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28 更新時間:13-02-04 15:03
第六章 夕陽好,近黃昏(六)
天黑得格外的早,颯然還是覺得被涯背著挺烙人的,出了楓眠城便是讓涯把她放下來了,依舊死命抱著懷中的兔子。隔著紗帽,涯雖然看不出颯然的神情也可以猜到她還在想蕭湄兒的事。
“小然兒,已經沒事了”
颯然的語氣有些沉悶:“有事”
“……”
“涯哥哥,你是慶華人吧”
“嗯”
“我應該也是慶華人吧?”
“不然呢?”
“娘親常說楓眠城裏都沒什麼好人,我一直不明白,娘親說,那些一直對她窮追不舍的人就是楓眠城裏的人,是壞人。那時娘親眼中有些害怕,所以我想要保護娘親。你也一樣,你雖然是個呆子,很多時候都是笑笑就過了,但是當你站在墨桃花下的時候,身體是在顫抖的,所以我也想保護你。”
涯身體明顯僵了一下,被發現了嗎?
颯然接著道:“今天麵對蕭湄兒時也是一樣,我想要保護她,莫名的。她很美,如果還活著我還想給你們兩牽條紅線,因為那樣的話我就可以不用嫁你了。但是,那隻是如果,我隻能一直看著她,一直看著她。其實我很害怕,但是我想至少要為她做點什麼,我想不出來,就隻能一直看著她,緊緊抱住小兔,用這來確定小兔還在,我能保護住它,我有能力保護住它,不會讓大兔傷心。說實話如果我有棍子真想一棒敲死那些嘴巴不幹淨的人,雖然暴力,但是也算為她做了些事情,算是保護了她。我沒有那麼做,因為我手上沒有棍子。但是,為什麼沒有?想了很久,因為我不敢,以往的膽子像是被那場火燒沒了。說白了,我沒有保護她和保護你們的能力。我和她一樣不會哭,又和她不同,我好像是生來這方麵就有缺憾,心裏很悶,我想哭出來會不會好一點,試了很多次,都哭不出來,心裏更悶更痛了。”
懷中的兔子被颯然勒得有些緊,幽怨的睜開了眼睛,但沒發出吃痛的嗚咽,反而往颯然懷裏拱了拱,用一雙通紅的眼睛借著月光瞧著涯。
“你不像是個孩子,但也是個孩子。你不適合想這些問題,適合你的是那一方竹林和三裏半大的墨桃林,那裏的小然兒很快樂,很漂亮。以後你護不住的我幫你護著”涯抬起俊秀的臉龐看著遠方的月亮。
“但是你不會一直跟著我,就像我不可能一直呆在林子裏。我不想讓別人來保護我,我自己能自保,也想保護別人。”颯然倔強道,她覺得此事關乎她的尊嚴與責任,但是她忘了一件事,男人也是好麵子的家夥。尊嚴,他們看得比什麼都重。再懦弱的男人都不想讓女人護在自己前邊,特別是自己心愛的女人。雖然有的時候不是光想想就能避免的。
涯自信的笑了笑“有什麼關係呢?至少現在我還陪著你,我想護著你就像你想保護我們一樣。而且我也說過會護你一世”就算我死了也會護著你。後麵半句被涯藏在了心裏。
颯然覺得心頭跳漏了一拍,看了看懷中的兔子,她的冰心好像分成了兩半。人總是在莫名其妙的時候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但又無法控製。
“明月當頭,不知君心何處。悲戚,悲戚,蒹葭岸,碧苔蒼蒼,綠了素衣衫。不知兩位有沒有閑心到本太子府上聊聊明月,談談感情?兩人相談著實無聊。”
涯:“什麼人”
颯然:“好文采”
白衣人微笑道:“好眼光”
“……小然兒,那不是你該注意的”涯扶額感歎,不過這才是颯然啊!涯感歎完看向眼前這個白衣白發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長得不錯,就是那雙銀色的眼睛有些滲人。
他剛剛好像說他是太子來著的,但是涯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是慶華太子,因為……而且現在大陸隻有慶華一個國家,他這個太子又是從哪座山上冒出來的?這個人的天力很高,不是他可以想象的。也不知來人是敵是友,是該讓小然兒先逃嗎?一時間涯警惕的看著眼前神秘的白衣人想了很多。
颯然則是盯著白衣人腰帶上別著的一隻玉簫,想著那蕭挺漂亮的,要不然叫涯哥哥順過來給蕭湄兒做個陪葬,算是對得起她了。
“月催淚,催淚月,多少愁事上心頭。杯中物,酒中淚,浣了舊愁添新愁,愁更愁。”白衣男子用那雙神秘的銀色眼瞳感歎似的望著月亮,其中淨是哀愁,完全沒注意他的兩位客人。
“公子這個時候邀請我們不嫌有些太晚嗎?”涯試探著問道。
也不知那白衣人是故意還是真沒聽出來涯話中的意思“晚?不會不會,對於我來說白天黑夜都是一樣的”
“你不覺得晚,但是我們覺得”先前憂傷了一陣子的颯然從知道還可以把那隻蕭順過來送給蕭湄兒起,那被火燒盡的膽子不知從什麼地方回來了,隔著紗帽狠狠的盯著白衣人。
突然想起她是要從那白衣人那裏得好處的,收斂了不善的眼神,換上了無害的笑容。隻是,隔著那層礙事的黑紗,白衣人隻能感受到颯然狠戾的眼神。如果要感受到颯然的笑,隔著層沙颯然又沒笑出聲,換了厲害如天皇老兒一般的人物來也是做不到的。
“哦,那就沒辦法了”白衣人順了順束在腦後的白發勾起唇角,一眨眼不見了蹤影。颯然和涯驚惶的向四下搜尋,但是官道上除了他們,空空如也。
突然背後涼颼颼的覺得脖子一痛,眼前一黑就昏過去了。
黑暗中,白衣人的身影重新出現,一手拉住涯一手拉住颯然,哼著喪念悠遠的調子消失在了夜幕中。
待颯然和涯清醒過來時,發現他們身在一個小亭子裏。亭子被荷塘環抱著四麵是山,月下,嫩粉的荷花在荷葉的襯托下開得正好,其中有一朵巨大的墨綠色花骨朵,在這一塘的荷花中顯得格外突兀,沒有生機。
那擄了他們來的白衣人正坐在亭子中間的圓桌旁撐著腦袋,一邊吃著糕點,一邊凝視著那詭異的花骨朵,讓人覺得很唯美。那種眼神颯然很陌生但對於涯卻是再熟悉不過的。
那個剝奪了他尊嚴的人,將他推下地獄的人,那個被他稱作父皇的人,也經常用那種眼神看著那顆墨桃樹,那顆他曾經認為很美的墨桃樹。
“你們醒了?餓了吧,先過來吃點東西。”那白衣人招呼了他們一聲,又繼續凝視著那朵花骨朵。颯然看了看懷裏,小兔還在,安心了些,拉住涯伸過來的手掌站了起來。
他們著實餓得厲害,坐到圓桌旁就開始大吃特吃,孩子畢竟是孩子颯然和涯都屬於嬌生慣養一類的,對於危險這個詞隻是感覺得到,如果沒有危害到自己的話,就好像是一個擺設,沒有太多的警惕。
“小姑娘,怎麼樣你才會哭?比如把他殺了?”白衣人把手中的糕點全塞進嘴裏,扭過頭微笑著看向颯然。颯然正在和涯一起狂吃,白衣人這麼一問,愣了愣,覺得白衣人怎麼能笑得這麼溫柔說出這麼可怕的話。她一愣,嘴裏的東西也跟著卡在了喉嚨裏,頓時手忙腳亂的又是咳又是拍的。白衣人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了一個茶壺和一個茶杯,不慌不忙的摻好水,微笑著遞給颯然,颯然要接的時候又把茶杯收了回去,弄得颯然臉一陣青一陣白的。
“小姑娘,回答我的問題,把他殺了你會哭嗎?”
颯然不用看也知道,這白衣人肯定是笑著的,她想要那杯水,但是那個問題也很糾結。說不行,那杯水是得不到的,她就得一直梗著;說可以,水是得的到的但是她的涯哥哥就危險了,他們和那個白衣人素不相識,他多半會真的把涯哥哥殺了,她說過要護著他的。想想,想想……
涯在一旁看著這兩人幹著急,你說那白衣人你給水就給嘛,非得談到他死不死的問題,沒看到他家颯然遭梗得話都說不出了嗎?起身奪過桌上的茶壺,狠瞪了白衣人一眼,一手撫颯然的背,一手拿著壺往颯然嘴裏倒。白衣人看著這一幕眉角一挑,那雙銀色的眸子越發的深沉了。
颯然喝了水覺得好了很多。想起白衣人的話,他要殺她的涯哥哥,那涯哥哥也會和蕭湄兒一樣。她看了還在微笑的白衣人一眼,這個人為什麼非得讓她哭呢?
“那誰,我從小便是沒哭過,讓我哭有點不太可能,要不我把小兔給你,你就讓我們回去。”颯然想,給了小兔明天讓娘親再同那隻蕭順回來就行了。
“真像。”白衣人沒有回答,隻是微笑著說了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一手撐著臉專注的看向颯然。颯然被他盯得有些臉紅,才發現那頂紗帽不知被落在什麼地方,一張潤玉般的小臉暴露在空氣中。
“然兒說她哭不出來,你該讓我們回去了。”涯覺得空氣越發的沉重,心裏莫名的很急,不善的說道。
“雪河涯,你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吧?”白衣人眼睛轉向了颯然身邊的涯,涯瞳孔一收縮,身體緊了緊,白衣人那雙銀色的眸子仿佛可以看破一切“你,為什麼知道”雪河涯的聲音有些顫抖。
颯然感覺到了雪河涯的異常,安撫似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心裏也跟著不安起來。
白衣人饒有興趣的說道:“慶華的太子,如此高貴的身份,本太子怎會不感興趣。不知現在你的那位父皇是怎麼看你的,兒子?還是,男寵?桃花紛亂,春宵難眠。無意,無心,隻當寵兒作伴。是無情,卻道意難盡……”
“住口。”雪河涯捂著耳朵歇斯底裏的吼道。
颯然也有一刻的震驚,她看過的戲簿子可謂各種各樣,其中關於斷袖的在她被雷劈中的前幾年中可謂是各式各樣多得不計其數。但是她沒想到那個如同溫暖的春日,說要護著她一世的涯哥哥竟然有這麼勁爆的過去。颯然的心又開始痛了,她的涯哥哥,還能對她笑。在墨桃林子裏的那個顫抖著的身影,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對她露出孩子的笑顏?說要護她一世的時候看著月亮的目光又該是一種怎樣的淒涼?
“呐,小姑娘,如果我現在殺了他,你會哭嗎?”白衣人還是微笑著,和初見時一樣,微笑著,映著滿池的荷花,和夜幕上那輪如勾的淒月,讓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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