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罪當應誅

章節字數:4552  更新時間:12-07-19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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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國雖然四季如夏,但對隻裹著一件披風,又呆在潮濕陰又冷陷阱裏的景非鸞來說,到了夜晚變得有點難熬。膝蓋處的舊患又痛了,在饑餓和缺水的狀態下,他不由咬著牙縮成一團。

    “殿下,你怎麼了?”察覺到他的不妥,顏傅伸手碰了碰他的臉,卻被熾熱的溫度嚇了一跳。

    “殿下,殿下?”輕輕的拍打著他的臉。

    景非鸞似夢似醒的睜開眼,在幽黑的陷阱裏,隻能隱約看到他的輪廓。嚶嚀一聲,他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原本微微抖瑟的身軀漸漸平複下來。

    “撐著點,我們一定會得救的。”顏傅邊抱緊他邊打氣。

    在黑暗中露出一個他難以看到的苦笑,景非鸞不在乎的說:“別抱太大希望了,人是無法和命運抗爭的。”

    沒想到他如此悲觀,顏傅說:“殿下,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應該抱著希望,凡事逆來順受是不對的,這世上除了自己以外,沒人能夠幫你。”

    “是麼?”景非鸞頓了下,抬起頭迎向那雙熠熠發亮的眼眸:“顏傅,別逞強了,你也有無法做到的事,孤身為萬人之上的君王,亦同樣如此。”

    “殿下也有無法做到的事?”顏傅問。

    “嗯,是的。”景非鸞頓了下,聲音又輕了些:“你無法救你的妻子,孤無法救自己。”

    接下來陷入了沉默,隻有草叢裏的昆蟲鳴叫和風聲傳來。在柳意意去世後,兩人仿佛心有默契般都刻意不提,但今夜,卻被景非鸞突然挑起,顏傅除了沉默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時間很漫長,猶如水滴穿透石層的過程般緩慢,等他們被獵人發現並救出陷阱時,已經是三日過後。

    那生死與共的三天裏,因為空間狹小,兩個人不得不以互相擁抱的姿勢渡過。饑渴讓他們筋疲力盡,不知不覺十指漸漸扣在一起,雖然沒再交談,但用這種方式感覺對方的存在。景非鸞的情況比較糟糕,到第二日神誌已經不清,原本豐盈的唇變得幹裂而慘白,獲救時已經不省人事。

    他唯一記得的,是那溫暖的懷抱,有一雙手總是厭不其煩的在他膝蓋上揉搓,有一把聲音總在耳邊不停的念叨。話語說多了,一開始是嘮叨,但經過重複再重複的訴說後,便慢慢成了真理。

    在那絕望而黑暗的陷阱裏,景非鸞竟開始漸漸相信,相信自己會得到救贖。

    於是緊緊抱著他,仿佛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般。

    再睜開眼,望到是紅色的簾帳,聞到的是悅人的檀香,身子陷入柔軟的被褥裏,仿佛隻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而已。夢醒,他又回到了奢華的宮殿中,不光是在陷阱裏的那幾天,就連出宮後的事也如夢一場。

    原來,三日不過眨眼間,跨過去了便是坎,跨不過,便是劫。

    原來,一心想玷汙顏傅的他,卻反而被其淨化。

    紅色的龍鳳香燭,紅色的紙剪雙喜字,紅色的頭冠禮服,一切都紅得哀傷,紅得那麼轟轟烈烈。按炎國禮數,男子之間成親,為夫者頭叉金簪,表示頂天立地,為妻者手執錦帕,意喻榮辱與共。

    成親並不是出自景非暮本意,對他來說甚至是忍辱負重,他做好了一切麵對嘲笑的準備,可卻萬萬沒想到,執著錦帕的人竟不是自己。

    新房內,那人支撐著頭,將本應該交杯的酒獨自喝光,燭光將他深沉的眼眉映得明明昧昧,難以猜到他在想著什麼。朱紅色繡著鴛鴦的手帕,靜靜的躺在桌上,證明著這個自我又霸道的男人,已經成為他的妻子。

    景非暮尷尬的坐在床邊,有點難以適應這種沉默,見他起身,便自覺的褪去衣裳,卻沒想到正在解腰帶的手被他握住。

    “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安歇吧。”郝赫躺到床上抱著他說。

    “呃……”景非暮應了聲,卻在心裏鬆了口氣。

    男人之間的情事,他實在難以接受,每次和郝赫同床,也都是抱著交易的心態,盡量說服自己隻是一場買賣。

    “我明天要去辦點事。”郝赫突然說。

    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噴在自己頸後,景非暮僵了下,不自然地問:“什麼事?”

    “以後你就知道了。”郝赫顯然不願意告訴他。

    剛才算他自討沒趣,景非暮扯下他的手,身子又往床裏麵移了點兒,然後繼續背對著他合起眼。反正這個男人,深沉到他永遠不會懂,索性就隨他自便。

    看著兩人之間隔了一段距離的床榻,郝赫原本想將他拽回懷裏,可伸到半路的手最後無力垂下。

    其實,他還有很多話想說,想對景非暮說生病要按時服藥,不要因為怕苦而耽誤了病情。想對他說今日是他的生辰,想對他說要照顧好自己。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牽掛和囑咐,可他刻意疏遠的樣子無法讓他說得出口。

    反正這個人終有一天會成為君臨天下的帝王,那時即使他已不在,這點小事自然有人提醒著。而背對著他的景非暮,自然無法看到郝赫眼裏那深深的眷戀,還有重重的哀愁。

    龍鳳燭終於燃盡,最後一滴淌下的,不知道是誰的血淚。

    秋天正是菊花盛開的季節,這時在炎國大街小巷,都能看到菊花的影子,菊花原本並不少有,可是,白菊卻異常珍稀。而眼前,整個涼亭外開滿了白色的菊花,粲粲白綢裙,亭亭白玉膚,純潔而嬌貴的鋪滿了一地。

    景非鸞坐在對麵,從容不迫的喝著酒,印象中他好象很少束過發,就連上朝時也是,任由三千青絲不羈的披在腰間。

    自上次脫險後,兩人還是第一次相見,明明還在王宮中,身份地位都沒變,可顏傅總覺得哪兒不一樣了。

    “先生,孤今日邀你賞花,其實是有件事和你說。”景非鸞替他倒了杯酒,又想了想,才開口:“孤決定撤回將你納為王族死士一事,你意如何?”

    “殿下,這是為何?”顏傅心裏一緊。

    “沒什麼,孤隻是覺得你不合適,當然,除了這事外其他的一切如常。”景非鸞說。

    看著他淡淡的表情,他又放心了點,但也還是一頭霧水。思來想去,答案不外乎兩個,一是景非鸞開始提防他,二是景非鸞已經對他不再感興趣,顏傅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景非鸞仿佛猜到他在想什麼,無所謂的笑了笑,說:“還有,倪兒就暫時留在宮裏吧,孤對這孩子喜愛得緊,不過,你可以隨時接他出宮去。”

    “謝殿下。”顏傅聽完,又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大。

    半天下來,他總是不著痕跡的觀察著景非鸞,見他不時帶著淡笑,依舊像過去那般悠閑自在,倒也看不出什麼端倪。可顏傅心裏都在想著那兩個可能,雖然表麵不動聲色的賞花,可卻不難看出其實是心不在焉。

    “放心吧,孤還是喜歡你的,隻是……”景非鸞挨近了點,手放到了他大腿上:“隻是現在遊戲已經變成了一場賭局,你希望孤贏麼?”

    他說得雲裏霧裏,顏傅再聰明也猜不出真意,輕咳了聲,伸手撫了下衣擺,順便將那隻多餘的手也掃了下去,卻感到心裏安穩不少。

    景非鸞壞笑了下,便又轉過頭去看那開得正豔的花兒,小小一朵長得密密麻麻的,白得純粹又簡雅,順著天意在這個世間而怒放。這場賭局亦如此,純粹的隻想得到一個結果,隻是他賭的不是天意,而是人心。

    可他知道,人心,有時往往比天意更難測。

    從宮裏回到府上時,已經是日漸黃昏,顏傅坐在書房,卻發現滿腦子都是那些比花還嬌豔的笑臉,捧著書久久卻沒看進一個字。

    甩了甩頭,磨墨執筆,像畫一幅亡妻的像,可腦中的印象卻模糊不清。那些他曾最愛的柳葉眉,圓杏眼,卻無法在筆下落成,倒是那雙細長的丹鳳眼,清晰得猶在眼前。

    歎氣,帶著愧疚寫下一首悼亡詞。

    秋時芳菲盡,惟有白菊香;淒迷杯中淚,化作相思酒。一飲欲斷腸,問卿何處尋;寒夜清雨後,悠悠魂夢杳。

    忽然,敲門聲傳來,顏傅放下筆問:“什麼事?”

    “少爺,宮裏來了人傳話,請您立刻進宮一趟。”老管家微駝的身影映在門上。

    當下,他隻想到是出事了,景非鸞雖任性,但這樣急促的催他進宮還是頭一次。他便起身立刻出房,到馬廄牽了匹最快的馬兒,揚鞭朝王宮的方向奔去,方才那點兒悲情拋到了九天之外。

    果然如顏傅所料,隻見宮中戒備森嚴許多,他一問,才知道大王遇刺了。心裏咯噔了下,他幾乎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養和殿,看到殿外聚集著一大堆太醫和侍衛,所有人皆是一臉的沉重,他便失了禮數,撥開人群直接闖進去。

    深紅色的床簾下,景非鸞裸著上身挨在枕上,一名太醫正在處理他手臂上的傷口。見到顏傅喘著氣衝進來,還在一旁的侍衛立刻撥刀相向,他蹙著眉擺了下手,然後綻出一個笑臉。

    “孤沒事,隻是受了點小傷。”景非鸞說。

    顏傅走近一看,那傷口雖然不深,但也絕稱不上小,白皙的手臂上橫著一道巴掌長的刀傷,怎麼看怎麼礙眼。直到太醫包紮完了,景非鸞忍著痛穿回衣裳,又吩咐其他人全部退下,才有點凝重的看著顏傅。

    “孤會傳你進宮,其實是有別的事,那刺客當場被抓獲,孤希望你去見一見他。”景非鸞說。

    顏傅楞了下,不甚明白他的意思。

    景非鸞也不解釋,隻是起身道:“走吧。”

    一路在宮裏左轉右拐,總算來到離宮殿群比較遠的侍衛堂外,還未曾進門,便聽到陣陣悶響和呻吟聲,景非鸞立刻加快了腳步。

    “住手!”景非鸞推開門,便看到刺客已被綁在柱上。

    那人渾身上下布滿傷口,顯然被用過了刑,他眯起了眼睛,看著正拿著鞭子的炎毅以及兩個侍衛:“好大的膽子!孤有吩咐過你們動刑嗎?”

    “大王,屬下該死。”那兩個侍衛立刻跪下,唯有炎毅恨恨的瞪著那刺客,手上的鞭子依舊握得死死的。

    尚不知道景非鸞叫他來是何意,顏傅便聽到他說:“下去,自己到吏部領二十鞭子。”

    那兩名侍衛匆匆退去,炎毅還是沒動,隻沉聲說:“屬下審問完這刺客後隨大王處置。”

    “四十,現在立刻去!”景非鸞提高音量說。

    一眼瞪過去,原本那心有不甘的人立刻拋下鞭子,耷拉著腦袋不聲不響的退下。門徐徐的合上,屋裏兩旁的架子整齊的擺放各樣的武器,熊熊的火把插在牆上,濃鬱的血腥味從那刺客身上散發出來。

    顏傅奉命把人放下來,那滿身皮開肉綻的傷口實在殘不忍睹,落地時,刺客輕輕的呻吟了下,原本遮住了臉的發絲也對垂到耳旁,露出一張他極為熟悉的麵孔。

    “這人你認識嗎?”景非鸞問。

    因為太過震驚,顏傅定定的看著那刺客,一時答不上話。

    倒是那刺客蘇醒後,看清了眼前的形勢,即使隻剩下一口氣也大罵:“你這個人人得而誅之的昏君!縱使我今日殺不了你,日後你也必遭天譴!”

    原來這名刺客正是郝赫,按炎國傳統的禮數,成親後新人必須向家屬回禮,所以此次郝赫正是打著回禮的旗號進宮。但卻沒想剛晉見君王,他便立刻拔刀相向,最後還被當場抓獲。

    這件事實在太匪夷所思,莫說景非鸞,就連顏傅一時也猜不透玄機,唯有不動聲色的看著。

    “嘖,這麼說你倒是在替天行道了?”景非鸞冷哼一聲,走過去用腳踩到他胸口上,居高臨下地道:“不知道王兄是否安好?多日不見,孤甚是掛念他。”

    郝赫卻不怒反笑,換了口風說:“昏君,明明是你挾持我,借機威逼王爺搬兵回朝,其險惡之心人盡皆之!”

    聽完這話在旁兩人臉色一變,顏傅還在思考,景非鸞卻有幾分了然的神色,侍衛營的練功房裏,被沉重的氣氛籠罩著。

    “先生,你認為該如何處置?”過了好一會,景非鸞才問。

    “一切…全憑殿下作主。”顏傅似乎說得有點艱難。

    “當真?”景非鸞又問。

    “當真。”

    景非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隻能喊道:“來人!將這刺客看好,明日早朝孤要當著百官的麵親自審問。”

    在回去的路上,兩人並肩走著,誰也沒再說話。夜色淒迷的王宮中,偌大又冷清,曲折的長廊和巍峨的宮殿,越是讓人覺得像行入了深淵。

    直到路過庭院的容樹下,景非鸞才停住腳,回過頭去說:“先生,現在要改變主意還來得及,孤知道你和郝赫有些淵源,隻要你開口,孤就當今晚沒任何事發生過。”

    月光灑在他的背上,顏傅看不見他的臉,但心中何嚐願意看到師弟人頭落地,可是他又無法確定景非鸞是何意。想起他過去的種種行徑,顏傅難以相信他是真心說出此話,隻怕是在故意試探他而已。

    “即使是臣犯下如此大錯也罪當應誅,殿下雖宅心仁厚,可是那刺客的罪行卻是天理卻難容,還請殿下按律法行事,已敬效尤。”顏傅握住拳頭硬聲說。

    “好,就依你。”景非鸞雙手翹到身後,閉起眼說:“孤想一個人靜會。”

    稍後,他又想起什麼吩咐了一句:“明日你到西山的護國寺為孤求一支簽。”

    “是,臣先告退。”顏傅也心亂如麻,微恭了下腰便先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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