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  第六章

章節字數:4036  更新時間:12-05-10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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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廟坐落在西山,皇城的北側,是一座府邸型建築。神廟的地位就是這座府邸高出涼州任何一家府邸,以及外圍牆上雕刻的戰爭題材的壁畫。

    西涼的百姓每年初一的日子,可以隨意進出神廟,在神廟正中的大殿內,首位鬼棘的神像前,祈求新一年的太平和豐收。

    神廟的大門同皇城大門一樣麵向東南,西北大門在西山半腰,神廟同皇城一樣圈入半座西山,也確立神廟在西涼的無上地位。

    秋容繞過神廟登上西山,俯瞰西山南北同一季節卻不同的景致,再從西山的東南下山入神廟的西北大門。

    這一繞,她看遍了西山北麵,綠似潑墨國畫的林木,以及南麵,青綠交接有如西洋彩畫的林叢。此時,她的心已散開許多。

    秋容一進神廟已有人遞上象征鬼棘身份的麵具,當她戴上麵具那刻,四周出現不少蒙麵黑衣人垂首靜候。銀色雕有展翅天狗的麵具在幽密的廊簷下泛著一層熒光,他們紛紛下跪,誰也不敢直視那散發無形迫人氣息的麵具以及它的主人。

    “天狼,師父在哪裏?”秋容對那遞上麵具的蒙麵人沉聲問著。

    “回稟主上,三日前太主入雲閣閉關,至今未出。”

    眸光沉入眼底,一揮手,四周的黑衣人紛紛散去身影,秋容轉身走向後堂,身後跟著的唯有天狼。

    鬱鬱青蔥高聳入天,深藏朗宇數度迂回,兩人在回廊裏鬥轉幾回,前方高簷屋宇橫空出世,正是神廟後堂。

    在這深宇回廊下,秋容燥熱的心情已然平複,涼意填充心間,氣息平穩許多。

    “師父有說什麼時候出關?”

    “沒有。太主入閣前有話留給主上。”

    “哦?”秋容咋聽之下略顯驚愕,師父一向果斷決絕,若有言辭也不會托暗刃轉達。秋容停下步履:“什麼話?”

    天狼垂頭似沉思稍頓後再回答:“太主說:如今天下平定,一切百廢待興,國事甚為操勞,少主身兼兩職不易,請少主早日覓鬼棘傳人。’”

    秋容沉默,轉身走進後堂,拿下遮蓋麵容的半張麵具露出本尊,已有人拿托盤接過,奉上茶。

    喝著涼茶,再看屋外綠意,若是這樣的生活可說閑適。曾經是這樣的期待,也有人給予這樣的權利。然而,當年歲過去,兩個小小的嬰兒在這長大成人後,一切又不同了。

    師父和父皇不老已老,紛紛說無力支撐大局,一切都在瞬間擺在眼前,所有都需要有人繼承。

    秋翟比秋容勇敢,她率先要求父皇封她為太子,繼承國家,完成父皇的期待。但,秋容是什麼都不願。她選擇去遊曆,出去第二天便被秋翟追上,兩人結伴而行。

    在秋容有意無意的帶領下,秋翟看過中原的繁榮,百姓的苦難,官吏的苛刻。她曾豪言說要征服中原、把繁榮帶回西涼,殺昏帝,把幸福帶給百姓。

    但,當她在煙雨湖畔中遇見荊同後,忘了國家,忘了看過的一切和秋容、父皇對她理想的支持。

    等秋容兩人歸國,一切又都不同了。徘徊在責任和愛情道路上的秋翟無心管理父皇交給的朝政,在三月後終於選擇去找他。

    秋容清楚記得那一夜,她問她:為了一個有妻子的男人值得你放棄一直的理想麼?秋翟沉默著,沒有回答,轉身就走進了濃的化不開的黑夜。

    “少主?”

    天狼的聲音驚醒了陷入回憶深潭的秋容,訝然問:“什麼?”

    “少主,四將求見。”

    秋容愣了愣,想到早朝見過四人,再見又是不同身份麵對,直覺煩躁,回道:“按規矩回了。”

    天狼離去。秋容起身,歎氣無奈外又沒什麼辦法。這次回神廟,她本要問師父如何看待鬼棘現世的事,現在師父一句:你可以培養徒弟,然後卸任,而不是說光明正大的以鬼棘身份現世。

    秋容便覺得破除傳統的困難,在朝上時以為與師父的情誼,應該很容易取得讚同。以現在狀況,怕是師父早已預知徒弟的不安分,先布下一招。

    秋容無功而返,步出後堂時,又有人上前稟明。

    “少主,四將不肯離去,說一定要見少主。”

    秋容垂下頭,思索了一番:“我去見他們。”

    “是。”暗人不知秋容用意,也不知秋容打算,但他知道不需要自己思考,隻要跟隨就可以。

    秋容躍起,提氣幾下騰挪就來到前堂側殿,還沒見到人就聽到四將中風華尖銳的苛責聲。一揮手,讓人隱去,秋容獨自進入側殿。

    四將中三人不語,不過銳眼直直瞪著天狼就差舉出兵器殺人,而風華指著天狼怒不可遏卻說不出話,不知天狼噎了他句什麼。

    “咳咳!”輕咳聲提醒眾人已有人到場。

    幾個人回了頭,天狼卻是不動,四將齊聲大呼:“陛下?陛下萬歲。”

    麵帶笑容的秋容走上前,瞥眼一動不動的天狼,往上位一坐:“起吧。”

    “陛下,臣等要見將軍,神廟的人死活不肯,求陛下成全。”四將跪地不起。

    秋容沉吟,沉色轉向天狼:“嗯~天狼,你為什麼阻止四將見鬼棘將軍?難道不知道四將是受了朕的旨意前來嗎?”

    四將聽言直點頭,四人八目直射天狼。

    天狼已摘下麵罩,深刻的麵容毫無所動,拱手說:“神廟規矩,鬼棘將軍除非在西涼有戰事、百姓有苦難時現身,否則他不得步出神廟半步。”

    秋容還未說,風華先嚷,也不管逐浪等人拉他的衣袖提醒他不要在皇帝麵前失去氣度:“步出神廟……我們在神廟見將軍,根本沒有違反規矩,為什麼不讓我們見?”

    秋容楞了楞,與四人多年相處,也知道風華的敏銳、機智,多次的戰事還多虧他的意見,可這聰明有時也讓人頭疼。

    風華口快而言,言畢方知皇上在此有冒犯之嫌,垂下頭不語。秋容心裏嘀咕著麻煩,麵上笑說,“我和四將的要求既不違反神廟規矩,為何神廟要阻止我們見將軍?”

    天狼目光蕩了蕩,雖知道秋容進來那刻已明了身份是帝王而不是少主,但仍不由直直看向上座的秋容。四目相接,天狼垂下頭不敢再看:“神廟規矩,身在神廟的將軍不得見朝中大臣。”

    “你……你……”風華一躍而起,不管眾人怎麼使眼色,氣道,“你怎麼胡攪蠻纏,神廟哪來這麼多破規矩,要不,”聲嘎然而止。天狼以四將不可見的速度抽出袖刀架在風華脖子上,另三人見狀齊呼:“風華……”

    秋容皺眉,袖手看天狼把刀架在風華的肩上,再見風華在天狼的氣勢壓迫下,額頭密布的細汗漸漸彙聚成珠滑落下顎,滴上衣襟,知道四將了解了厲害,沉聲說:“住手。”

    天狼聞言收回袖刀,退開一步,轉見上座秋容略沉的目光,冷言對四將:“神廟不容他人侮辱。”對上一拱手,酷酷的轉身離去,不留一言。

    “啊,”風華啞呼一聲,頹然坐地,無力的喘息,“呼……”

    追名三人上前扶起風華,知他受驚不小,但此時此刻不容多言,直身跪地,伏地叩首:“陛下,請降罪——”

    “追名。”

    “逐浪。”

    “決世。”

    氣息未平的風華見狀,楞道:“你們幹什麼?”抬頭見聖顏肅穆,頓時冷汗覆背,思起上座人對剛才男人用詞更以“我”替“朕”,知自己犯了多大的罪,無視聖嚴、神廟,罪同欺君,急忙同三人一道叩首:“請陛下降罪風華,風華一人做錯事,不願連累他人。”

    “不”三聲同音,真正兄弟齊心。

    “夠了。”秋容不願降罪三人,但心知他們不是一柄出其不意的袖刀可退,否則何成鬼棘座下赫赫有名的四將,厲聲說,“你們三人不請旨自來,已屬大罪。神廟是什麼樣的地方,容得你們胡來?你們回去後,追名、逐浪、決世閉門一月,風華二月,你們可服?”

    軍人最重軍紀,不守西涼法紀同樣是軍人大忌,四人也知這次的行為過了帝王的底線,更給座上人帶來了麻煩,再想座上人甘為四人說謊,心中不甚感激,伏地認罰:“四將甘願受罰,絕無半句怨言。”

    秋容心道目的達成一半,點頭笑說:“朕知道你們見鬼棘心切,更願放棄理想入神廟陪伴他,”見四人神色略喜,又沉聲,“但你們可有想過朕?”

    語氣悲切沉重,不由讓四人齊呼:“皇上……”,見上座麵容肅穆,眼含悲痛,四人頓時垂頭不再言。

    “你們可想過天下的百姓、同你們出生入死的戰士,想過朕?朕同他們一樣需要四將?”秋容歎氣,“唉,朕想過既成全四將的決心,也不讓西涼百姓失去你們。所以,朕決定讓鬼棘現世。”

    “皇上?”

    抬手製止四人說話,秋容沉痛說:“但鬼棘將軍一旦現世,世人對他了解必會增加,這是好事。但,你們想過不好的一麵麼?鬼棘是個神話,理應被供奉,但若鬼棘隻是一個常人,隻是一介凡人。

    那麼,漠北、南大理以及剛收服的中原、各方屬國,何來理由再懼怕西涼?這也是神廟為什麼會被先代建立的原因。

    另說,你們可有問過鬼棘將軍的意思?他願意見你們四將放棄理想、放棄為國效力的機會,同他一樣,隻在最重要的時候才現身報國而不是時時為百姓做事嗎?”

    四將咋聽這番言辭,更感座上人語氣悲憤和失望,以及那絲勸解的心切,四將頓時慚愧的無以言對,各個垂下頭,伏下了身。

    秋容見效,再加一把火:“朕為西涼的百姓求你們留下,在朝為官。”

    “皇上……”四將叩首大呼,更覺無顏麵對座上的人,更無顏麵對西涼的子民和戰友。

    “朕不需要你們現在答複,也不願趁人之危。你們暫且回去吧,一月的時間夠你們想清楚,朕會親自登門要你們四人的答複。”

    四將重重叩首,無言的起身。

    此時,天狼再次出現,手中書信遞給四將中的風華,冷言道:“這是主上要我給你們的。並且交代屬下,叮囑四位將軍,莫要因為自己而忘卻國之大義,忘卻肩上之重。”

    四將一凜,若秋容的話是帝王的惜才,那麼鬼棘的言語和信中字裏行間的遠大抱負和理想無疑是對四將寄予的期望,以及無限的寄托和拜托。四將再沒有言語,朝秋容一揖,朝神廟深深一揖,默默轉身離去。

    秋容大呼口氣,心下苦笑頻頻,詢問的看向立在一旁天狼。天狼道:“少主,是戰將,他來了。”

    “嗯?”秋容輕吟,這書信怕也是戰意自作主張。想著便見天狼身後多出一人,正是文雅淺笑的戰意。

    “‘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不戰而屈人之兵,為上之上也。少主,不,陛下,恭喜你收服四將。”

    戰意拱手一禮,昂麵笑容甚是溫文,然而,在秋容眼中,卻極為刺眼和憎惡,即使剛剛他很好的釜底抽薪解決了四將的麻煩。

    很早前,幼時的秋容帶回戰意的第二年,他跪地認她為少主時,她還不討厭這樣的笑容,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就憎惡戰意麵上掛著的虛偽。此時,這笑容更加令人討厭。

    然而在戰意心中,這笑又是另一番開解。

    身在神廟,她是他的少主,身在朝堂,她是他的皇帝,身在民間,她是他的秋兄。也許就是這樣,如此的身份,如此多的距離,曾經戰意才會以回鄉授課這樣的借口離開。

    但,時間一到終究放不下她,即使把各方攻略都交給了太上皇仍去而複返,在聽到她要進攻中原時回來幫忙坐鎮。

    這樣的戰意,他的感情複雜難解,他曾自問該用怎樣的身份去麵對她,然而每一種都得不到她曾在蒼天木下的笑容,每一次的失敗都讓他越漸溫柔,自覺這情不夠深,不夠融化她,而越加溫柔所發出的笑容卻更令秋容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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