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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夕陽好近黃昏(五)
楓眠城算是慶華的名城,人流也是絡繹不絕,隻見官道上一名少年一臉陰沉,手緊抓著一名戴紗帽的小姑娘疾步的往楓眠城城門走去,掀起一陣黃沙漫漫。
路人皆歎,這兩孩子家裏是有什麼急事啊,這麼匆忙?
颯然從前世到現在認識的不過四人,月長流,順天,她娘月笙,以及眼前的涯。她頂著瀧玦夙這個名字活了十八年,她認為她那十八年的人生過的很失敗。
戲簿子裏的那些女孩子,十八年裏有的已在那所謂的江湖出人頭地,有的已和自己的幾位情哥哥上演了幾場愛恨糾葛,如果是再正常一點,普通一點的姑娘,恐怕兒子都能下地跑了。
而她十八年間先不談她那苦不堪言的暗戀,就拿江湖來說,她雖然境界不錯,能放到山裏所有的靈獸,但是出了山就不知道了。颯然多次背著個小包袱,勵誌要在外麵的世界闖出一番事業來,經海,陸,空三種路子一一嚐試後,她得出的結論是,她是個路癡,而且名次是十個手指頭掰得清楚地,她的江湖夢就在繈褓裏,不,是在它娘肚子裏,流產了。
而對於她那莫名其妙的暗戀,她仔細的想過了,為什麼是月長流而不是順天。
其一,她與順天相遇的時間不對,他兩第一次見麵是在颯然十三歲的時候,那時的颯然情竇正值開的最好的時候,全身的心肝腸腸都掉在月長流那裏,沒空折枝紅杏來出個牆什麼的。
其二,月長流模樣好看些,月長流和順天完全是兩個類型的,順天乍一看是一風度翩翩的俏兒郎,但是仔細一瞧便能從那雙滴溜溜的桃花眼裏看到衝天的痞氣。而月長流怎麼看都是一股仙氣兒繞著,就像一株落了雪的蒼鬆,兩人賣相雖然不分上下,但是颯然還是覺得月長流好看。這個也可以歸納為她和順天,沒有眼緣。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順天在颯然十五歲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想和他來個日久生情也沒法子啊。
到了她十八歲的一天,一道金雷就那麼直直的劈中了她,因為事出突然也無法閃躲,也就那麼接下來了,甚至還沒來得及叫喊一聲哇啊啊。醒來颯然便是發現自己變小了,還有個白來的娘親。
所以對於相當於隱居二十多年的颯然來說,一切都是新鮮的。被她娘派出來買東西時隻是埋著頭跟著帶路的小耗跑,也沒抬頭看過四周。這可以說是颯然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進城。
看到颯然興奮的樣子,涯的臉色也好些了。“颯然的肚子是餓了吧?涯哥哥帶你去吃頓好的”涯牽著颯然向城心走去。
越往裏走,路上的人就越多,而且一個個麵帶激動,颯然覺得奇怪,捏了捏涯的手心,涯明白颯然心中所想,拉住了一姑娘問“這位姐姐,你們這麼急匆匆的往城心去,發生了什麼事?”
那姑娘嫣然回頭看見涯這麼一位三高美少年,臉瞬間紅的和蘋果似的,一個字也抖不出來,她不說,涯也幹愣著,颯然隻見那姑娘嬌嗔一聲“討厭”跺跺腳,就捂臉似風一般跑了,卷起幾片兒枯葉,吹了涯和颯然一身。
涯:“她,那是害羞嗎?”
颯然:“應該是”
二人沒打聽出個所以然,但也隨著人流去看個熱鬧。
“大哥,這是出了什麼事啊?”涯這次學乖了,找了個小販模樣的漢子。“東街的伊人坊知道吧,沒想到那水靈靈的蕭湄兒居然是妖朝貴族,在慶華帝滅妖朝的時候不知用什麼法子活了下來,前兩天沒忍住去刺殺城主遭逮住了,這會兒是要打回原形焚身呐!嘖嘖,可惜了”
“妖朝?”颯然看向涯,“妖朝是在滅朝後民間對其的稱呼,它本來應是叫做雲荒的。雲荒生活的都是妖族,人類沒什麼地位,常常被妖族欺淩,現在的慶華帝雪河擎起義成功,建立慶華盛世,在位兩百年間斬妖除魔給了人類一個安詳的時代”
“雲荒?”颯然腦袋一白莫名的覺得心痛,但她確定她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據說雲荒皇族瀧玦氏的祖先是母神的一滴血所化,母神賜姓瀧玦”涯看補充道。
“瀧玦?”颯然一屁股栽在地上,她是颯然也是瀧玦夙,但是那不應該是另一個世界嗎?
“然兒,小然兒?”颯然看著涯俊美的臉龐慢慢的回過神來,這隻是一個巧合罷了,吧!
“涯哥哥我要到前麵看”颯然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弓著身子擠進了人群,涯找了一圈也不見颯然,看著眼前如同下餃子一般的人群,皺了皺眉無奈的擠了進去。
颯然身子小,很快便是來到了祭台前邊,一女子一身破爛的紅衣架在柴堆上,發絲披散整個人像是被吊在鐵做的十字架上麵,毫無生氣。
人群是嘈雜的,什麼難聽的話都冒得出來,但是那女子還是那樣一動不動,颯然覺得心很痛,很痛,不由的向那女子靠近了些,颯然以為那女子會哭,待她靠進了才發現她不是在哭,而是在笑。
散亂的發絲為她添了幾分媚色,露在外麵的皮膚瑩白而又傷亂。颯然又靠近了幾分,她真的是在笑,周圍的聲音越難聽她笑得越美,她笑得越燦爛颯然的心就越痛。
“姐姐,你為什麼笑?”
“小孩子不要過來,不然你也是妖朝餘孽”士兵用長矛堵住了颯然又想往前的身子,一臉的鄙夷,颯然從前便是天不怕地不怕,惹了凶悍的靈獸前世有月長流和順天撐著,今世有月笙扛著,也就生了個越凶悍的她越是要惹的德行
“我沒問你”丟給那士兵一句又看向了鐵架上的蕭湄兒。
“姐姐,你為什麼笑”
蕭湄兒抬起一直耷拉著的腦袋也將視線看向了颯然“我為什麼笑?哈哈,我為什麼笑,我笑的是世人的愚昧,我笑的是妖族的無能,我笑的是天下之大竟無我容身之地,我笑的是雪河擎口口聲聲的一視同仁,我笑的是你,一個半大的孩子問我為什麼笑……也許,是早就忘記了該怎麼哭吧”蕭湄兒的神色一瞬間有些惘然。
“發生什麼事?”長長的祭台的另一端傳來雄渾的聲音,想來那人天力之高。
“報,一個小娃不顧阻攔與犯人長談。”
“是哪家的?讓大人領回去。”
“是”
兩個士兵一臉死板的架著颯然向人群外走去,颯然掙不過,隻能使著孩子脾氣,死命抱著懷中的兔子,眼睛一直看著蕭湄兒,蕭湄兒也一直看著颯然。突然又是一笑,笑落了河岸的杏花,帶起柳絮飛揚。
人群合上,颯然坐在人群外,嘈雜得很。隻看見熊熊的火光衝天,像是一朵業火造就的紅蓮,火星飛起又旋落。像是在為這美麗而短暫的生命做一場華麗的葬禮。
“一條路一盞燈
一雙人陰陽相隔
一回頭一轉身
一碗水斷念前塵
喪花落黃土遮
葬舊人蒼蒼無淚
相許一生
共樂一世
今已無悔
難念難舍逝者不歸
留活人對月難醉
喪花落黃土遮
葬舊人難舍難分
忘川水將難咽
北風吹重故人
一場局一相思
一根線死生難解
一悲歡一離合
一段緣月朔天歿
喪歌念淚雨纏
埋情戲默默無聲
發結一生
緣念一世
今已無悔
難斷難分生者由天
忘舊人立誓天滄
喪歌念淚雨纏
埋情戲隨波湮沒
江南燕飛幾歲
楊柳垂再相圓
江南燕飛幾歲
楊柳垂再相圓
舊時顏重相見
幾多淚飛雪回”
“姐姐”焚身於火焰中的蕭湄兒不隻是和心情唱起了一首斷人心腸的歌,糾得颯然的心腸像是攪在了一起,似痛,卻又不是。
“喪念,雲荒的喪歌。”
慶華的百姓也真是惡趣味,看著十字上的人從還能看出個樣子到皮開肉綻,最後化為土灰,被寒冷的晚風吹散化為乾坤間的一縷塵煙。不但沒有一絲恐懼還看得興致勃勃,有的還招來小販買個糕喝碗茶什麼的,不時暗罵一聲妖朝的賤坯子或是叫好。那蕭湄兒雖然是個女子但也是個硬骨頭,嘴角一直翹著,一聲不吭的,颯然從逐漸散去的人縫裏看著這一幕,看得全身發冷,但也是睜大眼睛牢牢的記住了這樣一幕,像是要深深的刻進心裏。
涯想要遮住那雙呈亮的眸子卻被瞪了回去。
“涯哥哥,這於我本是無關但是對她是不公平的,我不知你們慶華的官是如何想的,你們慶華的王是如何想的,她隻是一個女子,一個想要生存下去,想要被人疼愛的女子,你說雲荒的妖是欺人的,但慶華的人想過嗎,他們在這本是雲荒現是慶華的土地上正在被人欺,雪河涯為人出了頭,誰又來為妖出頭。我要記下,這隻是作為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正義。”
颯然想,那蕭湄兒約莫是覺得這麼笑著與哭著沒多大的區別,都是翹著嘴,隻是少了幾朵眼淚星子。也許她以前在什麼時候已經把眼淚哭幹了,又或者是眼淚還未出來就消失在了那美麗的火苗中。沒有人會為她的淚水而感動,女人的眼淚不是萬能的,更何況她的罪名上又有雲荒後裔四字。被冠上了這四字的罪名在慶華人的眼裏都是罪無可恕的,這無關你是女人又或是孩子。
那蕭湄兒可能早就想通了吧,是在刺殺慶華朝的楓眠城城主時,還是更早?
涯看著眼前倔強的小姑娘,心裏最後那點不解已經隨著那洶洶的烈火消失了,以她的性子不知道以後會碰上什麼,該說她是不自量力還是可愛呢?他要護她一世,就算死也要護著她。
涯和颯然一起望著那火焰,直到人群散盡。
“一起回竹林吧。”涯蹲下了身子,讓颯然趴上去。
“能再低一點嗎?我上不去。”颯然經這一折騰早忘了還空著的肚子,看了原先蕭湄兒所在的地方一眼,像是在道別,然後趴在了涯背上。
“嗯”
“涯哥哥,你為什麼那麼瘦,骨頭烙著挺疼的”
“……你挺重的,說明你肉多,可以自己墊著。”
“……哦”
“那個人有好熟悉的味道。小白,我們要開飯了哦”
架著蕭湄兒的十字鐵架還泛著焚燒的赤黃,一人白衣白發單腳立在十字架頂上,小麥色的臉龐既有野獸的狂野也有玉般的細致,一雙銀色的眸子饒有興趣的盯著灑然離去的方向。口中淡淡的哼著喪念的調子,一瞬間又消失了。
小白,那個人的眼淚……可以讓你,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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