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14 更新時間:12-05-27 22:13
潘景亭剛下飛機,潘霖語就打來了電話。
他因為被廣陵搭訕了一路,再加上接機的人遲遲未來,又加上給廣陵接機的飯擠滿了整個機場,他的腸子都差點被擠出來,所以一直黑著臉。廣陵好像騷擾了他一路還不過癮似的,似乎在人群裏給了他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潘景亭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殷勤。
有些事其實就在新聞聯播裏,大家總覺得這是全國最長最該停播的電視劇。可是,仔細看的話,國事的玄機都在裏麵——新聞的順序,貌似不經心的播報名字的順序,全藏著玄妙。當然,這全是潘霖語教他的。
潘景亭的爺爺馬上要問鼎寶座,誰現在不來抱他家的大腿?
就算是五代元老廣家也不得不低頭。
想到這一層,他越發覺得包裏的那一張演唱會的票像是點了火的紙錢咒符,滋滋地烤著他的背,讓他拿下來也不是,不拿下來也不是。
真是鬱悶透了。
這是潘霖語來了電話,簡直是火上焦油。
他的語氣肯定不會好,裝作不知道是誰來的電話,粗魯地問:“誰?”
誰知竟是媽媽:“毛毛你到了麼,餓麼,脖子疼麼,到賓館了麼?”一連串的問題在平時是一定會被他訓斥的,可是今天竟分外悅耳。他像哄小孩子似的答:“我都好,你在北京還習慣麼?”
媽媽像小動物似的吸吸鼻子,說:“很好啊,就是幹的很,鼻子痛。”好像還揉了揉鼻子。潘景亭在電話這頭失笑——麵對著女兒似的母親,他無論如何也生不起氣來。
下一秒,電話卻被潘霖語接起來,聲音跟在電視上沒什麼兩樣,低沉穩重:“到賓館了麼?”
“還沒,還在機場。”
“嗯?”
“接機的人堵在路上了。”
電話那頭半天沒說話,隻聽到媽媽遙遠的聲音在說著什麼,過了好一會:
“大使館的人就到。”
潘景亭握著手機半天沒說話。
最後,還是男人開口了:“記得我們的約定。”
潘景亭連答應都不想,隻在這頭點了一下頭,那頭的男人仿佛是看到了,說:“婚禮正在準備,不要擔心。在那裏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別讓你媽擔心。”
“嗯。”潘景亭掛了電話,失神。
婚禮。
他想。
如果得到金牌,他就不用去首都念書了。媽媽的話,潘霖語會把她照顧好的,應該不用自己擔心的。
可是,為什麼一定不要去首都呢?
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對那個人的莫名恨意以外還在堅持著什麼,他鎮定地分析著。其實媽媽在他的麵前從沒有表現出對他的一點恨意,在媽媽的腦海裏,即使這個男人隻把她當做行宮裏的妃子,她也是一點怨言也沒有。她總是告訴潘景亭,爸爸最愛我們了,你看他都沒有結婚,你看你長得跟他多像,一樣帥氣,每次他像做賊一樣來的時候,媽媽總把他推到男人的麵前:看,毛毛長高了!她盡力地讓父子親近著。
他從來沒有背叛過他們母子,他連婚都沒有結。
所以,自己到底在怨恨這什麼?
現在潘景亭自己也迷茫了,我為什麼不願意去首都呢?
去首都的話,可以讀那個夾在國家最尊貴的地方和曆朝帝王的宮殿之間的中學,他猜想每天隻要走一個秘密通道就可以進學校;可以過最尊貴的生活,所有的人一定會匍匐在他的腳下,阿諛奉承,花天酒地;可以看到媽媽幸福地笑著,至少他的家庭會變得完整。
為什麼呢?
潘景亭靠在車窗上,荷蘭的夕陽掛在他的睫毛上,讓他睜不開眼睛。
蔣建邦,不知道你在幹嘛?
老子正煩著呢!!!
這他媽是什麼賓館,不是說是認識的哥們的地盤麼?為什麼連個房間都沒有?!!!
蔣建邦站在大廳裏抓狂,周圍全是廣陵的飯,把房間洗劫一空。
他第一次對廣陵產生了不爽的情緒:真是的,幹嘛告訴別人住在哪裏,跟賓館的老板認識麼?!
後麵跟著的接他的幾個人也很鬱悶,現在是文明社會,又不能放幾槍讓大家都滾開,而且看這陣勢,就算放槍估計也沒人理他——女人們全瘋了似的搶房間,連三人間都不放過。
這時,經理總算出來了,對著幾個人點頭哈腰:“對不起,對不起,電梯太擠了下不來。現在隻有總統套房可以住了,請幾位跟我上去吧。”
呼——總算有住的地方了。
在走廊上,發現前麵居然設了一道密碼警戒,蔣建邦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廣陵也住在這一層!
他可算開心了一點。
撲進房間之後,兩個人來問他的行程。
原來老爸沒告訴他們他到底來幹嘛啊。
蔣建邦摸摸下巴,問:“世界奧數錦標賽在哪裏比?”
兩人麵麵相覷一會,開始打電話。
嘰裏呱啦,聽得蔣建邦直撓耳朵。
“在阿姆斯特丹大學城市校區。”其中一個人回話,“奧賽是兩天之後的早上十點到十二點,三天之後的早上十點到下午三點。”
這麼長時間?!我的潘景亭還不累壞了?!蔣建邦捶著床惡狠狠,別讓我看到設定賽程的人,老子一定把他的頭擰下來給我的潘景亭當球玩!
“對了,這是廣陵演唱會的門票,我們老大知道蔣少要來,特地準備的。”另一個遞上一張門票。
門票?
蔣建邦大喜,接過:哎喲!第一排!哎喲!好中間!哎喲,好好的票!
看到蔣建邦很滿意地笑了,兩人也鬆了一口氣——雖然隻是中學生,可是畢竟是蔣家的未來當家人,早點討得歡心,絕對沒有壞處。
“沒有事的話,我們先回去了。保護蔣少的人就在員工休息室裏,蔣少有什麼需要的,可以打電話。明早會接蔣少去玩的。蔣少好好休息。”
說完終於下去了。
蔣建邦洗了澡想去外邊喝一杯。這個賓館的露天泳池據說很帥氣,可以看到整個阿姆斯特丹的場景,說不定可以看到我的潘景亭呢。他傻乎乎地幻想著。
天全黑掉之後,整個城市的燈全亮了,弄得就像一個童話裏正在開宴會的巨大廣場,燈火順著道路一排排地亮起來,照著夜色裏行人的臉,那裏麵,應該會有潘景亭吧?
應該不會。他現在應該會擰開台子上的燈,開始複習公式,也許還會做一兩題練手,就是不會在街邊的燈火下。
潘景亭,潘景亭,潘景亭……
他正把一杯龍舌蘭往嘴裏送,不遠處卻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攪碎了腦海裏潘景亭的臉。蔣建邦正要發作,回頭一看,竟然是廣陵!
修長的,每一塊肌肉都由形體師打造出來的,性感的廣陵就泡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微微眯著眼睛打量著他,也舉著一杯龍舌蘭。
蔣建邦按捺住撲過去要簽名的衝動,不動聲色的點頭。
轉過來之後,卻恨不得把自己埋進水裏:廣陵,活的廣陵!活的!
相機呢,相機呢,我要拍下這珍貴的一刻!
誰知,水聲又是一陣響,再回頭的時候,廣陵已趴在他半個胳膊遠的地方,把杯子伸到他的麵前,和藹地問:“有冰塊麼,給我一點,謝謝。”
聲音跟在電視上一樣性感。
蔣建邦盡量平穩地把冰塊夾了一點放進偶像的杯子裏,得到了帶著完美笑容的一個“謝謝”。
他簡直要大笑了。
廣陵看了看他杯子裏的酒,問:“你也喜歡tequila?”
“嗯,味道很……正。”蔣建邦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個形容詞來形容他從小喝到大的烈酒。
“正。”廣陵重複了一遍,皺著好看的眉頭,“第一次聽到這麼簡單準確的評價。”
“是麼?”一句話誇得蔣建邦眉開眼笑,兩人從酒聊起來,越聊越歡。
正說到演唱會,蔣建邦的手機卻響了,手機放在另外一邊,廣陵幫他拿了過來,隨便的看了一眼屏幕,卻愣了一下。
蔣建邦把手機接過來,立刻眉開眼笑地放在耳朵旁邊:“潘景亭!你已經到啦!”
“我?我當然在學校啦,哈哈,沒上晚自習……”
廣陵看著身邊的少年,心想再沒有這麼巧的了,先是遇上那個孩子,現在又遇到了他的朋友……真是孽緣。
孽緣?
他怎麼會想到這種詞彙?
今天才第一次遇到父親口裏的潘家的繼承人,怎麼就跟緣分這種生僻的詞彙扯到了一起。自己一定是準備演唱會太累了,才會這麼口不對心。
可是眼前少年開心的臉,讓他不由得想象電話那一頭的人的臉龐:那張美麗冷漠到古怪的臉,對著自己朋友笑起來的時候,一定會炫目到無法令人直視吧。不知道怎麼的,隻是稍微想一下,胃裏的酒就好像要湧出來一樣。
一定是喝的太多了。廣陵想。
“嗯,我知道的,你要好好吃飯,別挑食,記得拿金牌……還有,我要一個禮物!”蔣建邦像老媽子似的叮囑了一堆,才戀戀不舍地掛了電話。
“我同學。”
蔣建邦臉上笑容幸福的不可思議,廣陵明明知道對方是誰,卻還是忍不住調侃他:“女朋友?”
“才、才不是!”蔣建邦瞬間炸毛,色厲內荏,臉紅了大半。
我今天話真多,一定是喝醉了,廣陵想,嘴巴卻管不住地開了口:“那是,男朋友?”
蔣建邦一下不說話了。
廣陵第一次覺得,安靜也是可以刺耳的。
過了好久,蔣建邦才把杯子掩飾似的端到自己麵前,模模糊糊地回答:“沒有。”
兩個人,不知怎麼了,一下子沒了剛才的親密,各自喝著酒,偶爾碰一下杯子。
蔣建邦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平時,察顏觀色都交給潘景亭來做,搞得他這方麵的能力本來就低下,現在時間長了,更加無能。他不知道哪裏惹了廣陵。
不過,潘景亭打電話了。他一想到這個,就偷偷地笑了,潘景亭主動打的電話喲。
“我回去了。”廣陵從泳池裏站起來,披著浴衣走遠了。
管他呢,蔣建邦想,反正都跟自己的偶像聊了天,又知道了潘景亭住在哪裏,還得到了第一排的門票。
今天物超所值,耶!
蔣建邦這個白癡大概不會知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跟廣陵能這麼心平氣和地對話。默哀……
潘景亭並沒有如蔣建邦所想,像個言情劇裏的女主角一樣在台燈下學習——他在打三國殺。
從進賓館的一刻起,他就在打三國殺,徹夜未停,通宵達旦。
他不是一個人,這一刻,三國殺與他合體,他不再是一個人。
整整一天一夜。
潘景亭現在可以把每張技能牌上的說明一字不落的背出,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是“桃”和“殺”……
這導致了第二天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天。
下午老師帶著一群人上街。
阿姆斯特丹的風光並不能吸引他的注意,他跟在老師同學的後麵,無奈地吃著蛋撻,看著天上飛舞的樹葉。
正低著頭看著地上的花磚,隊伍裏出現一陣騷動,潘景亭奇怪地抬頭。
愣住了。
廣陵正在拍雜誌照:穿著華麗的漢代長袍,臉上畫著詭異的花紋躺在哥特式童話建築的台階上,長長的袍子一直拖到屋前的噴泉裏麵。噴泉噴起來的時候,碎鑽般的水霧在男人的周圍升起來,像舞姬把他環抱在裏麵。
陽光太好了,潘景亭用力地把眼睛眯起來,才看到他戴著的墨色的假發,帶著令人暈眩的光澤鋪散在地上。真是奇妙,古典、現代、東方、西方,在他身上竟然沒有一點違和感,趾高氣揚地混合在一起,肆無忌憚地把他的魅力潑灑在空氣裏。
真美。像畫一樣。
潘景亭公正地評價著。
他知道自己其實離得很近,男人身上的香味溢進他的鼻子裏,努力曖昧地轉著圈,讓他不由自主地把腳又往前邁了一步。
廣陵一眼就看到了纖細的少年。
他身上的清貴光華太耀眼了,雖然現在很明顯的,他還不知道怎麼運用這種奇異的魅力來吸引別人的視線。
廣陵在地上換了個姿勢,引起圍觀人的大聲尖叫。
他趴在噴泉旁,發絲墜進水裏,戴著戒指的手探進水裏,撩了幾下,仿佛在尋找著其中的金魚。
突然他把頭猛地抬起來,發絲劃出銀色的弧線。
照相機閃個不停。
潘景亭蹙著眉頭看著他在鏡頭前麵擺出各種妖嬈的姿勢,那雙狼一樣的眼睛一直令他不舒服地盯著他,好像在目光裏長了爪子,把他往陷阱裏抓。
廣陵心裏麵升起了無名火——為什麼這麼妖嬈的姿勢都擺出來了,他還是無動於衷?沒看到那個vogue的大師激動地下巴都快要掉了麼?為什麼你還是一副欠了錢的表情?!
衝動是魔鬼,這話絕對沒錯的。
在衝動的怒火下,廣陵像條蛟龍一樣跳進了噴泉裏,猛地對著潘景亭的方向把衣襟拉開,一手撫上胸膛,一手伸到唇邊,舌頭緩緩地舔上去。
我肯定性感瘋了。廣陵想。
他的眼睛被水霧迷了,過了一會才睜開眼睛——
剛剛少年站過的地方,隻剩下了:
一個路燈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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