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58 更新時間：12-06-08 17:33
23
林染月被軟禁很多天了。
每天醒來都是這間空空蕩蕩的屋子，除了一張床，什麼都沒有。
光禿禿的牆壁，平滑的地，畫滿紫蘿藤的頂。
如果好好布置一下，這會是間雅致的閨房。但是現在她隻覺得壓抑，壓抑得透不出氣。
這幾天她沒有一天睡過安穩覺。時常驚醒，總覺得孫玉伯已經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了。
刀再往下深一分，血管就會爆裂開。
在這樣擔驚受怕的環境下，林染月的妊娠反應更加劇烈。
剛吃下去的飯馬上就吐出來，然後又被逼著吃飯。
無聲的壓迫與折磨。
林染月非常清楚，孩子的出生之日就是自己氣絕之時。
當孫玉伯的鴿組傳回夏青與孫一重在臨安城外全軍覆沒的消息，孫玉伯就覺察出了不對勁。他是江湖中人，與三王爺素不相識，明顯三王爺不是衝他，而是衝著夏青。
夏青究竟是誰，可以讓三王爺視為眼中釘？
孫玉伯前前後後想來思去，反反複複調查夏青、孫一重、林染月的背景。
孫一重入了孫府後才姓孫，之前他姓什麼沒人知道，因為推薦他的人是老伯的死黨易潛龍，所以孫玉伯沒做多想。如今扒開他的偽裝資料，孫玉伯才悔悟自己犯了多嚴重的錯誤。
孫一重，他原姓張！他是當年太子之亂中慘遭滅門的張家幺子。張丞相是五皇子黨，大皇子坐上太子之位後清楚異己，張丞相一族死於誅連，但是仍舊有二十八口人逃了出去，這孫一重就是其中之一。
救他們的人是誰？
孫玉伯推測，就是五皇子。
而夏青又是誰呢？夏青沒有任何背景資料。一個在東京乞討的小孩子，在靖康之難時被律香川救回蘇州，從此相依為命。
看上去越正常，孫玉伯越覺得不正常。
他老了，越來越多疑。
林染月是林家私生女，不堪在林家受辱，差點被爛賭成癮的林中鶴拿去抵債，林染月逃了出來，幾經轉展，跟隨了高老大，一下子就成了快活林的頭牌，千金難買她春宵一夜。高老大死後，林染月依舊待在萬安街，再後來，她得到一顆西域生子丸，據說吃下去，百歲老人都能精力充沛一舉得子。
這西域生子丸是夏青給她的。
生個孩子，一生榮華。
夏青為什麼要這麼做？孫玉伯不知道，但是他想他很快就能知道。
孫玉伯這個人就好象古代的帝王，永遠不會踏出他的領土一步。
但是明天，他就要出發去臨安了。
在臨走之前，他決定最後再去看一次那個女人，那個已經身懷六甲的女人。
“我對你那麼好，你卻一直在騙我。”孫玉伯的手，像枯樹一般，輕柔地撫過林染月的頭發，長長一股頭發垂了下來，纏繞他的蠟黃色的指尖。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林染月搖著頭，她憔悴蒼白更顯柔弱之態，弱不禁風，楚楚動人。
“你可以不告訴我夏青到底要做什麼。”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會告訴你。”林染月哭了起來，“老伯，看在我們孩子的份上。你相信我，我們是一家人。”
孫玉伯摟住她，輕拍她的背，“我們是一家人。我等你把孩子生下來。”
此情此景在旁人眼裏，是老夫少妻的恩愛溫存。
林染月在孫玉伯懷裏顫抖，她聽懂他所言，果不其然，老伯是要殺母娶子。
時間，拖延時間。
“老伯，老伯，我求你，你不能把我留在這裏，我害怕，腹中的孩子也害怕。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這屋子空空蕩蕩，我出不去，我心裏慌。”
林染月抽泣著哀求，“你縱然不信我，也不必忌諱我，世上那麼多人想殺你都無功而返，我一個女流之輩，若想殺你，豈非癡人說夢！”
“何況我腹中還有你的血肉。世上沒有哪個做母親的不希望自己孩子有著疼愛他的爹，有著安穩幸福的家。”
孫玉伯摸著林染月的微微翹起的肚子，嚴肅地就像麵對一場生死大戰，事實上他也即將要去麵對。
“我要去臨安了。”孫玉伯說道，“事關重大，我必須親自出馬。”
他握住她的手，就像慈愛的祖父關懷著自己的孫女，“你安心留在蘇州待產，我會留下虎組中十人保護你。你可以走出這個房間，但不能走出孫府。”
孫玉伯眉目一動，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說，這個女人才會明白。
“老伯……”林染月一聲軟語。
“我老了……”孫玉伯歎了口氣，“我自己也知道。我女兒女婿不在身邊，我大兒子也死了，我身邊隻有你，和你腹中我們還未出世的孩子。染月，你好好跟我。”
林染月點點頭，眼裏一片深情。她含情脈脈凝視著孫玉伯，孫玉伯卻覺得她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孫府的富饒資產。
也罷，如果金錢能挽留這個女人的真心，那一切就好說了。孫玉伯心裏道，我何嚐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擁有疼愛他的娘呢。
孫玉伯一走，林染月就從床上翻身坐起。她激動得搓著細白柔滑的雙手，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老不死的終於要走了，她的機會終於要來了。天時地利，萬事俱備。林染月摸著自己肚皮，臉上紅潤起來，她很開心，她知道東風一定會來。
孫府算什麼，蘇州算什麼。
孫玉伯，我以為你最明白什麼叫“人心叵測”。
如今看來，你真得老到該進棺材了。
林染月笑了，一個美麗的女人笑起來比牡丹盛放還美，哪怕心如蛇蠍。誰在乎呢？
孫玉伯走後第三天，孫府的屠殺開始了。
本來夏青與孫一重就帶走了孫府高手二十人，如今孫玉伯一走，幾乎把孫府人馬整個掏空了，隻留下十個虎組成員。
“老伯自以為能唱一出空城計，我就給他來個屠城計。”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三天後，東風來了。
那是一支西夏正規軍，突如其來，猶如天降。
孫府第一次遭遇血洗，是律香川的傑作，如今第二次（隻怕也是最後一次）遭遇血洗，拜林染月所賜。
西夏軍假扮大宋百姓，陸陸續續分批混進蘇州。他們並非來挑起戰爭，隻是為了屠殺絞滅孫玉伯的根據地。孫府有多少錢？數不清，說不清。如果這錢換作糧草，能養活多少軍隊？
這種趁火打劫的事，西夏王李元昊不會錯過。西夏常年夾在遼國與金國勢力之間，風雨飄搖，很是憋屈。不想受製於人，反抗需要資本。一個國家的強盛不僅需要千軍萬馬，更需要黃金白銀。出租一支軍隊，假裝是武林紛爭，換得金銀財寶，即使冒著挑起戰爭的風險，但實為一樁得利的買賣。
這個計劃，從一開始林染月就知道自己得不到錢也得不到權。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看著血流成河的孫府，耳邊充斥著尖叫、怒吼、咒罵……但是想起那個人，這些令自己不愉快的事一下子都消失了。
沒有血，沒有殺戮。
但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挑起殺戮盛宴的。
那個男人，律香川。
會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
欠你的，我還清了。
我證明我的清白與我對你的愛。
你欠我的呢？我從沒想過要你還。
因為你是律香川，因為你，是我林秀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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