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56 更新時間:12-05-30 23:39
若提及世上最可怕的地方,無論是黃發垂髫抑或是耄耋老翁皆會麵帶怖色的的望向西北。在昆侖以北,腹穀之地,聚集著一群追求自由,跳脫倫理教條的漢子。人們稱那兒為惡人穀,穀裏所居住的人,也被人們稱為惡人。江湖流傳那些惡人為所欲為脾性怪誕,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為滿己欲不惜雙手染滿鮮血。
大唐天寶四年,是中原武林最動蕩的時節,外寇入侵,內匪橫行,江湖又將宣起一陣血雨腥風。浩氣盟盟主謝淵為保中原武林,頒發“長空令”,號召天下義士剿滅邪教惡徒,與朝廷共保大唐江山社稷。天策府、少林寺、七秀坊、萬花穀、純陽宮、藏劍山莊皆攜手出戰。然,各大門派並非麵上那樣相敬和睦,利益權術的帶入使得剿殺惡寇的行動變得停滯不前。各門派出類拔萃的能人便紛紛另謀出路,或幾人相交結成幫會,或一人獨行成為俠客。
投身正義的俠士雖多,卻也有些稟性乖張,武功超群的人對謝淵冠冕堂皇滿口道義的君子作態厭惡唾棄。這些人更欽佩惡人穀王遺風的逍遙隨性、不拘小節,為此不惜脫離師門遁入魔道——夜九郎就是其中一個。
白雪皚皚的昆侖山肅穆莊嚴,連綿的山巒蕩氣回腸,起伏著延伸向北不絕於千裏。二月紛飛的雪花好似落英,駕馭著呼嘯的北風,輕快的盤旋在旅人身旁。正因這絕美聖潔的景致,昆侖山自古就被譽為人間的瑤台天池。
可在夜九郎眼裏,終年積雪的昆侖永遠是驚心如縞素的白,就連正午高懸在蒼穹的太陽都無力的散發著慘淡的光暈,他絲毫體會不到世人所謂的美。那看似無力的陽光被積壓了幾寸厚雪反射後變得目眩,夜九郎側首避開直射入眼的光束,他知道雖然那光照在身上沒有一點溫度,但看的久了卻是能灼傷人雙目的利器。
在小遙峰寂靜無聲的雪鬆林裏,陪伴夜九郎同行的,隻有腳下積雪傳來的吱呀呻吟,和遠處樹梢不堪重負折斷的哢嚓聲。為采昆侖冰魄,三天以來他隻短暫的休息了幾個時辰,餓了就啃包袱裏帶的幹饃,渴了就吃樹葉上的雪塊。即便在這般惡劣的條件,夜九郎的氣息依舊平穩,急行的身軀不見絲毫疲憊。
眼前是一層不變的景色,入耳的是單調蒼白的聲音,冰魄卻連影子都沒見著。就在他的感官快要麻木時,忽有軟糯甜美的笑音隨風飄來。
夜九郎怔了一下。
在這人煙稀少的荒天雪地裏,怎會有少女的笑聲?
他猛的停下腳步,如雕塑般細細傾聽前方的動靜。少了一路吱呀的踏雪聲,不見邊際的雪鬆林愈發靜了,靜得能夜九郎能聽到自己沉穩的心跳。可是,他在原地等了許久,那笑聲也沒再次響起,方才的甜美仿佛隻是他恍惚間產生的幻覺。
詭異的靜默在雪鬆林裏彌漫,化作最折磨人神經的鈍刀,夜九郎寧願前麵的林子裏突然竄出一群骨瘦嶙峋的紅眼餓狼,也不想去思考為何會在這聽到少女的笑聲。
大山野嶺的哪來的女人,怕是自己想多了,竟將冬鳥啾鳴當作了女人在笑。但倘若不是錯覺,那自己就一定是遇到了說書人提及的那些鬼力怪神。夜九郎自嘲的笑了笑,又狠狠搖頭甩去腦中不切實際的想法。
剪影……成碎清寒……
……羽觴闕……
……喧囂盛處…獨行寞……
人離索……萍漂泊……
攜如昨,誰言錯……
……摔袖長卷破……
…………
仿佛有意捉弄人般,忽清麗空靈的歌聲,在夜九郎提足欲行時軟軟的響起。夜九郎不再猶豫,微調內息足尖點地,幾個起躍間就閃身出了林子。
……厭塵拂袖紅蓼檀香落
喧囂盛處獨行寞……
……遣君共酒杯中影婆娑
舊曲樓頭醉落魄……
朦朧的歌聲變得清晰起來,夜九郎發現雪鬆林外豁然開朗的空地上,是與整個昆侖截然不同的綠意,盎然生機的從濃淡相錯的翠竹墨柏中溢出,青草樹木特有的味道充盈脾肺。在綴著零星野花的淡綠草地的中央,靜靜臥著一團白白的東西,而歌聲就是從那東西那傳來的。難不成還真遇到了妖精?夜九郎咽了口唾沫,放輕腳步屏住呼吸緩緩靠近。
距那東西還有十步時,他才看清,那團白色的東西,原來是個穿著純白緞襖的少女。少女雙手捧著冰魄跪坐在草地上,正輕聲哼唱他方才聽到的曲子。見此情景,夜九郎鬆了口氣,嗬問道:“前麵是何人?”
少女似是被身後的響動所驚,她猛的站起身戒備的轉向九次郎,領口細軟的狐裘隨著動作在她白皙的臉旁浮動。
“我……是來尋冰魄的。”她咬了咬唇,戒備的盯著夜九郎,腳下不動聲色的往後退去。
夜九郎狐疑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裝扮,身負長槍,發冠未散,一身靛灰的袍衫雖染了些塵土,卻也不至於駭人。再次望向少女他才發現,原來她是在看自己皺起的衣領——那上麵印著燙金的雙頭斧。夜九郎心中一凜,她竟能認出惡人穀的標記,怕也不是尋常人家的普通女子。可看她的模樣不過十四、五歲,又哪裏像身懷絕技的樣子。
這般想著,夜九郎試探著朝前邁了一步,那少女立即受驚的向後躍去,又險些被身後的包袱絆倒,一雙怯生生的大眼睛像極了受驚的小鹿。
當真有趣兒的緊,夜九郎忍不住大笑出聲,惹得麵前的少女臉一陣白一陣紅。笑了一陣,夜九郎才又逗她道:“哪裏來的小女娃娃,當真好大的本事,竟能在昆侖尋到冰魄。不過這昆侖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的,你還是快回家找你爹娘去吧。”
少女皺起柳眉,高聲抗議:“我才不是什麼女娃娃,我師傅是七秀坊門主葉芷青,來昆侖則是奉師傅之命采集冰魄。”提起來葉芷青,她頓時有了些底氣。當初家人送去她七秀坊,拜師當日便有幸得葉芷青青睞,被收為入室弟子。雖然她資質甚高,然到底年幼玩心又重,葉芷青從不肯放她出坊曆練。最後還是同門師姐給她出了主意,助她背著師傅偷偷入了浩氣盟,在謝盟主門人的力薦,和師姐的頻頻勸說下,葉芷青才不得不派她獨身去昆侖搜集冰魄。
說著,她瞪了夜九郎一眼,便徑自彎腰拾起包袱。就是這細微的動作,夜九郎瞥見她腰間束帶上綴著一枚小巧別致的絞銀香爐——那是浩氣盟的標誌。
再次抬頭時,少女敏銳的發覺麵前的男人眼神變了,逼人的壓迫感籠罩著自己,讓她燃起莫名的恐懼。她僵硬的張嘴,緊張的連話都變得斷續不連:“你,你……你要幹什麼?”
夜九郎並未出聲。
回應她的,是那杆寒光懾人的烏金長槍。
淩厲的破空聲不帶半分猶豫直抵少女,她驚慌的抽出包袱裏師傅所贈的長恨雙劍,挽著劍花欺身上前。
“啊……”
伴隨著尖叫的,是利器刺入血肉的悶響,如朱砂般嫣紅的花蕊在少女潔白的裙衫上綻放。
她驚訝的看著長恨沒入夜九郎的左肩,炙熱的血液順著長劍攀爬上她的手指。夜九郎的烏金長槍穩穩架住來人刺向身下人兒的長戟,淩厲的目光越過少女,沉聲問道:“這位兄台為何暗中傷人?”
“想不到,你也有失手的時候。”
少女聽見身後林間又傳來一陣響動,一個嫵媚豔麗的女人輕擺著腰肢出現在他們麵前。那女人修長的手指掩著朱唇嬌笑著睨了眼夜九郎,語帶媚惑道:“這位壯士,真是冒犯了,我們也不欲同你動手。隻是,你我都是惡人穀中人,這浩氣的小女娃指不定是想去刺殺王遺風的,你又為何出手救她?浩氣盟想方設法想削弱惡人穀,這女娃留不得,不若就此殺了以絕後患。”
那女人話裏雖說不想傷害夜九郎,但偷襲的男人卻沒有撤回兵器的意思。他聽了女人的話冷哼一聲,凶惡的看著夜九郎,手上反而加了幾分力道。
看著那女人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少女的心頓時涼了,遇到三個惡人,今天怕是在劫難逃了。
夜九郎看了看嚇呆了的少女,不顧肩傷猛的挑開男人的長戟,反手又將她甩到身後幾丈遠的雪地上:“王遺風武功蓋世,她不過是一個小小女娃娃,又如何能刺殺得了。我想王遺風也定不會因這囫圇的借口枉殺無辜,不若放她歸去。”
豔麗的女人聞言挑眉:“我可真想不通,為何你竟會如此護她,難不成是被她給蠱惑了?”說著她話音一轉,陰險的笑道:“如若如此必成大患,現下怕是連你也留不得!”
“哈哈哈,我今日就護定她了你們能怎麼樣?我看,你們隻怕從最初就沒想過要留我活口吧,又何必假惺惺說那些廢話。”夜九郎也說不清自己為何要救這個女娃,但他平日裏最看不慣的,就是世上虛假偽善的人。他狠狠啐了一口,握緊手中長槍,狂傲不羈的眼神刺痛了少女的眼睛:“老子還要趕時間,你們就一起上吧!”
急舞的長槍掃起漫天雪霧,帶著隱隱龍吟刺向敵人,穿梭的身影交織成網,少女緊張的顧盼,企圖搜尋夜九郎的身影。
手上的鮮血餘溫尚存,她無助的等待著,等待從雪中他出現,卻又怕等來的是那對男女。
不知過了多久,打鬥聲才漸漸弱下去。也許並沒有多久,隻是在她看來,那是漫長無頭的。
“你還在啊……”
抬首,入眼的,是一身血衣的男人。
夜九郎帶著惡劣的笑容問她:“你怎麼不乘機逃跑?”
隱忍的淚就在這一刻決堤,心中凝聚的恐懼在他的笑容裏消散。
“嘖,你哭什麼!”夜九郎看著哭泣的女娃,居然無措起來,他動作粗狂的揉了揉少女的頭,皺眉道:“方才那兩人雖被我擊退了,卻定不會輕饒了我們。我自然無懼,隻是你……”
“我也不怕!”少女拿袖子抹了抹淚,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無畏。
夜九郎收回手,有些讚賞的看著她:“今日之事傳出去隻怕對你也不利,如果你願意,不如……”
不如和我回狂歌盟吧……
夜九郎是這麼想的,脫口而出的卻是:“不如和我回惡人穀呆幾天,等我把那些這件事解決掉再走。”
“還是不了,我師傅和還有師姐還等著我呢,今天的事,真的謝謝你。”少女搖頭,心裏卻泛起漣漪。
“如此,我也不強求,若日後你想遇到什麼困難大可來狂歌盟尋我,我定傾力相助,絕不推辭。”聽了她的回答,夜九郎心裏有一絲失落,但那異樣的感覺卻又細微的讓他難以察覺:“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不知可否告訴我?”
“茉裳,我叫舞茉裳。”
清澈的明眸,淡緋的雙頰,她唇邊揚起的笑爽朗得,恰似夏日裏一抹清涼的風。
那一年茉裳的麵前出現兩條路。
一條通向光明榮耀的正道,另一條卻是未知神秘的幽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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