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章節字數:7694  更新時間:11-12-18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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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風樹一驚,低喝一聲,玉石險些滑落在地。他橫了蕭木客一眼,再度把手中的美玉拋在幾案上:“蕭兄,你學不會說笑就算了,不要開這麼無聊的玩笑好不好!如果你跟我說一個人被變成動物,我還勉強可以相信;要是你說一個人變成了花花草草,我也半信半疑吧;可是一個人變成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這也太荒謬了!我不信!”

    “我也希望是自己弄錯了,”蕭木客又恢複了那種清冷淡定的模樣,低聲道:“牆壁跟屋頂上刻的,是一種將人‘物化’的極為複雜的靈術。看來我們終究沒能擺脫那些魔族。我想不出除了他們,還有誰具備這麼強大的靈力。”

    “魔族?”風樹一臉不相信的神情,卻還是在衣襟上用力地蹭著手:“我真的一點也不明白!姑且認為你說的是真的,那麼,為什麼他們要對付娘娘腔?還是用這麼奇怪而費力的方法!倒不如一刀殺了他省事。”

    望著幾案上放出奇異光彩的玉石,蕭木客淡漠道:“對付你表弟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他們是想借機鉗製你。大概……你身上有什麼他們想要的東西。”

    “用娘娘腔來要挾我?”風樹冷笑了下,回身往門外走去:“我管他是死是活!他們愛對他幹什麼就幹什麼吧!我本想著要忍他忍到我爹死了,現在看來我可以提前解脫了!”

    “喂,”蕭木客一閃身攔在風樹前麵,暗灰色的瞳孔裏溫度驟降:“你這人……那是你表弟……”他並未再多說什麼,隻是直直看進對方眼底,冰封的眸中又湧上那抹熟悉的神色:嫌惡,厭憎,以及深深的無奈,又似乎比從前多了些什麼——許多糾結在一起的、風樹無法辨識的複雜情緒。

    兩人對峙了一陣,終於,風樹先行別開了目光,微喟一聲,煩躁地敲著頭:“那你說現在這個樣子該怎麼辦?我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藏有神器的墓到底在哪裏?那林子那麼詭異,昨晚差點全軍覆沒,結果一點頭緒都沒有。更別說,附近可能有好幾撥跟我們懷著相同目的的人在一旁虎視眈眈。對了,還沒算上那些‘海底的怪物’……”深吸一口氣,他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既然你說娘娘腔變成了一塊玉,我們是不是該去打聽一下哪裏有厲害的巫師,請來做個法,幫助他恢複原形?”

    “誰也幫不了他,”蕭木客掃視著印滿艙房內壁的符文,低沉道:“必須找到施術者來解咒,才能讓他變回人形。”一步步退到門口,他深睇了風樹一眼,步出門去:“但我想,你並不需要尋找他們。對方應該會主動來見你的。”

    “是嗎?”風樹酷厲地一笑,迎上蕭木客的視線:“他們到底想要什麼?為什麼對我這麼感興趣?”

    蕭木客冷睨著風樹,反問道:“你真的不知道嗎?”他似乎無意解答風樹的疑惑,說完這句不算答案的回答以後,便不再開口,轉身順著通道離開了。行了兩三步,他倏地立住腳,淡淡地補充道:“這塊玉,最好安放在一個盛著水的容器裏,暫時交給你大師姐保管。”

    “為什麼?”風樹掏出一塊帕子,蓋住幾案上的玉石,隔著布料把玉拾了起來,攥在手裏,眼裏閃動著厭惡的寒芒。

    蕭木客指了下滿牆帶著焦黑色邊緣的“血書”,聲線如慣常般平直無波:“你看到那些焦痕了吧?這魔族的靈力是火性的,把玉放在陰寒之處對你表弟有好處。”言罷,他疾步進了自己的房間,“哐”地一下閉上門,然後是清晰的落鎖的聲音。

    “都瘋了,”風樹不知所謂地嘀咕了一句,背對著幾案坐下,抬頭仰望屋頂上黑紅色的“咒文”。這時,腳下的地板微微晃動起來。“船開了啊,”他下意識地將目光移向上方的舷窗,但很快又落回自己掌中裹著手帕的玉石上,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先前蕭木客亦步亦趨地跟隨自己走進船艙的情形:“那小子剛才明明有話對我說的樣子……後來給毛不拔一打岔,又自己回房去了,還把門閂上,犯得著嗎?”想到這裏,他隱約預感到了點什麼,站起來,大步踏出玉無瑕的屋子,順手掩上了房門。

    順著通道,風樹徑直向船艙深處行去。他目不斜視地經過自己門邊,又繼續向前,最後停在了蕭木客的艙房外,側耳聆聽著屋內的動靜。果不其然,門後一片凍結般的安靜。他用指關節輕輕叩了幾下門,房裏還是全無反應。他一挑眉,手上加了三分勁力,在門上一拂,門閂“哢”地一下應聲斷裂。微微冷笑著,他推門跨進屋裏,撞入視野的景象,正是預料中的人去屋空。早就適應了蕭木客神出鬼沒的作風,他隻冷哼一聲,四下掃了一圈,便走出艙房,繼續步向通道的盡頭——林亂的房間。

    “大師姐,是我,”揉著額角,風樹在門上輕拍兩下,隨即推開門走了進去。他剛起身時還算晴朗的天空此時堆起了大片的雲彩,屋裏的光線有些暗,但這並不妨礙他看清周圍的情形。

    “這是怎麼了?”風樹剛進屋便止住了腳步,立在門前茫然四顧。不甚寬敞的艙房裏,散落著一地的雜物。所有的箱子跟櫃子都大敞著,每個抽屜均被拉至極限,本應歸置其中的衣物跟生活用品摔得到處都是。林亂依然靜靜地躺在榻上,看上去沒有更好,也沒有更糟。冷無言正在幾案前打坐,閉著眼睛,並不出聲招呼風樹,臉上也不見半點表情。

    “嘖,”風樹眼角跳了跳,為了避免踢到地上橫七豎八的雜物,涉水般一步步踱到幾案前,居高臨下地瞪視著冷無言:“大師姐!我在問你話呢。這屋子怎麼會弄得這麼亂?是昨夜那個被你殺掉的人做的嗎?”

    “嗯,”冷無言依舊合著眼,嘴角微微牽動:“還有一個。”

    “你多說一個字會死啊?”風樹環視著一片狼藉的艙房,又問:“你是說那人還有一個同夥?人呢?你讓他跑了?”

    冷無言仍隻是冷冷地“嗯”了一聲。

    風樹按了下太陽穴,一麵緩緩挪動位置,一麵俯身觀察被弄亂的物品,借以整理自己的思緒。隔了一陣,他又耐著性子發問:“看這情形,他們是在找什麼東西吧?”

    “不知道,”冷無言冷冷地答道。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風樹提高了聲量,“他們有沒有拿走什麼東西?”

    冷無言很幹脆地接口:“拿了。”

    “拿了什麼?”風樹眸中寒光一凜,沒有目的地巡視著地上淩亂的物品。

    “不知道,”冷無言用絕對零度以下的聲線道:“我沒注意看。”

    風樹英挺的劍眉往下壓了壓:“他們有沒有交談過?你記得他們談了些什麼嗎?”

    “有。”冷無言漠然道:“但我沒聽。”

    “沒注意看?也沒聽?”雙臂環繞在胸口,風樹移近一步,逼視著冷無言:“大師姐,當時你在幹什麼啊?”

    冷無言淡淡道:“睡覺。”

    “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風樹暴叱一聲,黑眸微眯,空氣中頓時漫起一股危險的氣息:“我是問你為什麼不注意那些人拿走了什麼?為什麼不留心聽他們的談話?”

    冷無言回以沒有抑揚頓挫的語音:“我在睡覺是一件事,他們說什麼、拿走什麼是另外一件事,這是兩件毫不相幹的事。”

    風樹做了幾次深呼吸,再開口時聲音已經變得陰沉狠鷲:“我離船之前再三囑咐你要照顧好二師姐,你當時也答應了。結果呢,你就是這麼照顧她的?”

    冷無言冷冰冰地說:“我隻答應照顧人,不負責她的東西。”

    “大師姐,”風樹低下頭,左手緊緊按住前額,倒像是不知該擺出什麼神情似的,默然半晌,終於長出一口氣,悶聲道:“你……算了,把你知道的關於這樁事情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我,拜托了,任何細枝末節都可以。”

    “快到三更時,我正在睡覺,”冷無言以精準不變的語速述說道:“有人朝房裏吹迷香,我把它滅掉了繼續睡。過了小半個時辰,兩個人進房來翻箱倒櫃,一個想動我的包袱,被我震斷了胳膊。他又打算騷擾林亂,我就殺了他。另一個走了。我把屍體扔出去,然後接著睡覺。”

    “就這些?”心頭湧上一絲無力感,風樹翻了個白眼,正要開口。這個時侯,船身倏然劇烈地晃蕩起來,艙內的光線一時間暗了許多,不一會兒,天邊隱隱傳來雷電的轟鳴。

    “又開始下雨了?”風樹低喃道,偏頭望向牆壁上部高高的舷窗,隻見不知何時變得烏雲密布的天空朝著海麵直壓過來,仿佛想把大船攬入它的魔爪當中。幾乎同時,艙外的甲板上一陣喧嘩,他聽見了船工們的驚呼、毛先生低緩的嗓音以及毛不拔跟言不悔的大吼,可聲音太多太雜了,他無法弄清每一個聲音的具體內容。

    “這天氣……說變就變,他們在忙著扯帆拉索吧。”風樹如是想,重新把視線放回冷無言身上,刻意按下內心深處被那些噪音挑起的不安:“大師姐,我還有事情要問你……”瞬間,一道閃電劃過,近極了,似乎就貼在舷窗上,雷聲接踵而來,掩去了他接下來的話。

    “什麼事兒?天氣也跟我作對!”風樹皺起眉頭,再一次回首看向舷窗外的天空,驚覺天色越來越暗了,比黑夜不差多少,一陣陣狂風衝擊著窗戶,發出刺耳的響聲。

    “爺——”毛不拔又在船艙外大叫起來,這一回風樹聽得很清楚:“爺,你快出來!快點兒!我拉不住大笨石!”

    “怎麼了?”風樹訝然道,將真氣注入聲音裏送了出去。然而,甲板上不知為什麼越來越嘈雜了,根本聽不清對方的回答。“沒用的廢物,就會給我添麻煩!”他咒了一聲,把包著玉石的手帕揣進懷中,提腳往屋外走去,心裏暗自猜疑:“難道是那些海怪趁著打雷下雨又上船來覓食嗎?”腦海中不知名的地方立刻響起一個聲音:“不是的!是某種更可怕、更邪惡的東西。”他甩了甩頭,揮開這個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想法。邁出房門時,不經意地,目光再度飄過雜亂無章的屋子,他低低歎了口氣:“大師姐,昨夜的事暫且不提,至少今天該叫人把這些東西收拾一下吧,你看看這房間亂成什麼樣了。”

    冷無言睜開眼睛,淡漠地平視前方:“不是我的房間,也不是我的東西。”

    風樹搖搖頭,用力摔上門,身形一閃,如同一道黑色的流星,轉瞬掠到了甲板上。天空黑沉沉的,像是一塊生鐵;雨並不算很大,風勢卻很強勁;悶雷的聲音滾滾而來;偶爾一道扯開天幕的閃電,不知為什麼泛著詭異的紅光,仿佛焦屍的皮被撕裂後露出裏麵鮮紅的血肉。這樣惡劣的氣候下,他們的船並不是唯一一艘在海麵上航行的船隻——波濤洶湧的大海中,一艘華麗的大船正緩緩地迎麵駛來。這會兒,兩船相距約摸十幾丈,風樹一時之間看不清來船的情況,隻覺得對方的航向大有問題——倘若雙方都不轉舵,勢必不久以後就會直直地撞上。

    此刻,幾乎全船的人都聚到了船頭,就連平時足不出戶的許清蕖也撐著雨傘站在甲板上,定定看著大船前進的方向。風樹向左右稍一巡視,陰著臉朝船頭走去。他已從船工們慌亂的叫囂聲裏讀出了一絲不祥,並發現人群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不住在晃動,幾個熟悉的語聲在那裏回響著,卻被雷雨聲蓋過去了,聽不分明。

    輕輕巧巧地自人堆裏擠出一條縫隙,風樹很快站到了船頭最前端的部位,射入眼簾的畫麵讓他把眉頭皺得更緊了:言不悔正撲在船舷上,拚命將整個身子的重心壓向前方,似乎想要躍進海中。毛相遠叔侄分立於他兩側,一人拽著他一隻胳膊,頗有些吃力,眼看就要拉不住了。毛相遠一手托在言不悔腋下,一手拉著他的手腕,好言相勸道:“這都是幻覺,當不得真的。明擺著是個騙局!你別過去,到時救不了別人反把自己的性命丟了。”毛不拔則兩隻手死死攥著言不悔的胳膊,指甲都掐進了對方的皮肉裏:“大笨石,你還欠我好多錢呢!你死了我找誰要去?”

    “你們在幹什麼?”風樹斥道,陰冷的厲眸向四麵掃了一圈。霎時間,被他眸光觸到的人一個個安靜下來,甲板上隻回蕩著雷鳴和風雨的呼嘯。不,其實還有一個聲音——一個稚弱的女聲,不停地抽泣著,喊著“救命”,似是一個五六歲的女童在焦急地呼救。聲音很小,卻極清楚,單從音量和清晰程度判斷,仿佛發聲者正貼在自己的耳邊哭叫著;然而,那聲音又帶著明顯的空間感和層次感,陣陣翻滾的雷聲中,風樹也能聽出,聲源位於迎麵駛來的船上某一間艙房裏。

    “少將軍,你沒聽到有個小姑娘在求救嗎?”言不悔暫時停止了掙紮,側頭望著風樹,急道:“一定是那艘船上有歹人正要害一個小女童!你快讓他們放開我!我們一起去救人!”

    “你們怎麼不轉向?在這裏等著兩艘船撞上嗎?”風樹峻厲道,伸手封住了言不悔的穴道,一邊揚首眺望對麵那艘漸行漸近的大船。

    來船比眾人乘坐的這一艘略小些,卻修飾得金碧輝煌,整艘船油漆光鮮,幹淨整潔,船上挑著大大小小的彩燈和掛飾,不知是不是太過華麗的關係,那船看上去總給人一種不甚堅固的感覺,不像是能夠乘風破浪的海船,倒像是踏春遊湖用的彩船畫舫。奇怪的是,那樣一艘富麗堂皇的大船上竟然見不到半個人影。盡管全船每一扇舷窗皆透著燈光,艙房裏還不斷傳出驚惶淒涼的呼喊,但風樹視線所能觸及的船體,從甲板到瞭望台,都是空落落的,沒有任何生命活動的跡象。

    “我們試著轉舵了,沒用,”毛相遠鬆開了按住言不悔的手,注視著正前方一點點靠過來的船隻,咽了一口唾沫:“無論我們怎麼轉向,這艘船總會駛到跟我們的船正對的位置。這……根本是一艘鬼船。它真想纏上我們的話,轉向也是逃不過的。”

    “那就這樣迎麵駛過去跟它相撞?”風樹臉色不善地挑了師父一眼,眸光往聚集在身旁的船工輕輕一飄,揚聲道:“掉轉船頭往回開。”

    “是,”船工雜役們麵麵相覷了一小會兒,才有兩三個人含混地答應著,拔腿往船舵所在的位置奔去。

    “可是……”毛不拔也撇下言不悔,擠到二伯身前,探頭探腦道地朝那艘詭異的船張望:“傳說中那些鬼船不都是破破爛爛的嗎?這船看起來好像有錢人家的船哎!你們說,這艘船有主人沒?其實,要是有主人的話,撞上也無妨,讓船主人賠錢就是了……”

    此時,海上風疾浪大。船身劇烈地搖晃著,險險轉向了左方,與對船錯開來。在船工們的吆喝聲中,大船繼續向左邊側轉,直至整個船身完全倒轉方向。猶如瀕臨絕境的人猛地看到一絲希望,又有幾名船工衝到船尾去幫忙,但大多數人還是留在船頭佇立觀望。

    船一掉過頭,就立即開始加速,未及收起的帆被海風撕扯著,船身不時地左右斜側,好似隨時會傾倒一樣沿著來時的路線飛駛。本來呆站在船頭的船工仆役隨之全數疾奔到船尾,一個個屏息凝視著後方的海麵,確定那艘鮮豔得礙眼的大船有沒有追上來。黑暗渾濁的天幕下,那隻燈光環繞的鬼船並沒有因為大船的掉頭離去改變航行速度,仍舊徐緩地漂移著,逐漸被大船拋在了後麵,而那些悲淒的哭叫聲也慢慢被雷雨遮去,完全聽不到了。

    “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依舊站在船頭的毛相遠陰鬱道。聽著船尾傳來的船工仆從們的歡呼聲,他似乎一點也沒有放鬆,反而更緊張起來。

    “我知道,”風樹平定道,側目瞟向身畔。除了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言不悔之外,現在聚在船頭的就隻有自己跟毛不拔叔侄倆,以及許家莊的幾個仆傭,許清蕖立在稍遠一些的地方,一雙美目直視著前方低空中浮動的雨雲,眸中似乎頗有深意。秀麗的臉龐卻不帶什麼表情,沒有驚訝,更沒有恐懼。

    “這女人,不打算再裝下去了嗎?”風樹微感錯愕,暗忖道:“不知道娘娘腔那件事她是否參與其中?無論如何,她跟那島上的魔族脫不了幹係。即使不是她幹的,她也一定知道些什麼吧。”

    “我早就說過擺脫不了的,”毛相遠驀然搖搖頭,拍了下風樹的手臂,指著前方的海麵,稍微退了一步,沉聲道:“它盯上我們了。”

    風樹輕若無聲地笑了笑,眯起眼睛注視著毛相遠所指的方向:“我猜到是這樣的結果了。”雨勢一直在增大,澆的潑的一般,遮蓋了整個天地。大船正前方密實暗沉的雨簾裏,乍地透出了一縷光線。緊跟著,那抹微光漸漸地變大、移近,愈發明亮,色彩也愈發斑斕,正是先前那艘看似華而不實的大船。同一刻,一陣細細軟軟的哭聲壓過了漫天驚雷暴雨,鑽進風樹的耳中。

    幾個在附近忙碌的船工見狀立即大嚷起來,一時間,所有雲集在船尾的仆役又統統擠到了船頭。望著對麵那艘鬼魅般無法甩掉的船隻,不祥的陰影籠罩在每一個人心頭,大部分船工雜都役手足無措地僵立於甲板上,任憑大雨砸落全身;兩個膽小的婢女已經開始啜泣;而那幾名年紀較長的船工卻是緊閉雙眼,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在祈求神靈的保佑。

    濃陰的天色裏,那艘閃爍著五顏六色燈光的船隻與風樹等人的距離緩慢而堅定地縮短著,很快就要不足十丈了。而那嗚嗚咽咽的哭聲慢慢變得淒厲起來,音量還是很低,語氣卻多了幾分怨恨和痛苦:“救救我!求求你們!你們為什麼見死不救?為什麼?”

    “對方速度不算太快,但撞上的話,後果還是不堪設想,”緊緊蹙起眉頭,風樹向近旁一個船工招了招手,淩厲道:“讓他們繼續轉向。盡量拖延時間。”說罷,他盯著直逼上前的船,麵色一沉,果斷道:“毛不拔,百寶囊裏麵應該還有火藥吧?不能再耽擱了,我們到那艘船上去,想辦法把它炸了。”

    “炸了?好可惜啊,”毛不拔絞著手指,歪頭望向那艘雕梁畫棟的鬼船:“爺,難道咱們就不能想個什麼辦法把它弄到岸邊去?那船能賣不少錢呢!”

    “少將軍,你別亂來!”毛相遠聞言嚇了一跳,語聲有些輕微地顫抖:“使用火藥,分量、安放位置都極為講究。這會兒哪有時間仔細考量。一個不小心,累及到我們的船怎麼辦?”

    “也是,”風樹輕輕點了下頭,視線依然鎖定正前方那隻妖異的大船,略一思索,朗聲道:“那隻好我們帶上鐵錐斧頭,從水裏潛過去,把那船給鑿沉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每當視線掠過那艘船上映出燈光卻不見人影的舷窗時,他總感到周身浮起一種正在與人對視的感覺,仿佛有什麼東西隱在那些小窗後麵窺探著自己。

    “不可能的事!”站得離風樹最近的一個中年船工插話道。他的身體像打擺子一樣抖著,顯得有些歇斯底裏:“那是鬼船!我們說什麼也不會靠近那船的!那種事兒你出多少錢也沒人願意幹!”

    “美得你!”毛不拔狠狠地瞪了那名船工一眼,不悅道:“我自己有手有腳,憑什麼把錢讓給你賺!”

    風樹眼角跳了跳,忽然想到了什麼,問:“李驚呢?我從前天起就沒看見他了。前天晚上船上那麼鬧騰,還有現在,他居然都不出來看看?”

    “不曉得,我也有幾天沒見他了,”毛不拔直盯盯看著對麵那艘華麗的船,心不在焉道:“爺,我跟你過去也是一樣的,何必找他!我跟你去,不要賞錢,你少扣我點軍餉就行了!”

    “不,你們別過去,那船不是真的,”船上最年長的一名船工急匆匆地跑過來,一把抓住風樹的胳膊,滿布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惶恐:“我從小就跟著長輩出海打漁。這種鬼船……我聽人說過好幾次了。我的一個鄰居,有一次他跟人出海,本來一切挺順利的。返航的時候,海麵上突然出現了一艘船,對準他們的小船直撞過來。當時,他們都慌了手腳,想盡一切辦法避免兩艘船撞上,不料忙中出錯,反把自己的船給弄翻了。說來也奇怪,他們的船一翻,對麵那艘船也不見了。結果,我那個鄰居在海上漂了兩天兩夜才被路過的船救起。”

    “是啊,那種船,不能靠近的,走近了就會被它吃掉,”一個二十出頭、高高壯壯的船工也湊上前來,戰戰兢兢地說:“我還沒出世的時候,我爺爺帶著我爹還有兩個叔叔出海捕魚,途中看到一艘大船在海麵上打轉,好象沒有人駕駛的樣子。他們一時好奇,把漁船劃過去看個究竟。結果,甲板上的確一個人也沒有,我小叔不死心,爬上那艘大船,跑進艙裏查探,就再也沒有出來。二叔進去尋他,也是一去不回。我爺爺覺得事情不對,不準我爹再上去。他們馬上回到村裏,叫了好多漁民同去找人,那艘船卻不在原地了。我爺爺跟我爹在附近搜尋了好幾天也沒有找到,我那兩個叔叔就這樣……再沒回來。”

    “我從前也遇到過一艘鬼船,”說話的是一開始就表示絕不靠近對麵那艘船的中年船工。此刻,他直著眼睛看定那艘慢慢接近自己的華麗大船,渾身止不住地哆嗦,好似站都站不穩,聲音也顫巍巍的:“那是好幾年前,我在一艘運貨的大船上做工。一天夜裏,我們碰到一艘空船在海上漂流。我跟著別人上那船去看過,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可是船上所有裝備都狀態良好,物品全部擺放得整整齊齊,食物也沒有腐壞,就像不久以前還有人住在那裏似的。我完全想不出那船上發生了什麼事。當時,管事的人吩咐我把那船綁在我們拉貨的船後麵,還派了幾個船工留守在上邊。總之,過了一兩個時辰,我往船後方看時,那船就不見了!我們趕緊倒回去找,可是怎麼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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