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83 更新時間：20-02-14 10:38
修長的手掀開錦被，潔白的褻衣鬆鬆垮垮的穿在身上，連細雨赤腳踩上了地板。此時已是初冬，這位居半山的居所更是早早的生出了寒氣，寒自腳底泛起，激的連細雨渾身一顫，一手從臉往頭上抹過，原本還算順滑的發瞬間冒起幾根呆毛，揉了揉猶自惺忪的睡眼，他肩膀一垮趴倒在圓桌上，懶懶地呻吟了聲，閉著眼伸手去摸索桌上的水杯。
略微冰冷的瓷杯被遞到手邊，纖白的手指被杯中暖意所溫，連細雨迷迷瞪瞪地抬起了頭，軟軟地道“早。”
來人輕笑一聲，伸手替他攏了攏已滑至肩頭的領口。
連細雨坐正身子，似是不經意地避開了他的手，端著杯子輕輕一嗅，而後略微詫異地睜大眼，轉頭看向來人，疑惑道“沒有茶可以給我喝嗎飛聲？”
飛聲又是一聲輕笑，細長的睡鳳眼微微眯起，眸中光華流轉，戲謔道“沒有呀。”
連細雨一怔，隨即掩飾性的摸了摸鼻頭，端起杯子輕輕呷了一口，目光落在光著的腳板上，腳趾頭百無聊賴的動來動去。
飛聲失笑，坐到他旁邊的凳子上，道“並非不願與你茶喝。”他輕咳一聲，抑住臉上的笑意，溫聲解釋道“你身子本也不好，飲茶於你也無甚益處。倒是這水乃靈泉水，有助你調養身體。”
“哦。”懶懶應了聲，連細雨一手支著額，一手端著杯子小口啜著，“怎麼不見流瀑？”
飛聲自旁邊的屏風上取了件外衣給他披上，笑道“他掌著巡衛之職，倒不似我這閑人整日無所事事。”
連細雨拉了拉衣服，避過他的手將被壓住的長發捋了出來，睇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相識已近月，連某卻不知飛聲醫主竟也是個閑人？”
飛聲但笑不語，轉而拍了下手，便有侍從推門而入。
連細雨便也客隨主便開始洗漱打理自己，也不在意他在場，大大方方地被人服侍著淨了麵換了衣服，待到清理完畢，又有侍從送上膳食，連細雨便邀著飛聲一道用了。
連細雨並不是個愛說話的人，飛聲也是個善體人意的好客人，見他沒有聊興，便也沒有多說，二人一起安安靜靜用了早膳。
寂然飯畢，二人閑適的喝著茶水，又喚侍人備下棋具，提黑引白，正是一局廝殺。正在興頭，突聽有人一路嚷嚷著走了進來，來人腳步聲厚重，聲音渾厚粗獷，驟然響起，便如響雷震鼓一般，震的人耳朵裏嗡嗡發響。
連細雨額角突突直跳，手中棋子一頓，眼神不善地瞪向來人。
來人麵容粗獷，身形彪悍，渾身都是鐵實的肌肉疙瘩，往那一立，宛若一座小山。就是這麼個壯漢，此時被連細雨一瞪，卻突然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縮頭耷腦地搓著雙手，打著哈哈道“啊哈，來的不巧來的不巧，擾二位雅興，失禮了失禮了哈哈。”
連細雨冷嗤一聲，轉而專注於棋盤，便是怠於跟他計較了。
倒是之前一直笑眯眯的飛聲突然冷下了臉，此時他一手提袖，一手將棋子輕輕放上棋盤，口中輕飄飄地道“你不去巡山我不下棋，我好容易擺開棋盤，你便來掃我的興，你這是……對我這二哥心存不滿？”
“不敢不敢，二哥我錯了。”流瀑連連擺手，慫的讓人沒眼看，隻嚅嚅道“若是平時我是再不敢大聲叫嚷失了體麵，今日卻是一樁大喜事！”說著，竟一改先前的慫樣，挺直了脊背，眉飛色舞地道“殿主出關了！”
飛聲一愣，旋即笑開，驀然起身一把抓住了連細雨的手，喜道“竟是沒想到殿主提前出關，如此你也可早點得到治療，大善啊大善！”說完竟是一改往日沉穩，不等連細雨開口，便扯著流瀑急急走了。
揮退了上來收拾殘局的侍從，連細雨起身將方才被飛聲帶倒的棋笥扶起，又將散落四周的棋子一一撿起，玉質的棋子觸手溫涼，連細雨一時有些恍惚。
將連細雨撿回來的便是剛才二人，一名飛聲，一名流瀑。飛聲善醫道，很快便治好了他的外傷，更坦言殿中有秘法可祛除他體內寒毒。
換做平時這樣的話連細雨是不會信的，畢竟據他所知，江湖中恐怕也再沒有比師從先代神醫的司徒月在醫術更精湛的人。
但是，這次不一樣啊，這次是禦神殿啊，傳說中神一樣的存在啊。
渺渺極鸞境，禦神殿。
人人皆曉禦神殿，人人不知禦神殿。
凡是這片大陸之人，無人不曉禦神殿之名，卻從來無人真正到過禦神殿。禦神殿之名與這片大陸的曆史同存，世人隻知它存於渺渺極鸞境，卻無人知道這極鸞境在何處，甚至不知這傳說中存在到底是否是真的存在。
連細雨也不知他撞了什麼大運，就是莫名其妙掉下河莫名其妙被人在河邊撿到怎麼就突然就到了禦神殿？禦神殿不是說很神秘很厲害很牛X的嗎？！撿到個人就往回帶這也太隨便了好嗎！
剛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這個疑問困擾了連細雨很久，但幾次詢問，飛聲都笑而不語，甚至連流瀑那大傻X也會破綻百出的轉移話題，連細雨便識趣的不再多問了。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連細雨也從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
飛聲他們待他極好，一月不到的時間幾人處的彷如至交好友一般。連細雨既不想也懶得去懷疑這些感情是否摻有水分，別人待他以真，他便還之以誠，至少目下大家都還處的不錯，也就夠了。
真正讓他猶疑的是剛剛流瀑提到的剛剛出關的殿主。
若人人都像飛聲幾人一樣能那麼好相處，那這世界早就變成美好的明天了。至少，連細雨是不相信對方會那麼輕易為一個外人動用不知風險的秘法的。
本已心灰意冷，卻突然有了轉機，連細雨既是激動又是忐忑。既寄望於能根除病根，又恐對方不會輕易施以援手，所以眼下很有些糾結。
能治固然是好，不能治也就那樣，但，若是對方不願呢？
連細雨苦笑一聲，一手捂著臉，嘲笑自己的畏首畏尾。
以前的他可不是這樣畏縮的人。
心之所向，必為所往——前二十年甚至上輩子，這都是他的行事準則。
可自從去了一趟小樓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武力的喪失，身體的病痛，連落水的若即若離，甚而被司徒雙生子勾起的陳年往事……疊加累積，他覺得疲憊不堪，也曾想過自我了斷，可到最後也隻是苟延殘喘。
思想上的殘疾，行動上的廢物。
萬般唾棄，不過源於己身的無力。
沒有相匹配的實力，身在江湖就是一坨人人可以踩一腳的爛泥。
連細雨有多渴望實力呢？至少，這種渴望較對健康的渴望來的更強烈。
擁有過再失去遠比從未得到讓人覺得更痛苦。
他也曾是出身不凡實力不俗眾人仰望的天之驕子。
“嗬。”
低低地笑出聲，他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蒼白的臉慢慢泛起一點血色，原本漠然的雙眸多了些亮光，是誌在必得，也是——放手一搏。
雲霧彌漫。
一團雲霧從山腰漫開，一朵朵如綿似絮織成了一層薄薄的輕紗，動蕩的霧靄，仿佛融雪的春潮，嫋嫋升入天空，輕柔的裹挾著滿山翠綠，一座宏偉的宮殿若隱若現。
連細雨一手撩起袍角，一手負在身後，攀爬著長不見頂的漢白玉石階。不知是否因為山中濕氣過重，行於其上，能看清的不過前後三丈，極目望去，四周卻隻有無邊白霧。山中空曠，這地方到底也屬於禦神殿範圍，可是別說人聲，甚至連鳥鳴也是沒有。
茫茫大山，層層疊霧，不見頭尾的漢白玉階，獨行其上的連細雨。
石階很寬，梯度也不是很陡，但卻是長的讓人心顫。
周圍景物消失，靜謐非常，隻有腳下的路與無邊的霧。
如果不是知道這個世界隻是一個普通的武俠世界，連細雨會以為他走上了那些修真流小說中常見的問心路。
走了不知多久，病秧子連細雨腳下一軟差點滑倒，好容易站穩卻實在覺得無力，便隻得抬袖拂了拂地，就地坐下了。可就在坐下那一刹，平地風起，猛烈的風吹的他一個踉蹌，差點滾下台階，他趕忙伏下身子抓緊階沿。
風聲呼呼，拂動衣袍獵獵作響，裸露在外的皮膚針紮般刺痛，連細雨抿著唇偏過了頭，可風勢強烈無孔不入，被風揚起的長發拍打在臉上竟也是啪啪作響。
時間空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扭曲，連細雨不知自己究竟在地上趴了多久，隻覺全身疼痛無比，麻癢難忍，當發絲再一次無情的割傷臉頰時，他終於忍無可忍，僵冷的手指被放開，整個人被狂風卷至空中，而後轟然墜下。
連細雨：我有一萬句MMP一定要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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