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43 更新時間：12-06-16 09:29
卻說慕凡孤獨度日，正百無聊賴。忽一日，聞說鎮上魚價甚優，慕凡遂挑了一籃子鱔魚前去售賣。入了市場，隻見眾商家皆盆滿缽滿大筐小筐的賣個不亦樂乎，隻有自己存貨既少，生意更是慘淡。他也並不擔心，隻當圖個熱鬧。此時正是暑天，世人都有電扇享用，他卻往椅背上一靠，張開扇子自得其樂，謂之自來風。扇了許久，仍不見顧客前來問津，手已扇得乏力，人也險些著涼，仍是竹籃打水。慕凡隻得默默坐著，估摸著快到晌午，人家生意興隆的早已提前售罄，隻有他還在那裏眼巴巴的望著。俗話說冤家路窄，恰巧碰到陳玲帶了夥計到魚市裏來觀光，慕凡立時用扇子遮臉，生怕她二人看穿了他的窘相。
偏偏她二人就要衝他過來，隻聽那夥計說：“這兒的鱔魚可真是難找。大的太大，小的又太小。倒是這隻竹籃裏的大小勻稱，正合客戶的品味。”陳玲就說：“那就在這兒買個三五斤好了。”於是就衝攤販說道：“唉，你的鱔魚是啥價位呀？你那扇子可不可以拿下來，你就這樣跟我們做生意麼？看你也不像個生意人。”慕凡隻得一手用扇子擋著臉，一手指那籃筐裏的東西說：“你們都拿去吧，早先就稱過的，整整六斤沒的少。算個整錢，給六十塊好了。”
不曾想，他一說話就露了餡，陳玲取了他的扇子，看他狼狽已極，禁不住哈哈大笑，露出一口潔白的好牙。
“我說麼，臭小子！還以為你得了意了，身邊美女如雲兜裏錢包鼓鼓，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曾想還是今天這副樣子！卓公子，風流快活之後是什麼滋味呀？可否也跟像我這般孤陋寡聞的半老徐娘說說，好讓我也沾沾你身上風流少年的腥味！”
好厲害的一張嘴！慕凡聽她數落自己，不禁滿臉羞紅，真個到了無地自容。
“你還說個沒完！這不是當眾揭我的醜麼？傻瓜！錢我也不要了，你都拿走吧。我要回家了。漂亮女人，拜拜！”慕凡朝她使個鬼臉，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兒。一到家裏，便倒在床上，嘴裏說著羞死羞死，一麵拿拳頭狠砸床板，恨不得把床給砸塌了。
“好個陳玲！一席話說得我沒臉見人了。想我從前自命不凡笑傲江湖縱橫天下，如今卻敗倒在一個女人的石榴裙下！說什麼七尺男兒鴻圖霸業，說什麼英雄仗劍蕩平世界，說什麼策馬揚鞭雄師百萬，說什麼天下一統千秋萬代，卻都是癡人說夢想入非非罷了！哎！卓慕凡，卓公子，卓英雄，卓大俠，你除了有三寸不爛之舌說大話抽大煙吃大餐以外，你還能做些什麼呢？不過是尋花問柳邀雞打狗吹毛求疵逞強顯能呼風喚雨騰雲駕霧罷了。做個閑人罷！做個聖人罷！做個山人罷！再做個廢人罷！於世無補，於人無益，於國無用，於心不甘，於時何求？於己何求？”他這樣自說自笑了許久，遂昏昏沉沉的睡去，也不論大天白日，他卻在床上困著。
正在半醉半醒之中，門卻響了，而且不止響了兩三下，仿佛那人有執意進入的願望。慕凡暗地裏尋思：“會是誰呢？大白天的，也不忌諱，偏要來尋我作甚？”於是就披了襯衫起來，於那恍惚中開了古舊的木門，卻見一美女孤零零的站在院子裏，正瞻仰慕凡的宅子呢。待他開了門出來，她竟怔怔的瞅著慕凡，無比傷痛的說：“公子就住在這裏麼？”慕凡看她好生眼熟，遂問道：“姐姐是哪兒來的？似我等這般粗人，蓬頭垢麵破衣爛衫，姐姐何苦來看我？徒增了你的傷感而已！姐姐還是回那天宮中去，而若執意要留戀這人間，我又決非是上佳的選擇。姐姐請看，不遠處的高樓大廈別墅華屋，是何等富麗何等堂皇何等威武何等尊貴，姐姐莫若去那裏，那裏的公子老爺最是欣賞你這般的天仙。”
隻聽那人哈哈一笑，說：“卓慕凡，卓公子！你該醒醒啦！你可看好了，看我是誰？”慕凡晃了晃腦袋，定睛一看，見是陳玲，神仙居裏的陳玲，心又為之一喜，人卻呆立不動，過了半晌方說：“你來做什麼？又是如何找來的？這條路這麼難走，你可倒好，直挺挺的就到我門前了。我當是誰？原是陳大美人呀！”
《補信：此陳玲為陳思玲。前陳玲為陳思佳。二人為姐妹。佳為妹，玲為姐。慕凡同戀二人。今揭穿。與陳玲交合。破處矣。因不勝體力，虛脫致夢，是有二司一章。是以多情致絕情之意。故表陳思玲去而不複之心。絕別前與之交歡。是本書重點之一。》
說著就抱了陳玲往裏屋走，陳玲驚道：“你放我下來，這算什麼呢？不曾想，你這人還蠻有勁的，像個男子漢。”“當然！”慕凡說著就抱她進了裏麵，雖則徒有四壁，倒是敞亮的好，寬寬大大的一間屋子，約莫有二十來個平方。青磚鋪地，白灰塗牆，頂上一幅巨畫，是慕凡親筆所繪，私謂之七仙女下凡圖。
陳玲臥在床上，看得發呆，歎道：“真個好東西！是哪朝哪代的高人留給你的傳世之作呢？”慕凡摟著伊的腰肢，在她耳邊蜜語：“乖乖！是今生今世一個叫慕凡的人贈給我的傳家寶呢！”陳玲聽說，兩眼發亮，直視慕凡：“當真？當真是你自己畫的？你竟有這般能耐！真的服了你了！我當初頭眼見你，就知不是個俗人。果然不曾看走眼。”說著頭往慕凡肩上一靠，隻覺枕下有異，問他說：“你枕頭下麵堆著些什麼東東？”一麵說一麵就伸手往枕下摸索，竟摸出兩封信來，隻見封麵字跡頗是娟秀，看著竟好生眼熟。
此物觸及隱私，慕凡本欲阻止，轉念放棄，思忖道：讓她看了也好，知我所愛甚多，也就死了這條心。正想著，卻見陳玲拿捏著信紙，輕聲讀道：佳佳寫給慕凡的《情書一》
摯愛的慕凡：
你好嗎？
我想我知道你心裏的答案，所以什麼都不用說，隻用靜靜地看下去就好---------------
又見信文如下：
今天你為我的爸爸媽媽買了禮物，用你離職前最後一個月的工資，你做的很好，我知道你喜歡看我爸媽接到禮物時那種想歡喜的笑卻又忍住的表情，你覺得心裏很甜蜜，對嗎？你是一個好孩子。
有個朋友給你打電話，說從外地來，要見你一麵，你也同樣很快樂是吧，我經常為你有這麼多的好朋友而高興，在我無暇顧及你的時候，你知道你很幸運嗎？
這麼多年的天涯孤旅讓我對你的思念與日俱增，沒有人可以代替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有你，才有了我遠足的勇氣和信心，我知道不管我漂泊到哪裏，你都不會忘記我，總有一天我們會重逢，會並肩而行，不離不棄。
在無數的夜裏，我經常聽見你呼喚我的聲音，那時我是多想立刻奔到你的身邊，守護著你，再也不離開你。可是無奈我已漂泊的太遠，在那些無眠的深夜裏，我在荒野裏狂奔，想跑回你的身邊，風就在我的耳邊，帶來的全是你痛楚的孤寂，我卻不能擁抱你，隻能在極度的渴望中把自己當成你，緊緊的擁抱著——因為我是那樣需要你，正如你是那樣需要我一樣……
我不會勸你要堅強一點，因為我想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從一生下來就帶著滿腔的熱愛，對一切的熱愛，有這樣的熱愛，你還怕什麼呢？所以，即使我們被思念如此折磨著，即使你的生活遭受多少的挫折，你也會固守我們之間的承諾：永遠不要放棄自己的生命，永遠不要放棄對彼此的愛。
我很好，有了你的愛，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這樣完美過，強壯過，我知道這些力量仍然是來源於你，若沒有你的愛，我真不知道我會怎樣，也許會自我放棄吧，隨波逐流，在茫茫人海中完全迷失自己，茫然而平凡的生存著，或者死去。是你讓我明白生命的意義，也許我還沒有完全懂得，但我知道我會一直追尋下去，直到有一天，我找到了我們共同渴望的自由，我的臂膀會化為一雙強大的羽翅，飛到你身邊將你帶向那自由之地。所以，別等我，你要朝著你感應到我的方向繼續走下去，那樣我們的距離會不斷的接近，也許不等我去迎接你，你已到達我的身邊，帶著動人的像陽光一樣的微笑，投入到我期待以久的懷抱中。
你說過，思念我，就是你的靈感，讓你得到幸福的靈感，因此，你寫歌，寫文章，排話劇，交朋友，以及一切能讓你快樂的事，想到這些，我都是會心一笑，為你而驕傲，為自己而驕傲。
這是我寫給你的第一封情書，我會繼續為你寫下去，期望當你失望，傷心時，可以讓你深深地感到，你並不孤獨，而且永遠不會孤獨。莫失莫忘，我從來都是你的夢想，你從來也是我的夢想。
我知道此刻你已經不再哭泣了，不管任何時候，當你麵對我的時候，你總會破涕而笑，以後，若是想我了，就雙手緊握，在任何的一個深夜裏，閉上眼睛告訴你窗外的星空，我會知道一切，你所希冀的祝福和關愛會如期而至，這也是你應該得到的一切，你是一個值得我用生命去愛的男孩。
什麼都別怕，上帝知道我們的情誼，他會留一個最美好的地方給我們當歸宿的，哪怕是要等到生命消亡的那一天，我們也願意繼續相信下去，對嗎？
深深的吻你，我摯愛的慕凡
陳思佳
看至署名，陳玲兩手略微一顫，又拆閱次封，赫然如下：佳佳寫給慕凡的《情書二》
摯愛的慕凡：
原諒我最近沒有寫信給你，我想最近我狀況不是太好。
你也許不知道，因為看見你夜夜痛哭的時刻，讓我心痛難當，卻又無法作為——你對一切的絕望仿佛一個死寂的旋渦，將我所有的力氣一絲絲的抽將去。親愛的，我並沒有責怪你，每次看見你一次次擦幹眼淚，掙紮著站起來，隨意找到一個快樂的借口就讓自己笑起來，那對我更是切膚之痛。
那時，我在想，我快要死了，我非常恐懼死亡，如果我死了，那個我們共同的盟約該怎麼辦？我們辛辛苦苦走了一半的路該怎麼辦？已經心碎的你該怎麼辦？
我都聽見了，聽見了你每次深夜喃喃對我說的話，你說，你的眼前一直浮現那隻小貓的無望神情，你在責怪自己為什麼救不了它。後來，又聽見你說，你連你自己都救不了，怎麼去救它……你怕你的脆弱影響到關心你的人，所以想讓自己不停的工作，什麼都不用想，可是你盡了力，可是進度還是那麼慢，那麼慢……你就這樣不停的罵著自己，怪著自己，不停的哭。
有人問你，你怎麼就不能快樂起來呢？
那時，你無助的轉身，眼神茫然的尋找著。
我知道你在找我，於是向你不停的招手，告訴你我還在，可是淚水已經讓你迷失了方向，這是第一次，你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慕凡，我喜歡你為我取的那個名字——夢想。可你終於失去了我的影蹤。
於是你和我一樣的恐懼起來。
我心愛的慕凡，我絕不能就這樣將你丟棄。
我用最後的氣力，指向那個我去過的海洋，閉上眼睛，向上帝懇求著你能感受到我所看見的浩瀚與廣闊，我已不能呐喊，可是沒有什麼能代替海的呼吸——沉著，悠長，溫存……快讓你感受到吧，縱使你我都知道，我們的結局都是死去，那也要一起相擁著死在那片海裏，現在你離的還遠，離我還遠，離海更遠，你想要的一切還都沒有得到過……
不知為什麼，忽然非常想放聲大哭一場，害怕你放棄的恐懼深深的刺痛著心，可我卻也不能強求於你，都是我不好，我不夠強大，不夠讓你忘懷一切苦痛，放心的走上尋我的道路。
我想我真是絕望了，奄奄一息的躺在那裏，卻在恍惚間看見你的樣子，你安靜的望著我，手裏拿著一本書。
你跟我講著書的故事：一個猶太男孩雅格從大難中逃出來，然後幾乎窮盡一生去擺脫親人被殘忍殺害的陰影。
你說，他有一個美麗的姐姐也在戰爭中死去，叫貝拉，他總是覺得貝拉的鬼魂在追隨著他，他一想就心痛難當，就無法快樂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意識到——
你輕輕的念出了雅格的心聲：“這些年我一直覺得貝拉滿心孤獨地在懇求我，其實我錯了。我誤解了她的信號。像其他鬼魂一樣，她的悄聲細語不是要我走過去加入她的行列，而是要我靠近她，以便將我一把推回到這個世界上。”
念完，你合上書本，目光閃亮地看著我，你說，這段話讓你認識到書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寫這些書的人心地善良，胸懷悲憫，他們與高尚純潔的夢想緊緊擁抱著才能寫出這樣美好的文字——就像你我最終的相遇一樣。
我感動的說不出話來，從來都沒覺到你是如此的有力量。
我看著你抱著那本書，那來自一個書店的舊書攤，名字叫《漂泊手記》，心中淒涼的你當時就愛上了這個名字。可此時，你已能微笑地對我說，當我們相遇以後，你也會為我寫一本《漂泊手記》。
這是你美麗的遊魂傳遞給我的承諾，我便知道，那一天，你會真正的來到我麵前。
原來，一直，不是我在給你力量，而是你在給我力量。
讓我再吻吻你的額頭，雖然你已沉沉睡去，枕邊放著那本《漂泊手記》和一本嶄新的《聖經》。
你可知道，我是這樣的愛你，愛你，深深愛你。陳思佳。書於淩晨夜未央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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