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92 更新時間：12-11-09 13:47
南宮諾偷偷將蘇岑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同自己截然不同，一個小小的表情都會在她臉上生動無比，她像是一潭清澈靈動泉水，充滿了奔跑的活力卻又不會讓人畏懼她的力量，那是她在皇宮從未見到的一種獨特的氣質，讓她莫名地想要靠近。
偷瞄了一眼皇兄的臉色，她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會因自己給他們帶去更嚴重的責罰，“皇兄，就不要為難他們了吧。宮裏從沒有郡主入住，第一次難免會出錯，得到教訓就算了。昭華姐姐忙了半日，一定餓壞了，就別為這些小事耽擱時間了。”不待他回應，便起身將蘇岑拉了過來，在自己身邊坐下。又打發王嬤嬤等人退下，一時間，屋子裏隻有她們三人，還有兩個隨侍的宮女。
“昭華姐姐帶了什麼好吃的嗎？”
蘇岑聞言，就要把食盒裏的飯菜端出來，那兩個宮女卻很是伶俐地布上了飯菜，細心地在她麵前放了一碗米飯。
她接過箸，麵對一桌子仍然冒著熱氣的佳肴，此時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待侍婢離去，對麵那人“啪”地一聲將箸扣在碗上，冷冷睨著她。
“皇兄……”
蘇岑抬頭，迎上他淩厲的眸子，不退不避，那雙晶亮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半晌，南宮謙拾起桌上玉扇，隨意地靠在椅背上，淡淡開口，“你便是那女人的孩子？”
蘇岑的臉白了幾分，“所以你才這麼討厭我？”
他似乎很讚賞她的認知，微微笑著，點頭，“是。”
“看到我會生氣會痛苦？”
“是。”
“會想盡辦法刁難我，像今天這樣？”
“是。”
“什麼時候會結束呢，直到把我逼出皇宮？”
“是。”
蘇岑苦笑，無奈地聳聳肩，“那就沒辦法了。”
見他皺眉，她一瞬間覺得自己的食欲全都回來了，挑了幾樣自己喜歡的菜，吃得津津有味，還兼顧著幫南宮諾夾了一些。
南宮諾瞄了眼皇兄的臉色，憋著笑埋頭吃飯。
南宮謙撥開她正在夾的炒竹筍，“沒人教過你麼，在這裏逞口舌之快的人往往會很慘。”
蘇岑彎唇一笑，眉眼彎彎，“您都說了會想盡辦法刁難我，嘴上再不討點便宜，我豈不是太窩囊了。”
南宮謙卻突然笑了，很是溫和的樣子，“你看本王像是輕易吃悶虧的人嗎？”
蘇岑將他抵在她下巴的玉扇撥開，一本正經地寬慰他，“吃多了就習慣了。就像我，也沒被人處心積慮設計刁難過，但有了這一次，我想總會習慣的。”
南宮謙看了她好一會兒，涼薄笑意漸漸淡去，冷冷開口，“那個女人也是你這般牙尖嘴利麼，這些是她教你的應付男人的招數？”
蘇岑拿箸的手頓了一下，抬眼看著他，眼睛睜得大大的，忍住眸中泛起的水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殿下讀聖賢書難道這樣的道理都不懂麼。既然我娘親的存在都讓你覺得母親蒙羞，那麼，殿下兩次三番對我娘親出言不遜，又當如何呢？”見他麵露嘲諷，十分不屑的樣子，她索性將心底的話和盤托出，“其實，您在這裏同我置氣沒有一點道理，您說的那個女人、我的娘親不是陛下的任何一個妃嬪娘娘，從始至終她就隻是蘇夫人，這一生從未同您母親爭搶過。既然她的存在讓你那麼難以容忍以致遷怒到我，那麼，陛下的妃嬪娘娘們呢，還有當今皇後，您是對她不理不睬呢還是麵不改色地稱呼她為母後！”
“放肆！”
南宮謙一氣之下掀了桌椅，碗碟碎了一地。
南宮諾從未見皇兄發過這麼大的火，有些擔憂地看著蘇岑。
蘇岑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將地上的那副玉扇撿起來，細心地用帕子擦淨沾在上麵的菜漬，遞給他，他看了一眼，沒有接。蘇岑苦笑，尷尬地把手縮回去，說話也不像剛剛那般理直氣壯了，低低地，囈語一般，“殿下不會知道蘇岑今日有多難受，如果可以，蘇岑寧願永遠呆在江南……可是如今陛下聖諭已經昭告天下，從今往後，蘇岑便是昭華，饒是您心中不喜，也隻得同我一樣接受。公主深宮寂寞，您若是真心寵愛公主，就該同陛下一樣，坦然放下那些過去，試著……容忍我的存在，我會盡量少出現在你麵前。”
南宮謙不知為何，心口悶悶地不舒服，別開了眼，不去看她委屈的模樣，剛好撞上妹妹祈求的眼神，一下子便心軟了。
母妃難產而死，她未曾見過母親一麵，自然不知道母妃一生的哀怨，如何能體會他的心情。
她說得對，那個女人從未踏入皇宮半步，可是，他的父皇卻沒有一刻忘記那女人的存在。
她不費吹灰之力，便毀了母妃一生期望。如今，她的女兒竟也登堂入室，賜封郡主，他的父皇，倒真是個情癡。
閉了閉眼，壓下心頭怒意，“做好你本分的事，阿諾傷了半分，別怪我不留情麵。”
蘇岑搖搖頭，“我沒辦法保證。我會真心待公主，做她最真誠的朋友。至於其他，就不是我能控製的範圍了。”見他麵色又冷了下來，她隻好小聲補充道，“我盡力就是了……”
南宮諾上前扯著哥哥的衣袖撒嬌，“好了，皇兄，哪會動不動就傷著啊。以後昭華姐姐就是我的朋友了，你要再這樣，我會不高興的。”
南宮謙的臉色緩和許多，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子，“知道了，皇兄還有事要處理，一會兒讓膳房再傳些飯菜過來，多吃些。”
南宮諾原本想說自己吃飽了，轉念一想，昭華姐姐還沒怎麼吃，便笑眯眯地應下了，“皇兄要經常來看我啊。”
南宮謙摸摸她的腦袋，“不忙就過來。”路過蘇岑身邊時，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是個孩子，剛剛跟他吵時潑得很，這會兒被他一看，淚都要掉出來了，他的心情一下子舒暢了，滿意地離開了。
南宮謙前腳剛走，南宮諾便小碎步蹭到蘇岑麵前，一張小臉全是崇拜，“昭華姐姐，你太厲害了，還從沒人敢這樣跟皇兄說話，看你剛才把他氣得臉都青了。”
蘇岑可沒她看熱鬧的閑心，扯了把椅子坐下，蔫蔫地，“公主，他一般怎麼對待討厭的人啊？”
南宮諾脫口而出，“皇兄待人很好的，一般不與人結怨，沒聽他說起過討厭誰啊……”
蘇岑臉皺成一團，“那我豈不是會很慘？”
南宮諾安慰她，“皇兄不是答應容忍你了麼，最多他不理你就是了，你以後躲他一些，沒事的。”
蘇岑翻白眼，這哪是安慰啊。
南宮諾不知道她心裏想的那些，湊到她麵前，漂亮的眼睛一閃一閃，“昭華姐姐，我沒皇兄想得那麼多。你剛剛說會成為真心待我的朋友，我信你。你也可以把我當成你的朋友，雖然我年齡小，但是好多時候我能夠保護你，在宮裏遇到麻煩的話你可以跟我說。”
後來，有人曾圈她入懷，開玩笑地問她，“為什麼待阿諾那麼好，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
她毫不猶豫地搖頭，氣得那人狠狠咬了她一口，追問她原因。
她回憶，“那麼小的阿諾，一陣風都能吹倒的樣子，卻很認真地說會保護我。那一刻起，我便拿她當妹妹看待了。”
人心複雜卻也簡單，你投我以桃，我報之以李。也許一個溫暖的微笑便輕易撞開了我的心牆，坍塌了我的壁壘。
沒有朋友，南宮諾是心的孤獨。皇宮深院，舉目無親，蘇岑卻是身的孤獨。
公主的這番話於她，猶如冷冬中的薪柴，令人無力抗拒。
蘇岑吸吸鼻子，咽下喉頭的哽咽，笑道，“我把你皇兄得罪了，以後當然要靠你罩著了。你知道你皇兄多可怕麼，王嬤嬤提到他嚇得說話都抖了。”說起王嬤嬤，她這才想起來，來了之後就沒見到阿碧，一下子站起來了，“阿碧呢？”
南宮諾捂著嘴笑，“昭華姐姐反應好慢啊，她被我皇兄罰跪，不過我偷偷傳話把她救下來了，這會兒怕是飯都吃過了。對了，你想吃些什麼，我讓膳房去做，你都沒怎麼吃飯。”
阿碧沒事她就放心了，不過飯呢，她是真吃不下了，剛剛那點就夠她堵得了。從早上到現在一直沒歇著，這會兒有些乏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南宮諾非纏著她在紫瓊閣休息，今日的事太過突然，蘇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勸了她好一會兒，她方才作罷，讓人把昭華閣的幾個下人召了回來，放她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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