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02 更新時間：12-09-16 22:29
黑夜不黑。
——五彩斑斕的煙火綻開了溫柔的笑臉，大紅燈籠高高地掛在羞澀的屋簷上，滿街都是和聲歡語。
龍舞何方？
龍舞長安。
長安。
太平長安。
一座注入了千年不老長生藥的城，屹立於三秦大地上，似一顆彩色的珍珠，熠熠發出奪人光彩，惹來江湖遊俠、達官貴人、仕女、才子、走卒販夫競相熱捧。
石雲軒已在長安城是第三個晚上了，每晚必飲，每飲必醉。此時他正躺在長安城最大客棧——長安客棧的天字一號房內，好久都沒這麼享受了。他覺得此時就是此生最幸福的時候。
然而，他錯了。
最幸福的時候，應是在長安城的夜晚。
所以他起身了，提著一壺酒，出了門，遊蕩在長安城內的最繁華的街道——長安街上。
街市燈如晝，人卻難是舊。
弦月伴星陣，清風拂麵，酌酒邀月，月可同飲否？
——月當然不會同飲。
街道上，人流湧動，似天來黃河之水，汩汩東流，不絕如縷。石雲軒已經喝了十壇酒了，眼裏已開始迷糊了，跌跌撞撞地走長安街上，稀裏糊塗來到了長安街的一青樓前。隻見聽到一女子哭哭啼啼哀求老鴇放了她，女子是什麼模樣，他看的不是十分清楚。
年紀五十相仿，稍胖的臉，下巴右方一顆大紅痣尤為突出，身著綢緞綠衣的老鴇道：“媽媽我花了五百兩銀子，把你買來，你想讓我放了你，那就拿一千兩銀子來。”
女子十分緊張地道：“我……我沒銀子。”
老鴇怒道：“哼，沒門。”
石雲軒上了前，走近老鴇身旁，老鴇獻媚地道：“大爺，想要姑娘？”
石雲軒道：“嗬嗬。”
他的話剛說罷，隻見低著頭的女子，迅速抬起頭，一下把住了他，大哭道：“石大哥。”
石雲軒恍如夢中驚醒，失色道：“玉兒，你怎麼在這兒？”
石雲軒急忙扶著玉兒往客棧方向走，隻聽到老鴇道：“一千兩銀子。”
風起，漫天雪花般銀票落下，聽得一聲“這是兩千兩”，人影去不見了，獨留老鴇激動地在地上撿銀票。
弦月依舊，清風輕拂，窗外的煙火雖少了幾分光亮，卻依舊耀眼。恍然一女子出現在石雲軒眼前，烏黑的秀發垂在胸前，素淨的臉，俊秀的鼻子，還有雙黑黑的大眼睛，身著一件綠裳青羅衣，宛若廣寒宮的天仙。
玉兒道：“石大哥。”
石雲軒緩過神來道：“嗯。對了，玉兒，你不是跟奶奶在小木屋嗎，怎麼會在哪兒？”
玉兒痛聲哭道：“奶奶死了。”
石雲軒問道：“出了什麼事！”
玉兒接著說道：“你那天走後，來一個瘋老頭，身穿破舊的灰袍的矮個老頭。他風言風語地問人：‘他是誰？’接著又胡亂砸自己頭，然後又大聲笑道：‘是你……“到處殺人，幸虧打獵歸來的牛二哥攔住了他，我就向外跑，最後一個大胡子救了我，他卻把我賣到青樓裏。”
“清靜子，”石雲軒喃喃地道，“是他沒錯。”
玉兒哭道：“我現在沒依沒靠的，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
石雲軒道：“你就暫時跟著我吧！”
玉兒突然抱住石雲軒，道：“石大哥，你真好！”
待玉兒鬆開石雲軒，石雲軒道：“現在不早了，早點歇息吧！晚安！”
玉兒道：“晚安。”
玉兒轉身準備離開時，石雲軒喊住了她：“今天我喝了點酒就去哪兒了！”
玉兒笑了笑，就回房了，石雲軒也熄了燈，上床休息。
煙月不改，一簾清輝沾染了冰淚，從撕破口的蒼穹上沿著半鏡雲開的流年傾下，伴著清蓮瓣瓣剝落般的憂愁，和著煙雨嫋嫋輕飄，江隔萬裏的繾綣情愁，埋在花落幽思的影裏。
廣寒宮寒，長安城繁。
人間煙火傾了三生羈絆，落得一世花香，來的一場轟轟烈烈的木石前盟。
淺夢雖淺，煙花雖繁，終究不過一場繁華。
——而人就願來一場繁華而已。
天微亮，石雲軒梳洗一番後，就和玉兒下了樓，一道用晚飯後，便結了賬。石雲軒的銀兩已用完了，前兩天還給師叔飛鴿傳書說道：
師叔尊鑒：
至此今日，與書，罪深重。方才已至長安，不入蜀，特報平安。望師叔珍重。
雲字
石雲軒和玉兒走出了長安客棧，長安街繁華依舊，沒錢的人隻會被無情的拋棄。走在長安街上，暖意攏上心頭，或是太過熱情的長安城的愛吧！
看不見頭、十丈寬的街道，落入長安城，就像黃河之水天上來，有幾分壯觀、磅礴。街道兩旁皆有商販、高樓，閃金的招牌在陽光裏愈發養眼，小販們的叫賣聲亦是一道特色商品。
石雲軒和玉兒繼續往前走，隻見前方一牆壁處，人潮湧動，熱鬧非凡。石雲軒便走近了，前方人太多，擋住了路，隻聽身旁一戴著鬥笠，雙手抱臂，手中拿著劍的道：“前日，關中大俠“獨星劍”劉星清、長安城內鐵掌門李鐵掌、“飛仙劍”葉留仙，皆死於非命。據說他們死時，雙眼瞪如燈籠般大，好像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一大胡子道：“是他們倒黴。死了不說，家裏錢財洗劫一空。”
一矮個子瘦弱的漢子道：“誰叫他們平日裏，花錢如水，本身家大財大惹人非議，又揮霍無度。不死才怪了！”
一身著錦綢緞子，左手捏著對玉珠子，右手背負著，下巴微須的人道：“這話就不對了。錢財乃身外物，倘若人活著不花完，難道帶進棺材。”
大胡子道：“原來是城南金鉤賭坊的萬老板。”
突然，一個皮膚秀白，身體淌著汗的胖子大聲道：“諸位諸位，我家老爺想聘請幾位武師，不知是否有願？”
大胡子道：“是月照山莊的馮總管。”
萬老板道：“胡钜鐵，難道不成你也想要去湊湊熱鬧。”
大胡子笑道：“我就愛看熱鬧。”
矮個子漢子笑道：“聽聞月照山莊的月照四士也不弱啊！怎麼上官老爺想另聘高賢。”
石雲軒道：“月照四士？”
戴著鬥笠的漢子道：“就是二爺上官狄，四爺上官穆，七爺上官擎，還有大公子上官少洛。
馮總管道：“各位英雄，想去的跟我走。”
隻見一大夥人跟著馮總管向城西去，石雲軒走了兩步，玉兒道：“我們也去。”
石雲軒笑道：“這熱鬧怎能少了我！”
說罷，便跟在大夥的後麵，玉兒也跟在他身邊，一同去了。
一間偌大的宅子，出現在大夥眼前，金光閃閃的牌匾上寫著篆體的“月照山莊”四個大字，異常耀眼。門口的兩個雄壯的石獅子，高聳著，就像是百姓家門上的倆位門神般的威武，震懾四方。
“果然是大莊啊，”胡钜鐵驚歎道，“這般氣派，恐怕隻有皇宮才能比。”
矮個漢子笑道：“老胡也想過把癮！”
一進門，隻見庭院四周站滿了人，個個是魁梧高大、強健有力、精神煥發。
“小姐小姐，快點，”一侍婢道，“要開始了。”
屋子內出來一女子，紮著兩個馬尾辮，淡褐色的瓜子臉，兩隻大大黑眼睛，額頭上帶有一根紫色絲帶，玲瓏身材，還帶著一把鑲有寶石劍。女子道：“讓他們嚐嚐本姑娘的厲害。”
侍婢大聲叫道：“小姐好棒……”
女子輕輕彈了一下侍婢的腦袋，道：“你高興個什麼勁啊！”
說罷，便出了門，道了一聲“走”，侍婢也跟著出了門。
隻聽見馮總管一聲“開始”，“嘿哈……”聲如洪鍾，從庭院隨嫋嫋清風飄向遠方，仿佛屋上的琉璃瓦也被震動，搖搖欲墜。
“停，”馮總管道，“各位英雄，此乃月照山莊家丁，都是數一數二的強壯。若是要進月照山莊，須打倒十個。”
女子和侍婢找到一塊花崗岩後，藏了起來。
馮總管話至，大夥開始議論紛紛，有些躁動，有人道：“唉，還是算了吧！你看個個強壯如牛，還是回去吧！”
這話的確有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不無道理。
馮總管道：“可以開始了。”
胡钜鐵道：“我來！”
胡钜鐵是一個大胡子，更是一個大塊頭，所以他自信地上前了。
十個大漢將胡钜鐵團團圍住，沒有半點缺口，密不透風。十個大漢一起全速地衝向胡钜鐵，胡钜鐵不慌不忙地迎敵，他出手了，疾如一陣風，左一直拳，右一勾拳，左腿前踢，右腿後翹，隻見四人倒地號啕大叫。其餘六人皆有些恐慌，怯戰了，馮總管道：“過。”
侍婢手鼓掌大聲道：”好……”
女子又敲了她腦袋一下，道：“要死啊！叫這麼大聲。”
侍婢低著頭，但聽見小姐卻也大聲叫了一下，嘴裏喃喃道：“不要人家叫大聲，自個卻叫大聲。”
記事的人問道：“姓名？”
胡钜鐵哈哈笑道：“胡钜鐵。”
別看胡钜鐵是個大胡子、大塊頭，其實他還是個用劍高手，他肩上背的钜鐵劍可是東海寒鐵打製的。
“下一個，”馮總管笑了笑道，“各位英雄要踴躍啊！”
“我來了，”一個矮個漢子躍身飛到庭院中，笑道：“讓你們見識見識爺爺的厲害。”
十個大漢也是將他團團圍住，隻見矮個漢子雙手拿滿飛鏢，左右開弓，宛如一隻青燕般飄逸，十把飛鏢全中了，十個大漢接連倒地。
侍婢叫道：“好。”
女子不屑地道：“切！”
胡钜鐵道：“小顏，不錯嘛！”
矮個漢子沒搭理他，走向記事人旁報道姓名“顏思齊”。
顏思齊可是江湖中人稱“無雙手”的有名人物，因為隻要是東西——大到刀槍劍戟，小到石草花葉，經過他的手發出去就能殺人。
第三個上場的是戴鬥笠漢子，十個大漢仍是團團圍住，戴鬥笠漢子拔出了劍，隻見一道白光閃過，十個大漢臉上均在流血，都用手捂住傷口。
侍婢和女子一同道：“好耶！”
戴鬥笠漢子叫韓淩霜，江湖人稱“閃電疾風劍”。
“還有沒有，”馮總管道，“哪位英雄還想一試？”
隻見沒人動，馮總管道了一聲“收工”，“等等”一個身著白衣、修長的頭發、絕非人間氣質的男子站了出來。
沒錯，是石雲軒。
石雲軒站在庭院中央，臨清風，雋發飄逸，一臉卻是不帶表情。
女子和侍婢又一同道：“好帥啊！”
這次，十個大漢換了出戰方式，分兩排，前四個，後六個。十個大漢一道全速衝來，猶如猛虎撲食般之勢，朝著石雲軒來了。近了，突然石雲軒向後退了三丈多，卻惹來在觀的人群一陣噓聲，玉兒也緊張起來了。
女子和侍婢也不解。
霎時，石雲軒以電光般的速度，甚至超越了閃電，“好快”從人群中傳來，擊向了大漢。十個大漢身體開始在顫抖，也停止前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石雲軒收掌了——十個大漢不停地顫抖。
一聲“好耶！”從花崗岩石處傳來，所有目光注視到——女子和侍婢抱起來——倆人臉刷的一下子紅了，倆人立即分開了。
女子上前幾步，咳了兩聲，指著石雲軒道：“你敢跟本小姐一較高下嗎？”
馮總管上前道：“小姐你還是回閨房吧！若是讓老爺發現了，定要責怪。”
小姐道：“哎呀，馮叔叔，你不要管了！”
石雲軒並沒有理她，隻是往人群裏走，小姐又道：“你是聾子，沒聽見本小姐的話嗎？”
馮總管立即喊道：“瓶兒，還不送小姐回房。”
瓶兒立即過來，拉住小姐：“小姐還是回房吧！”
馮總管道：“四位英雄，請隨我來！見我家老爺。”
石雲軒等一起去了，小姐看見玉兒也一道去，便說：“這位姑娘，難道你也是我家請的武師”
玉兒微微一笑，搖搖頭。
小姐道：“那姑娘不能去。”
玉兒如入沙漠的缺水人一樣絕望地看著石雲軒，石雲軒立即調頭準備和玉兒一道離開。
馮總管道：“英雄留步。瓶兒，還不帶小姐回房，別在這兒搗亂。”
瓶兒立即拉小姐往房間走，馮總管也便走了。
偌大的大廳坐著三人，正方兩張太師椅的右邊坐著一人，兩旁的藤椅上各有一人。太師椅上的人身著黑色錦綢緞子，濃黑的胡子，修長的臉，翹著二郎腿，一手放在桌子上，一手放在膝上。左邊藤椅上的人身著青衣，一臉胡子，體態有些臃腫，桌上放著一把精鋼大忍刀。右邊藤椅上的人身著白衣，少有胡子，右手有些肥厚粗糙，體態中等，麵帶微笑。
“請坐，”太師椅上的人麵含微笑地道，“諸位，英雄請坐。”
石雲軒等人便坐下了，馮總管道：“容稟我介紹一下，太師椅上的是我家莊主，左邊的是四爺，右邊的是七爺。”
馮總管又道：這位是‘钜鐵劍’胡钜鐵，這位是‘無雙手’顏思齊，這位是‘閃電疾風劍’韓淩霜，這位是……”
石雲軒道：“石雲軒。”
玉兒道：“玉兒。”
上官堂道：“不知石公子師出何派？”
石雲軒道：“天山派。”
上官穆不屑地道：“是西域天山。”
石雲軒道：“天山派雖為小門派，可均為翹楚。”
上官擎道：“此話尚有不妥吧！”
隻見上官堂從太師椅上發出一枚金珠，火光通亮的珠身以閃電般的速度擊向石雲軒，空氣中彌漫些火的味道，火珠周邊的空氣也流動起來，石雲軒右手伸出雙指夾住了。眾人皆是一驚，傳聞月照山莊莊主火雲珠獨步天下，例無虛發。
上官堂笑道：“看來江湖朋友繆讚了！”
石雲軒右手展開將金珠包住，再展開時，金珠已成金粉。
眾人更是一驚，能將這金珠碾成金粉，內力至少要幾十年。
上官擎和上官穆皆道：“石大俠果真好功夫。”
上官堂道：“不知尊師高姓？”
石雲軒道：“家師司馬中原。”
上官堂驚道：“可是三十年前，名動江湖的‘無上劍客’司馬中原。”
石雲軒道：“正是。”
眾人更是另眼相待石雲軒，因為很清楚，司馬中原可是江湖前輩，其高徒必是大才。
上官穆道：“三十年前，‘無上劍客’司馬中原和‘蜀中劍聖’柳未名聯手大戰江湖，無人能敵，專門鋤強扶弱，尊受愛戴。”
上官擎道：“四哥還和‘無上劍客’司馬中原過招的。”
上官穆道：“都成年往事，還是少提！更何況，我敗得慘不忍睹！”
上官堂咳了兩聲道：“其實這次聘武師是假，另有隱情。”
“三天前，我收到這塊玉牌，”上官堂從腰間取出一塊玲瓏剔透的玉牌，低下頭，歎了兩聲道，“死了的三人也收到了玉牌。”
石雲軒道：“我也有一塊。”
眾人驚道，胡钜鐵道：“石兄，怎麼會有呢？”
石雲軒道：“在我來中原時，途經陽關城，遇上一人身，這人手中就有而且我發現有一把彎刀，我想這可能同是一個組織的。”
眾人沉默，室內靜寂一片。
夕陽靜寂，落霞飛鳶，天上的一片殷紅色的相思衣，是誰的呢？
——當然是天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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