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60 更新時間：13-01-20 18:35
晨光熹微，青鳥啼翠。
彥青辭醒了，明清如鏡的水眸霍然睜開。撐起上半身，白色的褻/衣順著肩肘往下滑，露出大片玉肌。不過上麵卻是步滿了可疑的紫紅色印跡！想起昨日裏的荒唐失態，臉不禁紅了大片，彥青辭這才發現司南若葉不在屋內。
起得這麼早……他應該還在西苑練劍吧……
彥青辭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嗬欠，便看著窗外這麼一個情景：
華樹染雪，簇聚在枝頭怒放，粉團燦然，且成山且成海。風吹落，如星如雨。樹下石凳上有二人相對而坐。一方衣白猶勝九天落雪，絕塵八方。手執白子，頷首似若有所思，視線定在石桌上的一盤棋上；而另一方，碧如天水一色，淡然若風，傲如君竹，眼角含了笑意，將一隻黑子撚在指間把玩著。
他似乎並不怎麼著急，隻是好整以暇地看著濃眉深鎖的司南若葉。滿眼飛瑛繞，彈指俱東風。
執白對弈，舉子遊離不定。司南若葉思忖良久，方才落下一子。黑子急隨其上，直攻要害，斷了對手所有出路。被圍困於方寸之間，儼然一方死局了。見司南若葉再無從下手，穆輕舟坦然一笑，“看來是我贏了。”
語畢，白子已盡死。
彥青辭神不知鬼不覺地繞至司南若葉背後，看著棋局，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穆輕舟打斷：“彥神醫也來了，須知‘觀棋不語真君子’。”彥青辭臉一紅，隻好就此作罷。
司南若葉笑道：“這個下棋我是比不過你，不過若說是其他的，那可不一定。”
穆輕舟擺手道：“武功你本就在我之上，我不過是靠些智謀取了次勝，你連這也跟我爭，太有失大家風範了……”他起身，興手折了隻含苞未放的梨花，嗅著恬雅的香氣，緩緩道：“今日豔陽高照，長空如碧洗，萬裏無一雲，二位可想上街一走？”
“好啊！”彥青辭頓時眼前一亮：“上次我還沒逛夠，這次一定要補回來！！”
司南若葉見他一臉欣然之色，不由地一笑。
“謝謝。”
少年特有的清鬱異香飄進鼻子，看似不經意地擦肩而過，兩人皆是衣袂不驚。彥青辭將聲音放得很低。司南若葉沒有說話，隻是原本峻冷的臉上多了一份柔和。
昨夜那種情況下，二人分明都已情動，就差水到渠成了，可偏偏到了最關鍵之處，他還是運氣逆血生生忍住了，隻是用手一並解決，倘若便因為藥力而要了那人，以後自己和他當如何相處……
他醒來後，還會對自己笑麼……
彥青辭是謫仙似的人物，如無瑕之白壁，沾不得一點兒墨漬……除非是兩廂情願的親口要求，否則司南若葉決計不會傷他分毫。
你以為……我就真的不想要嗎？
猛地吸入一口氣，讓涼意竄進鼻腔裏，融入血脈中。
司南若葉閉上眼睛。
片片飛花舞清空……
彥青辭展開瑩白的掌，接住飄落的彤花，掌心的紋路交雜縱橫，在流光下劃出分明的曲折。他曾在街上看過手相。那個算命的瞎子自詡能堪破乾坤，未卜先知。
枯皺的老手抓過他的手，摸著上麵深淺不一的細紋之後，“撲通”跪倒在地，一個勁兒地磕著響頭，滿身發抖再不敢言。
這是……騙人的吧？彥青辭雖覺得怪異不過並未往心裏去，反倒是給了他一錠銀子便走了。他走了之後，遠遠地看過去，那人還是長跪不起，口裏反複念叨著什麼“天恩浩蕩，草民不勝惶恐，冒犯之罪該死該死……”
路人來往見狀都以為瞎子是個瘋子，看熱鬧的說笑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五指驟然收攏，將花瓣攥緊在手心裏，指縫間稍有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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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去前先戴上這個。”穆輕舟從牆上取下一頂鬥笠遞給司南若葉，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不過他還是依言戴上了。雪白的輕紗遮住了那張英俊的容顏，隨著青絲垂下來。
“記住不要輕易露臉，到時候出了山莊你們便知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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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來到集市，眼見前麵的一處圍滿了人。彥青辭湊近了一看，原來這些人都是在看城牆上貼著的一張告示。
“昨夜城內又現采花賊，誘拐太守府上千金，衙役辦事不利至其逃脫，若有知其蹤跡者，賞金千兩，並令速速捉拿歸案……”逐字逐句地一一念出，最後看到了告示上畫的畫像，彥青辭不禁“啊”了一聲。
白字黑字，那張通緝要犯的臉……居然是司南若葉！
采花賊是司南若葉？！
司南若葉是采花賊？！
“哈哈哈哈！”彥青辭捂著肚子，眼淚都快笑出來了，轉頭便道：“昨日那太守家的小姐，滋味嚐起來可不錯？”
“……”司南若葉看著他的寒冷視線足以將人凍死。
“沒想到這廝膽子挺大，被我當場撞出了原形不說，還敢用我的模樣繼續作案。”
“這話的意思是……你和這個采花賊之前見過了？”穆輕舟反問道。
“不隻見過，還交過手。”
“可是，他為何要易容成你的樣子？若不是無心之舉，那麼……就是別有用心。我猜他就是最近江湖上傳聞的那個混跡於江南一帶的采花大盜，將衙門裏的差人玩弄於手掌間的那個，絕對錯不了！”
司南若葉頷首，“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你去叫七煞堂多派幾個人來，給我追查一下他的下落，若有查到立即告知我。”
“這是當然。”穆輕舟點頭附議。
避風堂茶樓。
高鵬滿堂，坐無虛設。
男女老少，無一例外興致勃勃地看著中央的一方圓台，時而鴉雀無聲，時而連聲叫好。
一把白折扇，一條驚堂木。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天南地北，從世間傳奇軼事到天下無數叱吒風雲的人物，如一幅長長的畫卷，在說書人一張三寸不爛之舌中娓娓道來。整個茶樓裏，除了那說書先生字正腔圓精妙絕倫的故事，所有茶客均是屏息凝神地傾聽，就連茶樓下過往的行人也禁不住止步，駐足聆聽。
紫袍玉帶，錦衣靜而堆雪，碧色水杉雅然長立。司南若葉一行人也在其中。
彥青辭隻手托腮，眼盯著台上，手指在梨木花桌上一下一下地輕擊著。
說書人一身灰白長衫，雖過不惑之年仍卻精神矍鑠，講到絕妙之處，手裏的扇子“嘩”地一下打開。
“眾位看官幾日以來興許有所耳聞，最近長江以南一帶出了個膽大包天的采花大盜，市井流傳，有見過這賊盜扛著剛偷的美人橫街而過者，說著這采花賊長得那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不過昨日夜裏，這采花賊一不留神差點落了法網，”
老者安然品了一口茶，接著道：“想來諸位定是猜也猜不到，官兵們把他的蒙麵黑紗一掀，嘿！好家夥，這采花大盜的廬山真麵目居然是在江湖上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司南若葉！”
“要說這天底下誰的武功最高，司南若葉要說第一那就沒人敢自稱第二！他的事跡在座的各位一定都有耳聞，這人在江湖上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殺人一命抵過千金，武林大會擊敗各路英雄好漢，從此名揚四海，血洗唐門又滅四大門派，一時威震武林，聽說之間還有姣花軟玉相伴，生死相隨……這些東西，擱我這兒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呐……那為首的捕快知道了這些後也就頓時傻了眼，司南若葉怎會是個賊呢？！”
“行蹤不定，獨來獨往，這是時人對司南若葉的評價，司南若葉什麼沒有？他是什麼人？所謂正人君子衣冠禽獸，也不過是眨眼的事，好好的些個沒出閣的黃花大閨女都給糟蹋了，有道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呐！”
說書的老人一臉沉痛，大失所望地搖搖頭。
“撲哧！”彥青辭正在喝茶，聽到這裏的時候還沒顧得上緩口氣，先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老人繼續道：“說來那名動一方的司南若葉倒真是風流成性，一個天下第一美人不夠，還妄圖身邊美女如雲，天天鶯歌燕舞……可憐醉心一去之後，屍骨未寒，他便在前段日子裏花重金買下了花滿樓裏的當家花魁……”
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了一眼白衣男子的麵部表情，果然……他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
台上說得火熱朝天，天花亂墜，難道他心裏就沒有分毫的抵觸。真是個怪人！彥青辭懶得多想，於是接著聽。
“話說那司南若葉一次偶然在街上揚馬而過，一路風塵中撞到了一名妙齡女子，扶起來一看，當真的目瞪口呆！隻見那名女子端的是唇紅齒白，美若天仙，叫人心生一片憐愛！這女子是誰，人家可是臨安太守府上的千金小姐——雲芊芊，自此之後啊，司南若葉茶飯不思輾轉難安，一門心思想要將這美人兒弄到手！”
這一下彥神醫聽得咂舌了，看上了太守千金？有沒有搞錯？！這人也太會吹了吧……
看看那邊，一張棺材臉不變，還是沒有反應。司南若葉隻是手上一杯接著一杯地倒茶。
“啪！”
老頭子醒木一拍：“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道紅色的人影一閃而過！倚欄小憩的太守府千金雲芊芊眨眼便不見了影兒，伺候小姐的丫鬟一看，嗬，好一個俊俏的男子立在眼前，玉樹臨風，頭戴麵具，嘴角就那麼一勾，把這小丫鬟的魂兒都給勾了去，連抓賊都忘了喊……”
有這麼誇張麼？我天天看到他也沒覺得他有這麼好看啊……
彥青辭不高興地撇撇嘴。
司南若葉閉上眼，淡定依舊，聚精會神地聽起了自己得風流韻事。這時台下有人道：“那司南若葉最後不還是被人逮了個正著，怎的又給放了？”
“嗬嗬，這位看官問得好！”老頭子撅了一把白花花的鬢發，才緩緩道：“這司南若葉分明已是甕中之鱉，那他是如何金蟬脫殼的，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這調子拖得長長的一句結尾，可真是吊足了聽眾們的胃口，立馬就有好幾個茶客嚷嚷著著下次還要再來一回！
三人走出了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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