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43 更新時間：12-07-29 22:13
碧空如洗，長風萬裏，雪雁城上上下下都熱鬧非凡。老老少少都趕著往街上蹭，你擠我我擠你，平日裏隻覺得討厭，今日卻似乎格外有趣。
不為別的，隻為今日，顧澈將軍帶領將士凱旋！
媳婦老娘的是為了早早看見自己的男人兒子，小丫頭們是為了一睹顧澈的風采，小孩們則是喜愛湊熱鬧……總之，為了各樣理由，雪雁城的街上密密匝匝站滿了一圈一圈的人。
街上這樣熱鬧，皇宮裏也不寂寥。皇上早已下令大擺筵席慶祝，宴請正五品以上的官員，還特意恩許他們帶上自己的家眷。現下宮女太監們正在宮裏忙得團團轉，沒有一點點閑聊時間。另一隊人馬受了聖旨，去一百裏的郊外的百裏亭遠迎將士。
未央和臨安也在這支隊伍中，但他們並不是受了聖旨而來的，僅僅隻是因為臨安與顧澈關係親密，便告明了迎軍管事，自己跟了來。至於未央，那純粹……是被陸臨安拉來的。
未央罕見的穿了一襲水紅色長裙，飄逸的隨風起舞。這是臨安第一次見未央穿這個顏色的衣服，以前他隻見未央穿那些極淡的顏色。像水紅色這麼妖豔的顏色令臨安有些意外，他笑著打趣：你不會也和街上那些女孩子一樣看上顧澈了吧！
未央也不惱，微笑著解釋：“這次顧將軍凱旋歸來是喜事，我自不能穿那些素色衣裳，未免不吉利。以前在家裏，我並不經常出去，穿什麼便也不顯得重要了。”
初秋的郊外還是一片碧綠，夾著些許黃色與紅色，顯得格外紮眼。風吹來卻比城中涼了不少，引得樹葉一陣一陣颯颯作響，卻也隻是微微一下一下，並不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風仍舊不變的吹著，等了許久，真真可以用望眼欲穿一詞了。總算看見黑壓壓一片自天際而來，卷起一片煙塵彌漫，領頭一麵高高的大紅色旗被風吹的鼓鼓的，上麵張牙舞爪一個南字，接下去的旗子皆是玄色，寫的皆是顧字。
顧澈仍向去時那樣騎著一匹黑色寶馬，黑衣黑甲，一手執鞭，一手拉韁，跑在隊伍的最前麵，黑色的披風在風中一揚一揚。遠遠看去，好像從地獄跑出的一個驕傲不羈的鬼魔，隻是長了一張天使的臉。
顧澈騎馬馳來，遠遠地便看見了身穿官服的臨安和他身邊一襲水紅色長裙的未央，隻覺得眼前一亮，端莊高貴的未央穿起紅色衣裳來，別有一番風韻。
顧澈到達百裏亭前，穩穩停下，快速流利的完成了一係列儀式。便往陸臨安這邊來。
未央看顧澈，比半年前又增了些許成熟，皮膚也變黑了，隻是怎麼看都還是半年的那個顧澈，也許不變的隻是那種感覺。臨安一下拍在顧澈肩上，明明一腔的話，到最後隻有一句：“回來啦！”
“回來啦！”顧澈應著，眼睛裏亮亮的發著些光。
“哈哈哈……”接下去便是一陣大笑，和半年前一樣豪爽、霸氣，一點都沒有變。
顧澈似乎終於注意到了未央，笑著說：“怎麼讓未央也跟了來，她是千金小姐，身子弱，哪禁得住這郊外的風吹。”
“顧將軍說笑了，未央還沒這麼弱呢！”未央笑盈盈的，卻不失禮節，也不失氣質。
“哈哈，未央一點沒變，還這麼客氣，叫我顧將軍呢！那我叫未央豈不是顯得冒犯了！”
“是啊，未央，以後別叫顧將軍了，也跟著我叫顧澈吧！”臨安也在一旁幫腔，但未央還沒來得及回答，臨安卻又忽然記起什麼：“不行不行，這未央叫我都還叫夫君呢，就叫你顧澈，怎麼顯得還是你們倆親近啊！不行不行……”臨安的頭搖的跟波浪鼓似的，惹得未央和顧澈都笑了。
“好好，你也別瞎起哄，大不了以後我一個叫臨安，一個叫顧澈便好了。”未央捂著嘴笑著回答。
“嗯，這還不錯。對了，未央，你不是有東西要送給顧澈嗎？”一句話提醒了未央，連忙從袖間拿出一卷絲綢來。那邊臨安還在跟顧澈開玩笑：“她早就念著今日要送你禮物，我說不用，她還不肯，可見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啊！看！為了迎你，她還穿了水紅色的衣裳，這可是我第一次瞧見她穿這個色的衣服呢！還是托了你的福！”臨安故意將話說的酸酸的，惹得顧澈又一陣笑。
未央將綢子遞到顧澈麵前，幫著他展開。是一幅精巧的刺繡，臨安和顧澈一下子都呆了。隻見上麵是一整片的桃花林，粉紅、桃紅、大紅，層層疊疊的，像一片一片的紅霞，彌漫在絲綢上，一直彌漫到天盡頭，無邊無際，好像潑墨一般的畫。地上是重著的花瓣，半空中還有飄著的花瓣，似乎真的搖搖欲墜。
臨安和顧澈都說不出話來，他們也算見多識廣了，卻從沒見過這麼單調卻這麼攝人心魄的刺繡，全幅隻有桃花林，隻有桃花，他們卻能看出好多好多的意思，好多好多的感覺……
“我也不會其他的什麼活計，便隻有刺繡了，還尋思著做不好。顧澈你可不要嫌棄，收下罷！”未央不好意思的笑笑。
“這還不好，那什麼好！”顧澈笑著收了刺繡，臉上還是未散去的震驚感：“看來未央喜歡桃花啊！”
“是啊，隻覺得單朵桃花漂亮，一整片的桃花林更是美的令人震驚。”
“如此好辦。我聽說這宛城的桃花開的最好，今年是來不及了，明年春天我請未央和臨安去宛城賞桃花，飲桃花酒，也算是報了這副刺繡的情了。可好？”
“好！”“好！”
“將軍。”聊得高興，完全沒注意到有人被忽略了。
“哦，我把你忘了！”顧澈笑笑，指著那個穿著秋香色長裙的女子介紹給未央和臨安：“這是邊塞駱雲將軍的夫人——宣語蝶。隻因這次駱兄弟弟大婚，而邊塞剛定，駱兄無暇分身，便隻讓他夫人隨我一起上來。”說著又轉向語蝶：“嫂嫂，這是我的損友，相國之子陸臨安，這是他的夫人——大夫之女戚未央。大家都是自己人。”
未央眼裏一閃而過震驚與迷茫，有許多話梗在喉間，卻不知從何說起，隻覺得心裏翻雲覆雨一陣真情湧上來。但未央斂斂感情，福身，宣夫人安好。
語蝶已在旁看了好一會兒，淚也灑了好一會兒了。靜下心來，想這或許又是為了某一目的而采取的措施吧。但看到未央的舉動，心裏又酸起來，往事一幕幕浮現，又和眼前景相重合，化為光影。福身，戚夫人安好。
安好，安好。這是多麼渺茫的一件事啊……
臨安和顧澈隻覺得自從宣語蝶和未央見麵後，氣氛有點不對勁，卻也說不出來為什麼。於是索性騎馬上程。
顧澈半年未回來了，一路走去，隻覺得什麼都變了，又覺得什麼都沒變。比如未央和臨安的關係。“啊？！真的！”當顧澈聽說未央和臨安三日前還是分房睡時就是這個反應。
心裏不可思議的一陣竊喜，但是他馬上磨滅了自己那一點點奇怪的想法。繼續與臨安海闊天空的聊開去。
那邊未央和語蝶坐在一乘轎子裏，是死一般的寂靜，兩人臉上肆意橫流的皆是淚。
“主子……”語蝶泣不成聲，一把抓住未央的手。
“別……別這樣……叫我，我不能被看破了身份。”未央回握語蝶的手，很重很重，所有的話都在那手上。“別說了，小心被人聽到。”
“嗯。”語蝶應著，淚眼朦朧的看未央。隻覺得未央瘦了，沒有原來那般好看；覺得未央臉色也黃了，沒有原來那般水靈……心裏對未央一陣疼惜。
未央隔著水霧看語蝶，隻覺得語蝶黑了，沒有原來那般白皙的皮膚；隻覺得語蝶眼角有細細的皺紋，沒有原來那般年輕貌美了……心裏對語蝶一陣憐惜。
人，總是會變的。這是一個痛苦的真理。雖然未央和語蝶皆隻有十七，但總歸是十七了……再也回不到小時候了，不像原來那樣可以手牽著手滿園子亂跑了，不像原來那樣可以無憂無慮了，不像原來那樣可以無話不談了……
那一切的一切，都隻能成為一種回憶，一種永遠隻能在記憶深處、用來欺騙自己的回憶了……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現在，她們連見麵都不能那般光明正大了。
花落，寂靜無聲……
如果現在的未央和雨蝶知道將來的一切，她們便會知道，現在的她們，即使失去了很多很多，但她們卻仍是那樣幸福，因為，她們至少還有對方的真心……
以後的以後，會發生什麼，又有誰會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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