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74 更新時間：12-09-05 21:20
飯後，沒車開再加手受傷的張有為和劉月一起在夜市散步，熙來攘往的人群，滿是一對對映入眼簾的情侶，劉月看著每一對擦身而過的小青年兒，心裏怪笑。說來奇怪，自己和別人出雙入對的時候，身邊充斥著快樂的小單身漢，如今自己變成孑然一身，眼前閃過的，卻又統統變成了一對對兒的小情侶，生活總是故意製造出一些矛盾的場景讓劉月不停的受刺激，讓她覺得自己總是和周圍的人和事兒那麼的格格不入。
晚上的天氣很清涼，擁擠的空氣裏充滿烤串兒的香氣和小販的吆喝聲，劉月瞄著地攤上的一雙紅色的拖鞋，沒過兩秒鍾，張有為就很知心的交了錢讓劉月變成了那雙鞋的主人。
“哎呀，你太速度啦！”劉月有點兒沒緩過神兒，手裏已經多了一雙通紅的絨布拖鞋。
“也沒多少錢，你喜歡就買了吧。”
一位大概也相中這雙拖鞋但是沒搶到的姑娘不甘心地瞪了張有為一眼，憤憤地走了。
劉月心裏又泛起一陣感動，心裏暗自再次給張有為加上十分兒。
可張有為對她的好，反倒讓劉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愧疚感，他越是這樣，她越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對了，明天是周末，你最喜歡的那部電影剛好上映，一起去看看吧。”張有為說。
劉月無意間和對方提到過那部電影，曾經很期待，可惜如今反倒恨那部電影幹嘛上映得這麼早。不能和自己心儀的人一起出入電影院，又怎麼可能真的體會到看這部電影的樂趣。
張有為顯然已經被還沒到來的明天做起了充足的準備，幾點買票，幾點去吃飯，幾點去候場，看完電影做些什麼，這些他統統安排的妥妥當當。劉月想如果對方換做是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該有多好，那此時此刻的她，該有多麼幸福。
兩個人在夜市裏繼續往回家的方向慢慢走著，張有為一直在劉月的耳邊說著什麼，快樂輕鬆的語調。劉月在想如果自己現在告訴對方自己其實一點兒也不喜歡他，張有為會有怎樣的反應，也許難過，也許根本不會有什麼大的情緒波動，畢竟相識的時間這麼短，現在分開，一定不會傷到任何人。
劉月盤算著自己的心事兒悶頭走著，突然覺得右手掌傳來一股溫暖的體溫，她快速側過頭，看見張有為趁著她想心事兒的時候，偷偷的拉住了她的手。劉月像是被蟲子咬到了一般迅速的收回手，她看著張有為的臉由詫異變為冷靜，然後是一絲轉瞬即逝的失望。她猜這麼一來，張有為應該能在她下意識的舉動裏，讀到她的心意。
剩下的這段路，張有為的話變得很少，他沒有再試著去拉劉月的手，一直到劉月家的樓下，他才緩過神兒來。
“行了，上樓去吧，明天早晨起來了，給我打電話。”
“恩，好，謝謝你給我買的這雙拖鞋，我挺喜歡的。”
“行了，上去吧，到樓上給我打個電話我再走。”
每次送劉月回家，張有為都會在等到劉月的平安電話之後才放心的往回走。可這次，他特別不舍得讓劉月就這麼轉身上樓，卻又不知能說些什麼，來挽留住和劉月單獨在一起的時間。
“哦，對了……”張有為對進了樓洞的劉月輕輕喚道，劉月從樓梯間探出半個腦袋回應，張有為卻又搖搖頭，示意劉月回去。他看著一樓到四樓的感應燈一一亮起，聽到劉月家的鐵門傳來一聲清脆的關門聲，接著，自己的手機接到了劉月的來電。一套程序走完，張有為才算安心，他站在樓下朝劉月家的窗戶望了一會兒，想在劉月家淡淡的燈光下捕捉到劉月的影子和訊息，可很快，她家的燈便熄滅了。小區突然變得很安靜，張有為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晚上十點，該回家了。
喜歡或者不喜歡之間，到底有沒有界限，如果有，他們兩者之間的分割點到底是什麼？
劉月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下班的途中，突然見到了久違的鄒帥，他輕輕的攬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像曾經對她那樣，低頭望著姑娘的眼睛淺淺的笑。他笑起來時眼角的皺紋數量一點兒沒變，整齊的牙齒依舊白花花的那麼好看，套在他身上的還是那件超級合身的墨綠色夾克，劉月想起來，鄒帥不辭而別的前一天，就是這身行頭，連皮鞋上的灰塵，也和那天一模一樣。鄒帥和那個女人快樂地走在她眼前，劉月小心地跟著，想知道兩個人會去哪裏，而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終於，她鼓起勇氣，大踏步地追上兩個人，然後她用盡力氣，衝眼前的兩個人大喊了一聲。於是，她如願看清了轉頭望向她的鄒帥，麵龐依舊清晰，甚至連他身上的煙草味道，也一如記憶中不曾變過。劉月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淚不知不覺淌了下來。她甚至忘記了去追究陪在她身邊的女人是誰，劉月沒辦法控製自己，伸出手想去抓住漸行漸遠的鄒帥，卻在一個恍惚間，隻撲到一團黑暗。
劉月醒來的時候，還淌著不甘心的眼淚，她分明看見自己半夢半醒的那個瞬間，站在鄒帥身邊的女人，正是自己。
而現在，這個靜的有些讓人心慌的深夜，鄒帥正在哪裏，他在做什麼，陪在他身邊的那個人，會是誰。
從孫露去世的那天起，劉月就不隻一次的想給鄒帥打去一個電話，問問他是否還好，即使對方什麼也不說，隻要能看上他一眼，知道他還好就已經很知足了，這樣的奢望，陪著她度過了許許多多難眠的夜晚，直到現在，她也不過是在做夢的時候，才能和她心心念念不忘的舊愛碰上一麵，或者說上一句話。
可現在，劉月連鄒帥的電話號碼都不知道。
很久以前，一次喝醉了，劉月心裏難受，給馬薇和郭冰打電話，說自己實在是太想鄒帥了，需要人陪。馬薇和郭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趕到劉月身邊使勁兒安慰哭得一塌糊塗的小可憐兒。隻有那一次，劉月借著酒勁兒給鄒帥打去了一通電話，電話那邊，熟悉的膛音剛一響起，劉月的世界就崩塌的一地碎片瓦礫。
“我有點兒想你了，見個麵行麼？”劉月知道這本不是她這樣性格的女孩兒能說出來的話，可為了鄒帥她都能放棄全世界，更何況是小小的自尊心。
隻有那一次通話，劉月和鄒帥便從此徹底斷了聯係，鄒帥換了電話號碼，也把劉月從自己qq的好友名單裏刪除的一幹二淨，那個曾經膩歪著喚她小親親的男人，就那麼一聲不響的把劉月給打個包，然後徹底刪除清空了。
鄒帥送給劉月的最後兩個字是再見。
再見，再也不見！
這或許就是喜歡與不喜歡，愛與不愛之間的界限，愛你，我們就再見，不愛，我們就再也不見。天長地久與形同陌路之間的距離，原來隻有兩個字。
而今，時過境遷，劉月的手機裏已經堆滿了別人的信息別人的電話，她現在的身邊人叫做張有為，她現在的心情，不知道是好是壞。
夢醒過來，劉月再也睡不著，她起身接了杯水，打開電腦，打開一層層的文件夾，最後在很隱蔽的一處停下鼠標。那個隱秘的文件夾一直牽絆著劉月，每每睡不著的時候，她都會下意識的打開電腦，看上一眼裏麵的照片。
分開這麼久一直沒有忘記鄒帥的臉，一方麵是記憶太深，另一方麵，是這個文件夾裏一張張的照片，時不時的勾勒著有關鄒帥和有關他的回憶。
也許，是時候該刪掉所有的回憶了，隻有忘記回憶，才能有決心開始全新的生活。
劉月把鼠標點在文件夾上，輕輕的點了一下刪除，嘩啦一聲，一切，就這麼沒了。沒得那麼迅速，迅速的讓劉月有些不安心，她以為自己會崩潰，卻冷靜到不痛不癢，許是她原就已經明白，有些東西留在記憶裏，除了折磨人，什麼作用也起不到。
劉月起身，拿起手機，翻看著手機聯係人。她想給人打一通電話，卻又不知道這個時間，打給誰才合適。
最後她給張有為發去一條信息，半分鍾不到，張有為的電話就打了回來。
“怎麼了，這麼晚還沒睡麼？”張有為的聲音還沒醒來，懶洋洋的。劉月能在他的聲音裏，感受到他無時無刻的關心。
“我以為你得明天才能看見信息呢。”劉月心裏有些小感動。
“現在就已經是明天了，淩晨三點整。”
劉月瞧了一下時間，自己這一夢，竟然就不知不覺晃過了好幾個小時。
“做夢醒了，現在一點兒也睡不著了，我想出去走走呢。”
“恩”，張有為一絲絲反對的意見都沒有，“你真想出去的話，我去找你吧。”
“我想喝粥了，皮蛋瘦肉粥。”
“好，我陪你。”
淩晨三點的空氣既幹淨又清冷，劉月蜷在張有為特意從自己爸那兒借來的車裏，喝著他剛剛從粥鋪裏買來的皮蛋瘦肉粥。
“你的手也不方便開車。”
“這個點兒不好打車，我就把我爸的車開出來了，還挺寬敞的，你一邊兒喝粥，咱倆還能說會兒話。”
劉月把車窗落下半扇，看著不遠處的一座小山的剪影。
張有為還真是會選地方，這個時間，在一座很出名的小山腳下吹著清晨幹淨的微風，喝著美味的熱粥，身邊還有一位體貼入微的男士送上貼心服務，這麼美的小日子，讓劉月突然有了一種滿足感和幸福感。就這樣也挺好，簡簡單單，還有人來愛。
“做什麼夢了？我挺高興的，你醒了，應該第一個聯係的人是我吧。”
“噩夢，沒事兒就做噩夢。”
“你是不是神經繃的太緊了，還是有心事兒。”
這句話說到劉月心坎裏去了，她是因為有心事兒，才會把神經繃得那麼緊，時間久了，連自己都會感到疲憊不堪。
劉月有些不忍心的看著張有為，自己心情不好大清晨的出來散心，卻要把無辜的張有為也牽扯進來，讓他陪她一起起早貪黑。自己這麼做，是不是太自私了一點兒。
“過幾天我可能要去沈陽出差，我看你最近好像一直有心事兒，要不你跟單位請幾天假，我帶你去沈陽散散心吧。”
劉月訝異於張有為的細心，自己以為已經把心事藏得足夠深了，卻還是被他看得個一清二楚。
“你總悶悶不樂的，對身體也不好，和我去走走，能好一些。”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請假，看看吧。”
“你總說看看吧，好吧，看你的時間吧。”
劉月知道，和張有為在一起的這些不算長的日子裏，自己的表現，隻能用差強人意來形容，如果不是張有為的手受了傷耽誤了她說分手的計劃，恐怕現在兩個人，已經成了路人甲乙。她明白自己現在的心態還不夠好，如果非要選擇，她寧願暫且一個人，也不想讓張有為這樣的好人花時間和心思在自己這樣一個靈魂出竅的人的身上。
郭冰提醒過她，說遇見一個合適的人不容易，即使想分開，也要學會三思。
道理劉月比任何人都明白，她知道好人難遇，遇見了，就必須要珍惜，她也知道張有為是個很好的選擇，一個大半夜被揪出來陪自己發呆卻毫無怨言的人，也許這輩子，也隻有這一個。
張有為對劉月的好就像一杯熱水，炙熱，卻讓劉月握不住，相反的，隻想放下。
劉月常想如果是別人，遇到了像張有為這樣的一個好人，會不會像撿到鑽石一樣愛不釋手。
“我想，這個周末請丁明磊和馬薇兩口子吃頓飯，一直想謝謝他們把你介紹給我。”
劉月停頓一下，一時給不出回答。
“當然這也得征求你的意見，你要是覺得還不是時候，我們就等等。”
劉月喝完粥，靠在座椅上，張有為怕劉月覺得冷，特意加熱了座椅，還把後座上的一條特意準備的薄毯輕輕蓋在劉月身上。毯子是張有為出門前從家裏拿的，他猜到劉月這麼早出門，吃過飯一定還會犯困。
劉月裹著毯子，那上麵還有張有為身上清新的皂香味兒。她實在是挑不出張有為身上哪怕一絲絲的缺點，他越是好，她越是愧疚，她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他的這份兒心。不如那天一狠心就把分開說出口，現在，這句話如鯁在喉，不說難受，說出來，殘忍。
劉月在一輪輪的心事兒中昏昏睡去，恍惚間，她聽見張有為低沉的說話聲，她好像看見他捂著嘴在接電話，一會兒，車緩緩開起，又停下，她看見張有為很輕的下了車，轉身小心翼翼的關上車門，他在晨霧繚繞的路邊吸煙，她記得他說他不喜歡煙味，現在熟練的吞雲吐霧，難道，他和她一樣，也有如青煙般糾纏的心事兒？
劉月聽見什麼聲音叮叮的響了一下，順著聲音望去，是張有為手機的信息聲，他的手機落在了車裏，忘記了拿。
不知道自己出於好奇心還是半夢半醒時的下意識，劉月伸出一根手指頭，在手機的屏幕上碰了一下，一條新短信讀了出來。
“哥們兒還讓人睡覺麼，別折騰了，就送香水吧，女的都喜歡，我想她也一樣。”
信息裏提到的那個“她”，應該就是指她吧。
這麼早，張有為的這條消息，一定打攪了他某位朋友的美夢吧。他應該是在為她的生日禮物發愁，向朋友求助了吧。
劉月想起再過幾天，就是她的生日了，以前喜歡到不行的日子，現在想來，也不過是365個日子中再平凡不過的一天。過不過生日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天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是不是中意的那個他。
劉月覺得自己有那麼一點兒無情，張有為現在為他做的事兒，怎麼就不能打動她的心，他哪裏都好，哪裏都那麼貼心，為什麼自己獨獨不能在心上為他打開哪怕一扇小小的窗，不是說女人會因為感動喜歡上一個人麼，她已經很感激這個無眠不休甘願陪著她的男人了，可是感激和喜歡之間的距離，遙遠得讓他望而怯步。
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就算有再多的交集，也不過是在為分手的那一刻做著準備。
劉月在半睡半醒中度過了清冷肅靜的清晨，上班兒時間，她被張有為輕輕的推醒，對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喚著劉月的名字，她醒過來的時候，肩頭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一個綿絨的小靠枕。
“幾點了，要遲到了吧。”劉月打著哈欠從香噴噴的回籠覺裏醒過神，看了一下手機，又看了一眼張有為，他正張著嘴用哈欠使勁兒的驅趕著疲倦。
“沒遲到，我一直給你看著時間呢。”
“你都一點兒沒睡麼？”
“我這睡眠，要是也睡了，咱倆一上午都得搭進去。”
劉月看出張有為的眼圈有些發黑，很努力的睜著眼睛，讓自己看上去很有精神。
“你也太好了，為了我一點兒都沒睡！”這話劉月本來是想說出來的，可讚揚張有為的話，她不知怎麼就是說不出口。
兩個人在車裏說了幾句話，張有為就托著傷殘病手送劉月去了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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