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95 更新時間：12-07-26 15:19
天色漸暗，高大的雕花窗欞正把最後一點夕照透進室內，暮色無限燦爛。
時間有種靜謐的魔力，古昇清正緩緩地擦拭著手中的精致薄體茶碗，釉跡青青，淡雲涵潤，是件極品唐瓷。他白皙的指尖輕敲了一下碗沿，溫醉的聲音如絲綢般委落耳畔。
“嘉木公若是繼續站在外麵，可是會沒有力氣回去的。這房子的結界能擋一部分的東西，所以嘉木公還是進來吧。”聲音在這晚暮時光更加清越。
踏著月光而來的是一名身形修長的青年：“你怎麼知道。。。。。。”
“原來茶神不是老頭子，竟如此年輕俊朗，是一枚翩翩佳公子啊。”古昇清微笑著打量眼前的神祇，一派出塵氣質，並不符合自己想象中老頭的形象，回答道：“一個時辰前就有清茶香斷續傾來，雖說常人不易察覺，但這種用從靈內散發的清香可是很容易招來敵人的。”
來人沒有坐下，隻是站在古昇清麵前，清亮卻異常堅定的聲音傳來：“請你去救他。”
古昇清手輕擦著碗沿道：“你可知，換土移根之後也許就不能成活。”
嘉木望著悠遠的玄暉，停頓了許久，說：“知道。”
“哦，你認為我會幫你？”
“隻要你說，我可以做任何事。”雖是這般話語，眼前的人卻沒有露出絲毫卑微的表情。而來自神的承諾，即使隻是一方小神，也是不允許他事後背棄的。
“可是嘉木公快要消失了呢，恐怕沒有時間履行承諾了吧。”古昇清溫柔地望著他，目光清澈得仿佛能看透一切。
嘉木身形一晃，頭微微低垂，鬢發隨風浮動，遮掩了一絲表情。他衣袖中的手緊握成拳“上人可以先提要求，我一定會盡力達到。”
“你很愛他。”
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陳述驚到，隨即回過神來：“上人願意與我同去見他嗎？”
沒有應答，修長的手放下茶碗，悠悠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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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重重，似聽到了來人的腳步，桃樹略顯纖長的枝葉微微顫動，又像是顧忌這什麼，稍稍安靜了下來。
“薄初，沒關係的，他不會傷害你。”清越的聲音安撫了這夜色中的一切。
一個纖瘦的身影翩躚而下，在這月華之下有種難言的美，像是落入山間的精靈，卻又帶了份仙人的疏離，臉上的薄紗也沒有將這些氣質遮掩分毫。那雙清澈的眼睛始終望著嘉木，似有說不完的話。
古昇清望了望身側的一排茶樹，長勢倒還不錯，許多有新芽冒出，正是采摘的時機。隻是那最為精神的一株像是剛剛受過災一般，周圍一地淩亂的綠葉，枝條也斷了些許。
嘉木正握著薄初的手，目光堅定而溫柔，仿佛在告訴眼前的人：“放心吧，我沒事。”轉而看向古昇清，解釋道：“我前些天靈力有些不濟，他摘下的茶多半是沒有長好的，放一天與陳茶一般無二了，今天下午就過來鬧了一場。”
古昇清並沒有什麼其他的表情，纖長的手輕輕撫著這青綠的葉，極盡溫柔。
嘉木感受到了這份柔和，接著說：“這本也沒有什麼，我隻是希望他不要再傷害薄初。”
手輕輕地搭在薄初的麵紗上，感受到身下人不自在的一躲，輕聲安撫道：“沒事的。”
麵紗落下，一張臉已辨不出原來的容貌，幾乎不能看到肌膚，隻有斑駁的刀痕，叫人看著都會感到痛楚。
複又幫薄初戴好麵紗，眸中閃過一絲苦痛，嘉木看向古昇清：“希望上人能帶薄初離開這裏。”
“這事我本不該管，你們都是錢家園中的茶木，沒有他的允許，至死也隻能呆在這裏。雖然桃樹有了靈，茶木附了茶神，這天道規矩也改不得。”古昇清頓了頓，隨又歎了口氣道：“罷了，若是嘉木公還記得之前的承諾，我便幫了你吧。”
“多謝上人，您請說，隻要是我能辦到的事。”清冷的麵孔不複，現在的臉上滿是感激。
“到時你自會知曉。”
薄初默默地看著嘉木，眼中盛滿了擔憂，欲語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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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而平淡的清晨，偶然有翠鳥的啁啾，碾碎了一些人的奢侈，打亂了另一些人的癡夢。
亭廊之上，傾茶之聲清晰可聞。
“果真不凡。”古昇清感受著茶香的輕柔，品了品道，臉上泛著幾分醉意。
張子喻眯著眼欣賞昇清的優雅茶道，也飲了一杯：“嗯，比之自飲更為醇香啊。”
“那是你自己泡茶的功夫不到。”江左在一旁打趣道。
“哎，和昇清一起品茶本是件妙事，奈何有煞風景的人在側，可惜，可惜。”自喻邊說邊應景地搖頭。
江左微慍道：“本來以為今天能和張公子好好相處，看來是我多想了。”
張子喻沒有回應，隻是看著昇清說：“我倒猜想昇清會不會是什麼天潢貴胄。”
古昇清放下茶杯，莞爾道：“不如這樣，你們問我三個問題，若在三問之內依舊猜不得我的身世，就要為我做一件事，可好？”
“那我倒是要先聽聽是何事。”張子喻來了興趣。
“不急，這事很容易完成，並不犯道法倫理，也不需二位傾家蕩產，竭盡全力。”
令人迷醉的聲音總是能起到蠱惑的作用。子喻看了看江左，後者並沒有反對，便說：“之前提到的貴胄，是也不是？”
“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古昇清撫著杯沿，悠悠道。
子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畢竟這樣氣質的妙人不會是普通人家能養出的。江左卻有些訝異，問道“前朝遺孤的後裔？”
“非也。可隻剩最後一問了。”昇清好心地提醒道。
子喻想了想說：“不會是在皇家鬥爭中僥幸生存下來，被人偷偷送到宮外的皇子吧？”
古昇清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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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昇清是叫我們來踏青，欣賞著滿山茶園風光的？”江左有些抑鬱地問道。
“偶然這樣不是不錯嗎？沒有心思，也不覺得冷清，沒有困擾，也不覺得心愁，驅散纏憂，僅僅剩下空白的自己，安穩地享受著叢鳥的啁啾。”古昇清闔上雙眸，輕輕地呼吸著伴著茶葉清香的空氣。
“難得聽到昇清一下子說這麼多話呢。”張子喻看著這滿山的綠，心情也清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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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一天工夫，這桃樹就整棵枯了？是誰照看的？”錢老爺憤然斥責著手下園農。
那位園農聲音有些顫抖：“這。。。。。。小人也不知啊。這桃樹本不需要怎麼照料，偶然下場雨就能枝繁葉茂。誰知它怎麼就蔫了？”
錢老爺嗤道：“這幾天真晦氣。”又問他說，“都看過了，確定活不了了嗎？”
“是這樣的，老爺。有經驗的果農看過說是徹底枯死了，明年也長不出葉了。”
錢老爺皺了皺眉說：“枯了還占地方，砍下當柴吧。”
“錢掌櫃可是不要那株枯桃木了？”清越的聲音傳來，錢老爺尋聲轉頭，隻見三個氣質不凡的男子踩著山道悠然走來。
錢老板看著中間的人怔住，高挑秀頎，衣袂飄舉，連腳邊衣衫都潔淨如新，仿佛剛從家中出來。良久，才發覺自己失態，問道：“三位是？”
“我們隻是來山中漫步的。方才聽到錢掌櫃要處理那株枯木，正好在下缺一把桃木做的古琴，偶遇也算有緣。可否請掌櫃割愛，將它讓與我。”古昇清笑著開口，四周的一切都歸於寂靜，像是怕打斷這流水般的聲音。
錢老板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道：“我本是靠這棵桃樹產的桃漿發家，還是有幾分感情的。如今它雖然壽終，讓與別人也感到些不舍。公子你。。。。。。”
“這可與我們剛才聽到的不一樣。”江左瞥了錢老板一眼，在一旁看著他不自然地咳了咳。
“錢掌櫃，我也是商人，自然懂行商之道。”說完從袖中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他。
錢老板甚是詫異，竟有人用百兩買一堆枯木，是乘此訛這人一筆呢？還是。。。。。。看他們衣著不凡，氣質超群，定不是平常人家，大概不好得罪。又或是離家遊玩的貴公子們，不悉世間物價。隻須臾間，他心中卻是迅速轉過千百種念想。
錢老板想了想，還是收好了銀票：“罷了，公子若是喜歡，就拿去吧。隻是園農們都有活，沒有空閑幫公子收拾。”
“無事。”古昇清望著身後兩人道：“這便是你們要做的事了。”
又對錢老板說：“可否給這兩人準備一些工具。”
子喻歎道：“昇清，這可是苦力活啊。”江左也是一臉抑鬱。他們紛紛接過鏟子，平生第一次幹起了農活。
古昇清鄭重道：“千萬不要傷了它的根。”隻有他一人看到那枯老的樹幹正閃著微弱的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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