時破門而入,卻發現好寶玉和劉金三已七竅流血、奄奄一息的在地上扭曲著。而齊媚嬌也口角出血,趴在桌子上抽搐著。齊媚嬌看到相思的第一句話、就是叫相思到天涯客棧找二月刀,她想見兒子最後一麵……
當鋪的那間屋子裏出事後便擠滿了人。好明月和她娘親、金晚晴和她爹爹金縣令、以及一幫捕快、衙役都擠在屋子裏。雖然請來了好幾位先生,但好寶玉和劉金三已是魂飛魄散,回天乏術。那齊媚嬌已承認是她毒死了劉金三和好寶玉,現在就等著和一個人見一麵後撒手人寰。至於齊媚嬌為什麼要毒死二人,齊媚嬌卻絕口不提。竟管幾個老先生各顯神通,但齊媚嬌的臉色還是越來越白。到後來除了口角外,兩隻眼角竟也往外穿血--此刻的齊媚嬌看起來更象一個絕色妖狐,愈加叫人消魂動魄、欲罷不能!
二月刀慢慢的跪在地上,把早已癱在地上的齊媚嬌抱在了懷裏。齊媚嬌看著淚流滿麵的二月刀,吃力的抬起一隻手,一句話不說,隻是讓那隻手在二月刀的臉上一遍又一遍的輕輕撫摸著。
“娘--”二月刀被那隻手撫摸得無力控製自己,顫聲呼喊後把齊媚嬌那張口眼出血、但卻更為消魂的漂亮臉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聽到那聲斷絕了一十五年的呼喚,齊媚嬌笑了,咬弄著二月刀的耳朵說道:“把娘葬在你爹的懷裏吧,從今以後,娘隻屬於你爹一個人的。娘和爹會在那裏看著你快樂起來!”齊媚嬌用含血小嘴深深親吻一下二月刀的嘴唇,一邊慢慢的閉上眼睛,睡在二月刀的懷裏,一邊留下最後一句話:“娘的寶貝,忘掉娘的過錯,快樂起來吧……”
“娘……”
“姐姐……”
屋子裏大放悲聲……
十一
二月刀果真快樂起來了,他告訴情兒、天涯、相思、明月和晚晴等幾人,他要去浪跡天涯、過些無拘無束、瀟瀟灑灑的日子。同時,他還把情兒托付給了眾人來幫忙照顧,並說自己很快會從天涯回來的。為了向幾個好朋友、及齊州百姓表示收留他這些日子的謝意,臨別前兩天他沿街耍了兩天的把戲,把齊州幾條繁華街道都擺上了一盆盆的、五顏六色的花兒。那兩天的晚上,他和眾人都在天涯居裏大吃大喝,每天晚上的醉生夢死中,他都發現自己上了天堂,三個仙子陪著他翻雲覆雨、顛龍倒鳳……
第二天雞鳴時候,二月刀酒醉醒來。朦朧中,看著床上的相思、晚晴和明月呆了一會兒。再隔窗看著另一間屋裏的情兒、天涯又呆了一會兒,之後一抹淚水,奪門而去……
“嗚……”
二月刀走了,相思、明月、晚晴走出天涯居,在走廊裏哽噎著目送二月刀離去……
另一間屋子裏的床沿上,情兒孤獨的坐著,不聲不響,任憑淚水無聲無息,急如泉湧……
二月刀出了城,天亮時候到了爹娘的墳地。遠遠的,他看到天涯坐在輪椅上,靜靜的呆在他爹娘的墳地前。二月刀奔跑過去,驚訝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天涯的笑容讓東方的朝陽都慚愧得羞紅了臉。她對二月刀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情兒姐姐和我姥爺在夜裏把我送到這裏的。他們說要我在這裏可以等到一個能帶我浪跡天涯的人。哎,我等的人不會是你吧?”
二月刀憂心的問道:“你去浪跡天涯,那七十多歲的劉老爺子怎麼辦呢?”
“情兒姐姐說她可以當作我哄姥爺開心。”天涯依舊笑的燦爛無比,又說道:“情兒姐姐還說,如果你要我照顧你浪跡天涯的話,她就叫我說請你先行一步吧!”
“這--”
天涯不在意遲疑不絕的二月刀,又說道:“別的先不說了,能不能請你幫忙抱我跪在墳前?”
二月刀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我爹害得你家破人亡,就算你不想要我陪禮,我也要給伯伯磕個頭、道個歉的是不是。”
“你--”二月刀瞪大眼睛:還以為天涯什麼都不知道呢。
“天涯客棧就是我爹背著你娘給我和姥爺買來的。說是為了補償我死去的娘親。哎,你說,人都死了很多年了,再多的補償還有什麼用呢?”天涯見二月刀的眼睛越瞪越大,便又肆無忌憚的笑嗔道:“哎!你瞪這麼大眼睛是恨我不近人情呢?還是希望我淚如雨下、痛苦不已?”
“不……不……”二月刀仍不能理解。
“還不抱我和你一起給爹娘磕個頭!給他們說一聲我們要去浪跡天涯了!”天涯忽然也把眼睛一瞪,那重未見過的生氣樣子讓人更是心曠神怡。
“好好好。”二月刀果然被震住,忙抱天涯和自己一起跪在了爹娘的墳前。那天涯一聲不響的磕了三個頭後,晶瑩的淚珠在朝陽裏透出了七彩的光。
“天涯--”二月刀揪心的叫一聲,忘情的把天涯抱在懷裏,落淚說道:“天涯,別哭!你一哭我感覺自己生不如死!天涯……天涯……”
天涯拿著二月刀的一隻手,將眼淚落在了那手心裏,而後對二月刀說道:“你要為這眼淚付出的代價、就是帶我去浪跡天涯。”
“我答應和你去浪跡天涯。”二月刀忍不住的在那雙神美的眼睛上親了親,又好奇道:“但我還想問一下為什麼要在你流淚後才可以浪跡天涯?難道你長這麼大未曾流過淚麼?”
“因為我自記事時起就沒有傷心過,因為我一傷心就表示我到了離開家鄉和親人、去尋找天涯的時候了。”
“既然傷心,又何苦離去?”
“因為我想知道天涯,也想讓天涯知道我不是一個沒有腿腳的人!”
“我還是不能理解?”
“那你就當我傻好了。嗬……”天涯傻笑幾聲,又說道:“哎!二月刀,你已經答應了我,可不許耍賴哦!”
二月刀一揮手,變出一支桃花遞給了天涯,然後抱起天涯,豪情滿懷的說道:“好,我們走吧,因為我也想知道天涯在哪裏。”
天涯正嗅著花香,聽到二月刀如此說,空出一隻小手拍打著二月刀的肩膀,嬌嗔道:“我的天,你也沒去過天涯,這下我們慘了。”
“你認倒黴吧。哈……走嘍!去天涯嘍……”二月刀抱著天涯拋了幾個空,而後放在輪椅上,推起天涯,麵對朝陽,一路歡聲……
十二
汴梁開封府,繁華街道的一個空場裏圍著一片人群。場子裏,二月刀把戲、雜技、武術齊上陣,精彩表演贏來人群陣陣歡呼聲。
天涯將一麵銅鑼倒置在雙膝上,一邊劃著輪椅繞著場子轉圈,一邊連聲說著謝謝。於是,人群中也便不時有人往銅鑼裏丟著銅錢和碎銀子。
日午時候,二月刀準備收攤了,但人群仍不肯散去。卻都圍著天涯,傻了似的丟著銅錢和碎銀子--天涯的美,天涯的笑,讓眾人不忍散去!
二月刀見眾人圍著天涯不肯散去,隻得和往日一樣,收拾好東西後,推著天涯飛也似的逃離了人群。他還一邊推著天涯奔走,一邊照舊抱怨道:“離開人群吧,我們無法生存。走進人群吧,你又常常被圍得水泄不通。我算是被你害苦了,老象奔馬似的這樣下去,我早晚得一命嗚呼!”
“哎!你自己長的醜我很同情你,但你也不能把我的美說成是罪過吧!況且,我展示自己的美還不是為了多討些銀兩,一來減輕你的負擔;二來也免得被某人說我是吃閑飯的。真是好心沒好報!”天涯甜美的笑著還嘴。
離開了人群,二月刀停下來蹲在天涯麵前,氣喘如牛的說道:“我最近想了個主意,等我有機會一定會讓你醜得稀裏糊塗!”
天涯用手在懷裏的包裹上一拍,假裝生氣的嬌吪道:“你敢!”
“敢不敢走著瞧。哼!”二月刀伸手想揪一下天涯的鼻子,卻被天涯抓住那隻手親了一下,而後按在自己臉上磨蹭著,說道:“我餓了。”
“知道啦!飯桶!”二月刀心裏熱乎乎的站起來,這才發現身後圍著好幾個行人,正如癡似醉的看他和天涯調情呢。二月刀臉一紅,推起天涯進了街邊的一家酒樓。因為是在急迫之中進來的,進來後才發現這是一家豪華酒樓,在此享受的都是一些身著華貴、有錢有勢的過往客商、及一些城裏大戶人家的子弟。天涯想要另換客棧,二月刀一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十天半月的享受一次又有何不可。”
“我是無所謂,反正討銀兩都是你出力。”天涯笑一句,也便叫二月刀挨著她坐了下來。待天涯叫了飯菜後,二月刀又叫了兩個昂貴的山珍海味--天涯又心疼、又幸福的偷著親了一下二月刀的臉。不大一會兒,飯菜上桌,二月刀一筷連一筷的給天涯夾著好吃的菜肴。
兩個賣唱的女孩子從樓上下來,站在天涯和二月刀的桌子邊,說道:“二位客官,聽支曲吧?”
天涯剛想阻止,二月刀已說道:“好啊。但是,先回答在下一個問題好嗎?”
抱琵琶的女孩子應道:“客官請問。”
二月刀看著兩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認真的問道:“我知道你們賣唱的人也是四海為家,我想問你們,知道天涯在哪裏嗎?”
“這--”兩個女孩子愣了一下,拉胡琴的女孩子說道:“我二人自幼漂泊,不知家鄉何處。所以對於我二人來說,天下處處皆天涯。”
“哦--是這樣的呀。”二月刀沉思了一會兒,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說道:“小曲不用唱了,這錠銀子就送你二人吧。日已過午,二位姑娘也該吃飯了,不如我們共進一餐如何?”
“這--”兩個女孩子感動的落了淚。
二月刀又叫了飯菜,看著兩個女孩子享用,他自己卻呆呆的出神。天涯知道他的心思,笑著說道:“哎!想情兒姐姐啦?”
二月刀醒神後“嗯”了一聲,說道:“現在都想不起來我和情兒姐姐那十年是怎麼活過來的了。”
“那還用想嗎?不就和此刻你請兩位妹妹吃飯一樣的道理嗎!”天涯用手指點了一下二月刀的臉。
“所以說世上還是好人多。”二月刀說罷,見天涯打開包裹,裝出找東西的樣子來,不由問道:“你要找什麼?”
天涯笑道:“我想找鏡子讓你照一下,可是鏡子也怕羞,藏起來不肯照你的紅臉了。”
“你--”二月刀這才明白天涯是在取笑他。一時更顯得臉紅脖子粗了。
“嗬……”兩個賣唱的女孩子也忍不住的笑道:“聽這位姐姐說話真幸福!”
“可我卻是真難過!”二月刀沒好氣的又對天涯說道:“你越來越壞,當心經常取笑人自己會變醜的!”
“醜了好啊,這樣也可以讓某人心安理得、不再無地自容了,好哇!”
“你還說--”二月刀一把揪住了天涯的臉龐。
“哎,不鬧了。”天涯掙脫那隻手,在那隻手上親了一下後、冷不防的用那隻手給自己擦了一下嘴巴。沒等二月刀反應過來,她便不由分說的拿過那個女孩子的琵琶,說道:“我吃飽了,我來給你們彈唱一曲如何?”
二月刀不再糾纏她,笑問道:“你會嗎?”
“試了才知道。”,天涯撫了撫弦,左手扣著琵琶頂在膝上,右手拔彈開去。琵琶聲清脆悅耳,一首古曲蕩氣回腸!
二月刀也情不自禁的丟了碗筷,拿過另一個女孩子的胡琴,和著天涯的琵琶拉將而起。兩個賣唱的女孩子呆了,一手端碗,一手執筷,沉浸在動聽的樂曲裏。
酒樓裏的夥計、掌櫃和客人們呆了,很快丟下手裏的活計和碗筷,聚攏在了天涯和二月刀的身邊。天涯一時興起,隨著樂曲放開了歌喉……
琵琶聲清脆悅耳、落地有聲;胡琴婉轉流長、纏綿不絕;歌聲抑揚頓挫、節奏分明……
歌聲、琵琶聲、胡琴聲,很快招來了街上的行人、湧滿了酒樓。眾人都屏息靜氣,如癡似醉!
一曲終了,酒樓內出奇的靜了一陣後,如雷的歡呼喝彩聲差點沒把酒樓的屋子給撐破。有人還“神曲”“神樂”“神歌”的讚歎不已。天涯和二月刀深情的注視著對方,直到呼聲四起,二人才知道酒樓裏被人塞的水泄不通。二人正窘迫時,銅錢、碎銀子如雨點般的砸了過來。有人還拋出了一兩、二兩、三兩的整錠銀子。二月刀拿了幾塊整錠的銀子塞入懷裏,剩下的銀子又送給了那兩個賣唱的女孩子。之後二月刀給酒樓掌櫃結了帳,推著天涯使勁的擠進了人堆裏。
“二位恩人要去哪裏?”兩個女孩子也擠進人堆,依依問道。
“去天涯呀!”天涯和二月刀大聲的回答。
二月刀推著天涯好不容易才擠出人堆、擠出酒樓。二月刀正大喘氣時,那天涯卻又不懷好意的問道:“哎,你對那兩個女孩子如此大方,該不是居心不良吧?”
“老天爺,還沒找到天涯呢她就變壞了!我這是哪輩子造的孽呀!”二月刀邊走邊和天涯誇張的逗著嘴。
二人經過一家樂器店時,天涯叫二月刀停下來,說要買一個琵琶來玩玩。二月刀知道她也想賣唱的鬼點子,可又不敢堅決反對,隻好推著她進去買了一把琵琶和一支長笛。而後二人出了城南門,一路彈著琵琶往南、又踏上了尋找天涯的路……
十三
大理國苗家寨,蠻夷之地。
連續奔波了幾天的二月刀和天涯,在一家客棧相擁著直睡到紅日東升才醒了過來。天涯醒來後感覺臉上不舒服,用手一摸,隻覺一點不象昨日平滑。她用手拍了一下二月刀,問道:“哎!看看我臉上是不是長東西了?”
二月刀心裏有鬼,抬起頭隻看了一眼,急忙扭過臉,手捂著嘴巴,裝作沒事的樣子,說道:“什麼也沒長呀。”
天涯感覺不對頭,一用力,從二月刀的臂彎裏翻到了他的身上,俯視著二月刀,嗔怒著說道:“沒長東西你笑什麼?”
“我……我……哈……”二月刀終於情不自禁的大笑起來。
“不許笑!”天涯用手指著自己的臉龐,說:“既然什麼都沒長,那你在這裏親一下。”
“親就親。”二月刀親了一下後馬上後悔了,因為天涯臉上的顏色被他的口水沾掉了一塊。果不其然,天涯見到二月刀嘴唇上的顏色,立刻命令似的說道:“快下去給我拿鏡子!”
二月刀不得不下了床,從包裹裏找出鏡子,離天涯遠遠的說道:“哎,這裏可是蠻夷之地。雖然民風淳樸,但人性野蠻。我是怕你的美貌引來橫禍才這麼做的。先說好,你不生氣我才給你鏡子,不然就不讓你照鏡子。”
天涯急於看自己的臉被二月刀塗抹成啥樣子了,隻好答應道:“好,我不生氣,給我鏡子吧。”
二月刀慢騰騰的把小銅鏡遞給天涯。天涯拿鏡子一照,頓時目瞪口呆--這哪裏是自己?分明是個一臉灰黑的醜八怪嗎?!
“哎!對不起!我去給你打水!”見天涯眼睛瞪的溜圓,二月刀兔子似的去大堂端水盆去了。
“媽呀!我不要活啦!”天涯故意嚇唬二月刀,二月刀跑出房門了她還哭喊了一句:“別跑!你這個沒良心的!”
二月刀端著水盆,又兔子似的跑了回來。但是,直到他急得眼冒金星時,天涯才突然的開懷大笑著,任由他洗去臉上的顏色。洗完臉後,天涯在二月刀的臉上親了一下,說道:“把包裹拿給我,然後你出去一下,我也要給你個驚喜。”
“唼!”二月刀一撇嘴,拿過包裹,不屑一顧似的走出去、關了房門。等了好一陣子,才聽天涯叫他進去。二月刀推開門,也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屋子裏哪還有天涯的身影,卻有了一個一身白衣、英俊瀟灑的公子哥!
“哎,哎,哎!恁也太不講理了吧?雖然這身衣裳是恁買給俺的,可俺一次還沒舍得穿呢?”二月刀醒神後,走過來揪住天涯的衣袖,大驚小怪的用家鄉話道。
“哎!俺可是為了恁也。恁不是怕蠻夷之人對俺見色起意嗎?”天涯也學著二月刀的土話回答。
“怕就怕不招‘狼’了,卻招來了‘狐狸’呀。”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把我當作美嬌娘吧。看好了,就這個意思--”二月刀一邊往天涯懷裏鑽,一邊嗲聲嗲氣的說道:“公子,奴家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你喲!”
“哎喲!羞死人了。”天涯頓時臉似火燒一般的灼熱,忙給二月刀找事說:“別鬧了,我餓了!”
“飯桶!天一亮就知道吃!”二月刀抱起天涯,往輪椅上一放又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天涯用手一捂臉,羞道:“我現在也是‘男’的了,再這樣的話,叫人看見了不被亂刀砍死才怪!”
“對對對,以後我就是你大哥、你就是我賢弟了。走,賢弟,大哥帶你去大堂吃飯。”二月刀推著天涯走進了客棧大堂。
大堂裏已有不少人在吃飯。其中一個二十來歲的苗家少女特別出眾。她不但長的好看,而且衣裳上、帽子上、手腕腳腕、以及脖頸裏的金銀玉器等佩飾品更是引人注目。和那苗家少女同桌的是一個比她小一點的女孩子,象是那苗家少女的隨身侍女。
當那苗家少女看到天涯時,她的臉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起初還是偷偷摸摸的偷瞄著天涯,後來幹脆大大方方、無所顧忌的盯著天涯,目光潑辣而熱烈。
“哎,你有好姻緣了。”二月刀低下頭,一邊吃飯,一邊小聲的、幸災樂禍的說道。
“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在看你呢?”天涯也看到了那苗家少女的潑辣目光,有點不自在的說道。
“我--”二月刀抬起頭,正想再調笑幾句天涯,突然看見那苗家少女的左肩上、露出了一個雞蛋大小的蛇頭!那蛇正昂著頭,伸縮著舌頭,小眼睛流露出駭人的寒光!情急之下,二月刀以為那苗家少女茫然無知。於是隨手抓起桌上的酒杯,“嗖”的一聲擲了過去!眼看那條蛇就要喪命之際,那苗家少女一伸手,竟然在左肩處抓住了如箭而來的酒杯--目睹了二人身手的客人齊聲叫好!
那苗家少女站起來,嬌吪一聲:“做什麼?”
“我--”二月刀剛往苗家少女身邊奔了兩步,被人家一聲喝,頓時明白自己錯當了英雄。正要尷尬的退回座位,那苗家少女卻又衝他後背一揚手,喝道:“還給你!”
因為怕傷到了身後的天涯,二月刀沒敢躲閃,隻好又露了一手真功夫--聽聲辯形!就見二月刀右手撩起下衣襟,“刷”的一聲,原地往左一回身,被苗家少女還擲回來的酒杯、便被二月刀兜在了衣襟裏--客棧裏又是一陣叫好聲!
二月刀取出酒杯,衝苗家少女一抱拳,陪笑道:“姑娘,對不起,一場誤會。在下這裏給您陪禮了。”
“公子的身手和好意,倒叫小女汗顏了。慚愧,慚愧!”那苗家少女也豪爽的抱了抱拳,和侍女重新落座。
二月刀落座後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天涯,天涯果然假裝一本正經、小聲的問道“哎,英雄。救美人的感覺很受用吧?”
“你--”二月刀正想辯白兩句,卻見那苗家少女給了飯錢後,領著侍女徑直往這邊走來。她渾身上下的飾物跟著她的動作叮噹作響,聲音很是悅耳。
“哎!你別過來!”天涯可是不敢和那條大蟒蛇照麵。扭著頭,閉著眼,對那苗家少女喝道。
“嗬……”那苗家少女停住腳步,愣了一下後笑了。把身上的大蟒蛇取下來交給身後的侍女,說道:“你帶‘花花’一起回家吧,有人陪我去春水穀了。”
天涯見那苗家少女送走侍女後又向自己走來,還是不放心的問道:“你身上還有沒有蛇呀?”
“沒有了,小哥哥。”那苗家少女抖了抖袖筒,掀了掀衣襟。而後走過來蹲下身子,一把抓住天涯的兩隻手,兩眼火辣辣的盯在天涯臉上,嬌聲嬌氣的說道:“小哥哥,我叫火鳳凰,你叫什麼呀?”
“我……我叫大飯桶!”天涯怕那少女身上還藏著蛇,惶恐中隨口答了一句。
“哈……”二月刀忍禁不住,笑的前仰後合。
“笑笑笑,笑什麼!你不是一直這樣叫我的麼?”天涯推了一把身邊的二月刀,斥責道。
那苗家少女火鳳凰卻不管天涯的話是真是假,站起來抓住輪椅的把柄,道:“小哥哥,我推你去春水穀,參加我們一年一度的‘采花節’吧?”
“好啊!一路上隻聽說又到了苗家的什麼‘采花節’,正想去見識一番呢!”天涯欣然答應,忙叫二月刀去房間帶上琵琶和長笛、給了飯錢後跟著火鳳凰去了春水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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