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7258 更新時間:11-12-18 11:52
“看到了?”雙眉微微一揚,蕭木客用極端肯定的語氣問道,眸中劃過一道厲光,但轉瞬又恢複了慣常那種疏離清冷的眼神。
身體僵了下,風樹一摔頭,定睛再看時,那些微弱的、忽閃的光芒早已無跡可尋。但他很清楚,剛才的經曆絕對不是幻覺。挑起眼皮橫了蕭木客一眼,他平穩著呼吸,讓自己的聲線聽起來跟平時沒什麼兩樣:“那些是什麼玩意?是樹的問題還是……”
蕭木客垂首看著自己的劍,冷然道:“這林子裏遊蕩著成千上萬的怨靈。不知道什麼原因,它們的靈力遠遠高出一般鬼靈。而且……”
“少兄——”倏然,一聲高呼打斷了蕭木客的話。兩個蓑衣漢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奔到近處來,灰白的臉孔上寫滿了恐懼。
刻意躲著蕭木客,劉大站到風樹另一邊,毫不掩飾自己的驚惶,啞著嗓子道:“少兄,剛才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啊?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聽那個男鬼的話……鬼……怎麼可能好心幫我們?依我看,他八成是想……找你去做替死鬼!你可千萬別被他騙了!”
風樹不作聲,用手肘輕輕地撞了下蕭木客,墨黑的眸子裏浮上一抹狹促的笑影。
蕭木客恍若無覺,側過身體,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麵上還是那麼淡淡的,沒有多少表情。
“真是沒勁的家夥,”風樹搖了下頭,趕上幾步,與蕭木客比肩而行。盡管對方什麼表示也沒有,他卻莫名地覺得蕭木客有話要對自己說。
那兩兄弟猶豫了片刻,還是戰戰兢兢地提起因驚懼而僵直的腳,跟在後邊,卻將步子放得極慢,與前方二人拉開約十三、四尺的距離,一麵走一麵戒備地觀察著蕭木客的一舉一動。
這個時候,毛不拔左手提燈,右手摻扶著跌跌撞撞的言不悔追趕過來。見到四人的情狀,毛不拔“咦”地一聲,撓了撓頭,也依樣停止奔跑,與言不悔涉水一般緩緩地走在最後。映著昏黃的燈光,依稀可見他眉頭緊皺,兩隻小眼睛骨碌碌地亂轉,射出狡詐的精光,似乎沉浸在激烈的思考當中。隔了幾秒鍾,他點點頭,沉吟道:“哎,大笨石,我扶你走路的費用,是按路程計好呢?還是按時間計比較好?我仔細想了下……好像按時間計比較準確,你說呢?對了,我的錦囊裏麵有拐杖,也有傷藥,你要不要買?”
冰寒的風在林子裏四處亂闖,夾著豆大的雨滴,割麵如刀。一行人踏過一一簇簇濕淋淋的草叢,向前走去。枝條在臉邊不停擦著,細碎的石子在腳下滾過,不一會兒,眾人已經行出二十餘丈。白霧一時濃,一時淡,一陣陣地掠過眼前,不知何去何從。
風樹發出一個煩躁的鼻音,偏過頭,深睇了蕭木客一眼,欲言又止。對方正梭巡著左右兩側的樹木,周圍彌漫的霧氣似乎飄進了他的眼睛裏,那雙眸子變得朦朧無情,仿佛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留住他眼神的焦距。
“我記得……毛先生說起過島中央的這片平原,”神情和姿勢都沒有變動,蕭木客冒出一句異常突兀的話,音量放得極低,更像是自言自語:“他說這裏被看做‘死亡之地’,島民一向不敢涉足。”稍微停頓了一下,目光不著痕跡地滑過風樹的側臉,他將語聲壓得更低:“實際上,有很多跡象都表明,這地方曾經有人居住過。”
“你是說……”心髒不由自主地一陣亂跳,風樹感覺對方的話牽動了自己心底某塊地方,一個東西在他的腦海中攪動著,卻浮不起來,隻濺起點點焦慮的情緒。甩了下頭,他信手扯著劍柄上的吊墜,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突然覺得……好像……應該想起一件什麼事情,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什麼?”蕭木客蹙了下眉,散淡的鳳目中淌過一絲驚異。靜靜地對著風樹看了半分鍾,他的神情峻厲起來,語氣生硬道:“你能不能偶爾有一次不給別人添麻煩?到底怎麼回事?”
“沒什麼,”有些詫異對方過於激動的反應,風樹一擺手,揮去那股莫名的焦躁,衝蕭木客露出一個森冷的笑容:“說到這個,不知道是誰總愛充好人,無端端惹出許多麻煩來!”回想起對方先前的那句話,他凝思了一會兒,正色道:“你剛才說……這林子裏有人住過……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隻是一些模糊的痕跡,”蕭木客淡然道,目光在一棵棵大樹之間遊移著,尋覓自己刻下的符號:“很快就可以看到了。其實,我也想聽聽你的意見。”環顧著迷霧中若隱若現的草木砂石,他的語聲漸漸沉重起來:“那些遺跡,加上……數量驚人、怨氣極重的鬼靈……我總覺得……這個地方發生過什麼……很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事情?”風樹默念著這五個字,緩緩埋下頭去,許多複雜的想法在他頭腦中旋轉。就在這一瞬,眼角的餘光感應到了什麼,他條件反射地轉過頭。然而,撞進視野的隻有白霧繚繞的樹木、草叢、泥地與碎石——在這片林子裏,望向哪個方向都是一樣的景致。但他可以肯定,有那麼一秒鍾,自己確實看見了一束青綠的光芒,直到現在,視網膜上還籠著一層淡青色的殘像。
“那邊……”指著自己左側那道青光消失的方位,風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措辭。不料,下一秒,從兩丈開外的地方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聲音不大,但很清晰,聲源正位於他手指的方向。緊跟著,草叢也開始“嘩嘩”作響。兩種聲音混合在一起,慢慢地向眾人移近,好像什麼東西踩過草叢朝著這邊走來。
六個人全站住了,屏息靜聽著那個物體在草間移動的腳步。“嘩啦啦”的草響一路靠過來,不一會兒已到了與他們相距不足四尺的地方。那裏生著一簇約有一人來高的野草,隨著那聲響越來越近,草葉簌簌地抖動起來,像是什麼東西鑽進了裏邊,隨後,長草間的縫隙裏放射出一抹青綠色的光線。
定了定神,風樹向左跨出一步,長劍卷起一道冷陰陰的光。劍光過處,長草紛紛攔腰截斷,現出中央一個高近三尺的草人來:草人被身後的野草支撐著,身子微微後仰,沒有五官跟頭發,服飾卻頗為講究——大紅的錦緞衣服,交領右衽,衣長直至膝下,後裾拖到腳跟處,其上用金線繡滿蟠虺紋;衣外有帶係於腰間,腰帶正中的部位佩著一塊鳳鳥形玉飾,頸上掛了一串綠鬆石項鏈;最令人費解的是,稻草人的頸部和四肢被許多比小拇指略細的銅釘穿過。在風樹眼中,這隻草人連同它身上的所有衣服佩飾,都散著一股幽冥的青光。
“哇,這玉佩和項鏈看起來很值錢哎!還是爺比較厲害,一出手就找到這麼好的東西!”毛不拔一把掀開靠在自己肩上的言不悔,搶到那簇長草邊上,伸手捉住草人的一條胳膊。“哎喲——”伴隨一聲慘呼,幾根銅釘深深刺進了他的皮肉,殷紅的血液立刻從指縫中冒出來,順著手背滴落。麵呈痛苦之色,可他非但不肯鬆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將草人向上一提,撒腿狂奔起來,一麵大聲嚷著:“我先拿到的就算我的!”
“毛不拔——”風樹的聲氣很平和,黑水晶般的眼睛裏卻射出一段寒厲得帶血的眸光。
蕭木客從鼻腔裏發出一個不耐煩的單音,冷冰冰道:“快走。那東西讓毛不拔拿著就好,其他人不要去碰,”側頭對上風樹的眼睛,他的目光陡然犀利得攝人:“除非誰活得不耐煩了。”
“蕭爺,你真是個大好人啊!”毛不拔大喜過望,奔回言不悔身旁,不敢相信地看了蕭木客一眼,小眼睛裏閃著感激與示好的亮光:“蕭爺,你的好處我一定記得!你放心,我毛不拔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等東西脫手以後,我會分點零頭給你的!”讓言不悔為自己掌著燈,他換了一隻手,捏住草人的頭部,將那隻傷手在衣擺上蹭了蹭,小心地取下兩件飾品塞進百寶囊中,隨手把那插滿釘子的稻草人扔在地上。長出一口氣,他這才拿過燈,開始檢查自己的傷口。
草人摔在泥濘的草地上,滾了幾下,定在劉大的腳邊,麵朝下趴著。“呀!”一陣惡寒從腳底慢慢升起,他渾身劇震,想要退開,卻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完全無法動彈。求助似地看向風樹,他訥訥道:“少兄,這個草人……為什麼會在那裏?剛才的那個聲音……是它發出來的嗎?”視線從毛不拔手背的血跡漸漸移向地上的草人,劉大用幹澀的聲音再度發問:“為什麼這個草人身上有那麼多釘子?”還是沒有得到回應,他呆呆地站了一陣,竟鬼使神差地彎下腰,伸臂去撿那個草人。
“別碰那東西!”蕭木客倏地低吼一聲,但已經來不及了。
劉大又是一個哆嗦,草人從他手中滑落,無力地栽進草叢裏。漢子像是遽然回過神來,向一旁跳開,瞪著死魚樣的眼睛,左手抓起右掌,慢慢地舉到臉前。右手的食指指腹上,鮮血正一滴一滴湧出來。隻有他一個人知道這件事的不同尋常——自己確實避開了草人身上所有的銅釘,而且當時並沒有觸到任何尖銳的東西,手底僅僅感受到稻草的柔軟,但他縮手之後,指上就奇異地多了一個口子。
眉峰微微聚攏,蕭木客用那雙不知何時又凝起一層薄霧的眼睛盯著劉大。“你……活不長了,”過了幾分鍾,他麵無表情地說出這句話,最後確認了一下樹上的記號,徑自走進前方肆虐的濃霧裏。
“喂,你、你小子怎麼說話的!為什麼詛咒我大哥?”劉大那個魁梧壯實的弟弟衝蕭木客揮了揮拳頭,到了這會兒,他再怎麼駑鈍也看出對方並不是鬼魅。怒吼了幾聲,他終究不敢上前造次,反手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寬慰道:“大哥,別理他!被釘子紮一下,流這麼點血,哪至於就要死人!那小子胡扯八道,明擺著是嚇唬你……”
風樹微感錯愕,但沒有說什麼,疾步跟上蕭木客。相處了這些時日,他早已明白對方的行事風格——蕭木客是那種精神堅韌得幾乎沒有縫隙的“人”,從來不做目標之外的任何一件事,包括極其微小的動作。換句話說,對方的每一個舉動都必然有其意義。
剛轉過這個念頭,腦中燃起一串明亮的火花,風樹領悟到了什麼,扭頭去看橫在亂石雜草間的那個草人。果然,草人棕黃色的、空空的臉一點點變黑了,慢慢凹陷下去;夜風拂過,它身上的衣衫頓時碎成一片一片,隨風散去——整隻草人正以不可思議地速度腐爛著。同時,它周身也不再散出那種青綠色的光,蜷伏在泥水亂草中,僅是一團暗沉的影子,一點也不起眼。
風樹輕歎一聲,將目光投向劉大。一抹青色的光芒立時射入了他的眼瞼——對方垂在身側的右手上,有一小片形狀不規則的皮膚閃爍著瑩瑩的青光,在黑色中分外顯眼。
“那是……”風樹愣了下,馬上推敲出那團光是什麼東西——劉大指尖溢出的血滴幹涸在手上。然而,站在不遠處包紮創口的毛不拔卻神采奕奕,全身上下沒有半點異常。風樹又是一愣,心念電轉。
此時,劉三無意間轉過頭來,剛好接上風樹的眸光。黑瞳閃了一閃,風樹向他綻開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我也覺得……你大哥活不長了。”毫不在乎這話會對那兩兄弟產生什麼樣的影響,語畢,他收回自己的視線,頭也不回地緊跟著蕭木客向前行去。
言不悔連連搖頭,追在二人後麵,嚴肅道:“蕭壯士,你為什麼要這樣嚇唬別人呢?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少將軍,你就更不對了。朋友行為不端,你不但不加以勸阻,反而助紂為虐……”
毛不拔走在言不悔身後,得意洋洋地哼著小曲兒,左手按在腰間錦囊上,右手把燈挑得很低,一邊前行,一邊睜大了眼睛搜尋著近旁的地麵。
兩名大漢交換了一下眼色,加快腳步,趕到言不悔前邊。處在眾人中間讓他們稍稍鎮定了一點,依靠身體的慣性移動著步子。兩兄弟刻意踩出重重的腳步聲,踢著地上的石子,借以緩解心頭的恐懼。
“哎,”風樹輕輕地推了蕭木客一把,用耳語般的音量道:“為什麼毛不拔碰了那個草人不會有事?”
“我猜的,”蕭木客淡淡道:“他在那片沙地裏沒有發生什麼,碰了草人也應該沒事。”踟躕了片刻,他輕聲續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樹林……隻有對人類才是危險的。毛不拔是半妖,應該可以平安地呆在這裏吧。”
“是啊,他在沙地裏什麼事情也沒有。沙地……”風樹在唇齒間咀嚼著這個詞,不妥的感覺洶湧而上。進入林子以後遭遇的事情曆曆在目,那些片段混雜在一起將他團團圍住,根本理不出頭緒。忽然,一個畫麵在風樹心底定格:自己走近草人的藏身之處時,蕭木客意態漠然地旁觀著。他心裏一動,脫口道:“其實你早就知道那草堆裏麵是什麼東西吧?”
“不知道,”蕭木客很快地瞥了風樹一眼,平靜道:“我隻是看出那東西沒有太大的危險。”
“哦,”風樹嘴角微微上揚,牽出一抹譏諷的笑:“原來如此。”心裏暗暗地想:“關於那片沙地……還有那些亮光……我該不該告訴這家夥呢?”
倏地,蕭木客附在風樹耳邊,低沉道:“那兩個大漢是什麼來頭?”
“現在你才想到問啊!”風樹翻了個白眼,啃咬著左手大拇指的指甲,低聲說道:“他們在這出尋寶戲裏扮演的角色,應該跟我們差不多吧。今晚他們一共來了十六個人,如今隻剩這兄弟兩個了。聽他們的口音,像是來自秦國一帶。而且,我看他們言行舉止……仿佛也是行伍出身。這批人是受過專門訓練的,夜視能力相當不錯。你有沒有注意過他們的手?從兩隻手掌上老繭分布的位置看,他們平時慣於使用單戈和鐵鏟。這趟出來,他們是帶了裝備的。不過,這些家夥膽子不大,經驗不足,尤其是在對付邪物方麵,看來沒經過什麼大場麵。”
“秦國?”蕭木客低下頭,瞳孔微微收縮,以僅有風樹能聽見的聲量道:“消息怎麼會傳得那麼快?那些大漢是誰的手下?”
“不知道,”風樹兩手一攤,心不在焉道:“他們死活不說。不過,我能想象出來,他們的主人肯定是一個殘暴而愚蠢的家夥。”
蕭木客不再開口,四下看了一圈,毫不猶豫地折向右方。前麵的樹木逐漸變得稀疏起來,地勢也略為升高,遍野生長著一種不知名的白色草莖。大片大片的青色光芒在雨霧濛濛的半空中飄浮,極光一樣,朝著一個方向緩緩地流轉。
“要到了,”蕭木客輕聲說,向前直走了兩、三丈,再一次拐向右麵。
走著走著,風樹猛然覺得腳底的觸感改變了,不再是之前踩在雜草濕泥上的柔軟感覺,似乎足下這片土地的質地要堅硬許多,裏麵還埋著少量小片的尖石。這個時候,風雨稍稍減弱了一些,白霧卻是徘徊不去。他亦步亦趨地隨著蕭木客走了一陣,眼前驀地空曠起來——大霧中,依稀可見前麵約摸七丈見方的一片地麵都空落落的,隻矗立著幾株沒精打采的樹,地表爬滿了蒼白的矮草,其間點綴著三、四團黑乎乎的影子。
“那是……”頃刻間,心弦被什麼撥動了一下,一種多年下地養成的直覺刺激著風樹的大腦。他緩步走近前去,發現那些模糊的輪廓竟是幾處斷石殘垣,其中三塊倔強地站著,一塊躺倒在地。殘損不堪的石塊完全辨不出原先的形貌和用途,表麵還帶著焚燒的痕跡,卻無疑曾經過人工的雕琢。
風樹將手搭上一塊斷石,輕輕地摩挲著,感到石塊有一個麵甚是平整,僅有中心處淺淺地凹下幾道。他勾下身子,仔細端詳那一小塊打磨光滑的石麵,隻見石麵中央刻著一個精致的龍紋,線條細而流暢,龍的利爪、巨眼清晰可辨,並且周身起鱗,極為生動。
蕭木客弓腰撿起一枚石片,在衣襟上擦了擦,麵無表情道:“你別光注意到大家夥。”
“嗯?”風樹接過蕭木客手裏的尖石,舉到臉前翻來覆去地檢視了一番,認出這是一枚年代久遠的陶片,顏色灰撲撲的,但上麵浮雕的紋飾非常特殊,是自己前所未見的類型。他垂下頭,巡視著鄰近的地麵,隻覓到寥寥幾枚這樣的陶片。風樹就著彎腰的姿勢蹲下,把視野裏的陶片全部收集到一起,小心地擺成一列。半晌,他失望地搖了下頭:“看不出原來是個什麼器物。”
“爺,你擺弄這些破爛做什麼呢?”毛不拔在周圍來回走了幾趟,斜著眼睛掃過地麵的斷石碎陶,不屑之情溢於言表:“走吧,這些東西根本不值錢!我們還是趕緊去找有值錢冥器的地穴吧!”
“地上散落的陶片,”蕭木客踱到橫臥在地的那截斷石旁邊,沉聲道:“還有這些斷石,都至少有數百年的曆史了。我感覺……這裏原來有一處房屋,後來被大火燒毀了,木質的部分燒盡後,這些石塊也破裂倒塌下來。”
“你先前有沒有見到這個?”風樹直起身體,指著那個龍紋,示意蕭木客過來驗看:“我想這裏確實有過一處建築,但應該不是普通的民居。”徐徐走到空地正中間,他出神地凝視著那幾株瘦巴巴、孤零零的樹,墨黑的眸子泛起淩厲的光。好一會兒,他伸了個懶腰,歸劍入鞘道:“這個地方有古怪。我們鑽幾個探洞看看吧。”
“爺,這下麵有穴?”毛不拔欣喜地叫道,兩隻小眼睛探照燈一般在地麵掃來掃去。
蕭木客淡淡地看了風樹一眼,沉緩道:“這裏的地勢,不像有陰穴的樣子。”
“不一定有墓,”風樹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不容辯駁的威嚴:“不,確切地說,是不大可能有墓。但是你看周圍草木的生長狀況,這塊地底下肯定有什麼東西。”
“沒有墓不要緊,關鍵是要有值錢的東西!”不等風樹吩咐,毛不拔已經麻利地從百寶囊中取出鏟子、鐵錐等物,整整齊齊排在空地邊上。做完這些,他緩緩走到風樹身邊,四下掃了一圈,略一沉思,又取出七八個燈盞、十幾枚長釘和一個鐵錘。
“爺,即使這下麵沒有墓,也一定有不少寶貝吧?”毛不拔睜圓了雙眼望著風樹,灼人的目光裏半是緊張,半是期待。
風樹不置可否,隻是若有所思地注視著近旁的地麵,眉頭緊鎖。
“切,裝傻也沒用,反正我出了力,到時候挖到值錢的東西你不能不算我一份!”毛不拔撇撇嘴,自顧自地跑到幾丈外一棵大樹旁,用長釘將一隻燈盞固定在樹幹上,點燃了,罩上罩子,又沿著空地邊緣往前走去。不一會兒,眾人周圍已經亮起一圈燈火,昏黃的光線投射在那片散布著斷石殘瓦的土地上,襯著半空中輕蕩的白霧和青光,越發顯得詭異。夜風一陣陣掠過,遠處的樹葉沙沙作響,猶如春蠶啃噬著桑葉。燈光忽明忽暗,映在地麵的幾道人影隨著風長大拉長,忽地又縮成了團兒。
“哈哈,大功告成!”毛不拔籲了口氣,拍手叫道:“爺,燈點上了,工具也備齊了!我們要怎麼挖?”說著,他順手撈起一把鐵鏟,衝到風樹跟前,急切道:“爺,要從哪裏下手?”
風樹不說話,伸臂拿過毛不拔手裏的鐵鏟,將鏟頭砸進土裏,慢慢挪動腳步,在空地上劃出一個大大的“井”字形,把這片泥地分成了麵積幾近相等的九份。不知道是不是被周遭陰森的氣氛所感染,他那張線條分明的臉上,找不到平日的狂傲,神情與動作都隱隱透出一股凝重。
稍稍向上提起鏟子,風樹側目瞟了下蕭木客,語聲低徐,卻完全是命令的口吻:“現在不清楚底下究竟有什麼,多鑽幾個探洞比較穩妥。我分出來的這九個區域,一個區鑽一個洞。我們每人負責三個。這裏用不著做土,挖出來的泥沙直接拋到周圍林子裏就好。”
“我要挖中間那一列!爺,讓我挖中間那三塊地方!”毛不拔大聲嚷嚷著,一個箭步跨到正中央那個方格裏,不管不顧地卷起袖子,從錦囊中倒出一把鐵鏟就動手掘了起來。
“隨便,”風樹冷冷扔下兩個字,徑直走向左手邊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塊方地。俯身觀察了一下地表的泥土,他掄起鏟子,沉聲道:“我就負責左邊這三個區好了。蕭兄,右邊的歸你。”
蕭木客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仰頭看了看天,半晌,才冷然道:“最多一個時辰。到時不論是否找到什麼,必須離開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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