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53 更新時間：12-12-07 10:46
墨城商會的日期一向不定，因為墨山附近常年下雨，選日子時要先請先生算好天氣，再挑個黃道好的，這樣一來自然每年的時間都不同。今年的商會便選在了這月末，第二天便是墨城當地傳統的穀節，就是參拜穀神，請求豐收的日子。到那日城中太守會帶著墨城附近各家名流去南門的城隍廟上香祭拜，夜裏居民也都帶上牛鬼蛇神的麵具在大街上看燈。商會和穀節兩個大日子今年難得的湊在一起，讓墨城變得比以往更加熱鬧。
“你說那金發的，是烏恒國人？”冥澈坐在山邊的涼亭裏，看著遠遠的官道上，合適各樣的人騎馬趕車的向著墨城方向去，興奮的向身邊的遼淺問東問西。
遼淺的學堂前兩日便已經休了假，早早的回來了，今日見冥澈吵著想出來，也高興的帶他下山，就坐在山邊亭子裏湊熱鬧。
“這個金發的卻不是烏恒人，而是車遲國的，你看他身上穿著的錦袍，那花紋樣式是車遲國慣用的。”
冥澈點點頭，他還從沒見過這樣熱鬧的場麵，這麼多各式各樣的人。金發碧眼的是烏恒車遲的，全身穿金戴銀，到處掛滿鈴鐺的是南莽少女，還有長的棱角分明，騎高頭大馬的薑國人。各種帶著自己國家的特產，往同個地方去。冥澈想著這世界上，自己實在還有太多地方沒有去了，隻等著有一天能夠遊遍天下的山水。
不經意間，冥澈要看到兩個突兀的人，隻是在官道邊騎著馬站著。那兩人紅色的長發披肩，遠遠的看不清長相，騎著的馬全身漆黑，一看就不普通。冥澈又向遼源指道，“那兩個又是什麼人，一頭紅發真少見。”
遼淺順著冥澈的手看過去，驚喜道，“這兩人是蟲國人，蟲國自來與世隔絕，所以平時少見。不過他們騎的那馬卻是好馬，叫做漆墨，流出來的汗水也是上等的好墨汁，我曾見過有個人騎過，那馬性格極烈，卻走的飛一般快…”
遼淺講那馬就像自家珍寶一樣說上癮了，隻一個勁的誇。冥澈對馬向來沒有多少興趣，隻是專心的看著那兩個人。
那兩個男子本來看著墨城方向。個子高一些的那個，卻突然之間，回過頭，看向了冥澈。冥澈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卻直覺他在對著自己笑，一時不知所措了。
兩人默默的隔著一片草地花叢互相望著，冥澈覺得有些尷尬，正想要撇開眼。那個男子卻先偏頭了。隻見他湊近身邊另一個人耳邊說了幾句話，兩人就開始馳馬一前一後的順著官道向墨城遠去。獨留下馬蹄下一抹煙塵。
“我要是也有這樣一匹寶馬該多少…”遼淺看到那兩人騎馬飛奔，羨慕的說道，“我還在這讀什麼勞神子書，早就騎著馬去戰場殺敵了！”
冥澈回頭看著那小子喏喏自語，頭發都沒梳齊整，一腦黑發綁成個小混混的樣子。於是伸手在他頭上拍了一下，笑道“你這話可不要說給珍姨聽到了，小心她剝你一層皮，整日就知道打打殺殺的，有什麼好。”說完就走出亭子，返身回山上去。
遼淺見他走了，也隻得跟上來。又向他問道，“明天商會便開始了，你真不去城裏看看？”
冥澈當然想去，可又想起前陣子容和說的，商會結束時北朝太子白嶼便會到墨城。要是這段時間再去城裏出了什麼岔子被白嶼抓到自己，現在的這些輕鬆日子就沒法過了，更別說有朝一日能去遊遍天下。便隻回答道，“不想去。”
遼淺見他這樣堅持，也隻有道，“你若不去了，我便在家陪著你。”
冥澈見這毛頭小子何時對自己這樣體貼了，旋即笑著說，“我不用你陪著，你自己去玩吧。”
遼淺搖頭道，“你不去我一個人有什麼意思。倒不如在家裏陪你自在。”說著就上前一手托住冥澈，帶著他一路施展輕功往山上飛。
“這小子也真是和烈火性子。”冥澈身體被遼淺擁著，看著腳下飛快略過的樹枝，又偏頭看見遼淺不拘的頭發下認真的表情，笑了。
兩人邁進屋，遼淺便去逗小牙了。冥澈跟著珍珠坐在屋裏磨藥，一邊聽珍珠偶爾想起似的跟自己講某個藥方藥理。
冥澈跟著珍珠快許久了，他不知道珍珠醫術到底多厲害，但也能猜到一定是一般醫者比不上的。因為有一日珍珠給她講毒藥時，像他展示了自己收著的各種毒物。冥澈至今還記得柴房後的那個小木屋裏一堆幹草堆上爬滿各種各樣的毒蛇毒蠍的場景…
要製住這麼多毒物，還要每天把他們單個拿出來取毒製藥，沒有一點真本事是絕對不行的…
而遼源這幾日一大早便進城去了，直到晚上月半時分才會回來。這段時間容和事情多，要他去幫忙，而且穀節祭祀的事情大多就是他在安排著。遼源這樣忙，也越發讓冥澈覺得他不簡單，絕不是一個普通的住在山野中的村夫。
這日夜裏冥澈躺在床上，每天遼源出門早回來晚，所以幾日裏他連遼源一眼也沒有見到。心裏憋了好多話想對他說，卻無以開口。所以今晚便想著要等到遼源回來。
冥澈在床上靠著，半睡半醒間不知道多久過去了，外麵才突然傳來一下吱呀的開門聲，冥澈驚醒來，望向窗外，天上星光璀璨，應該是極深的夜裏了。趕緊爬起來外衣也沒穿，套上鞋子就從自己房間跑了出去。
他打開門正見到遼源已經站在院子裏，大堂邊的燈籠還亮著，照在他的身上，投下一片閃爍的黑影。
“你回來了。”冥澈看著他道。
遼源累了一天，精疲力盡的。往日回來時都會去冥澈房裏看他睡得是否安好，今日卻看到他正在等著他。一句“你回來了”讓他覺得那樣溫暖。
“夜這麼深了，怎麼還不睡。”遼源走到冥澈麵前，伸出微涼的手將他被壓的亂了的幾束頭發整好，問道“有話要同我說？”
冥澈本來的確一腔的話要說，卻一眼看到他被露水沾濕的青衫，又什麼都講不出來了。隻搖搖頭，道，“等你。”
遼源笑得更溫柔了，他輕輕的將冥澈推到屋裏，道“我現在回來了，你好好睡吧。”
冥澈點點頭，乖乖的爬到床上，看著他轉身出去，又對自己笑了笑，才把房門關上。真就聽話閉上了眼睛睡去。這一晚卻一夜無夢，入眠得從未有過的深沉。
第二日他醒來的時候早過了平日吃早點的時間。急忙穿好了衣服洗漱完出去，走到正廳卻看到本來以為早早走了的遼源正坐在桌邊，一手端著粥，一手拿筷子夾鹹菜吃。看到他進來還笑了笑，道，“你也起晚了，快些過來一塊吃，粥也不用再熱了。”
冥澈癡癡的走過去坐下，端過桌上遼源為自己乘好的粥問道，“你今日怎麼還不走？”
遼源笑道，“今日帶你一塊去城裏玩，不是說好了？”
冥澈突然想到上一次去墨城時，在飯館裏遼源便答應了自己，商會的時候帶自己去玩。一句無心的話卻兌現了，一時感動不已，隻是又問，“那白嶼不是要來了…”
“有我在便不用擔心了。”遼源對他輕輕笑著，眼睛如同星辰一樣。暖暖的灑在冥澈心上。
兩人吃完飯，冥澈從屋裏取了上次的那篼笠戴上。遼淺也取了把木劍，非說要當個大俠保護冥澈。三人出門前珍珠又急忙從屋裏出來，手裏用油紙裹著一包糖餅放到冥澈手裏，要他們要是餓了就打開吃。
終於一路下山，冥澈回過頭，遠遠的看到珍珠還在門口站著，小牙也乖乖的蹲在她身旁。冥澈一時覺得幸福，笑了笑，將珍珠給他的糖餅放到懷裏。
三人餉午的時候正好到了城裏。一起在家麵館吃了麵，遼源兄弟就帶著冥澈在街上逛起來。
墨城地處三國邊界，是北朝疆土，往南再過條江就到了南朝，往東不遠處就到了東葉。這裏平時便有各地商人，現在街上更加是各種精彩。
像薑國的牧民多，所以高大的薑國人大多都是賣馬，還有一些牛骨羊角做的小飾品。而烏恒自古產鐵，各種鐵做兵器也是琳琅滿目。這些都是對了遼淺的胃口，一路走來看著那些馬啊，劍啊早就移不開眼了。
路過一個穿著羅裙女子的小攤時，遼源突然拉著冥澈停了下來，從一堆銀鐲子裏挑了一把雕的蝴蝶的，牽過冥澈的手就要戴上。
冥澈的臉遮在蘇幕後，那女子見他雖然比尋常女子高，也隻有遼源胸口處，伸出來的一隻手也是美玉一樣白皙纖細，而兩人又神形曖昧，便以為是一對尋常夫妻。隻道，“姑娘真是好福氣，相公長的這樣俊，還將你捧在手心裏寵著。”
冥澈聽了臉通紅，又不好開口辯解免得更加尷尬，站在一邊的遼淺正要開口時又被遼源一眼瞪了回去。
“你是東葉人？”遼源問那賣鐲子的女子，女子點點頭。
“東葉女人就是這般會說話。”遼源笑笑，掏出一錠銀子放到她的攤子上。然後又握住冥澈的手。“娘子戴著這個，等到相公他日出息了，再給娘子換個更好看的。”
遼源這話，故意貼著冥澈頭頂說的，羞得冥澈一個勁的往回躲。急急掙開了他的手。卻不知，剛鬆開了遼源的手，就被一群突然擠過來的人將二人分開了。
冥澈被不知哪裏突然湧來的人群擠著往街邊走，他不斷踮起腳想在人堆裏找遼源遼淺，卻早已看不到那二人了。
等到冥澈被推倒街角一個布店外時，擁擠的人流才終於停了下來，齊整的站在道路兩邊，讓街道中間空出了一條路。冥澈見人都停了，又想著回去找遼源，便要推開人群到那個買簪子的地方。剛動身，又被人攔住了手臂。
“公子，待會這街上就要有各地奇物來巡街了，可別再跑到路上去。”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
冥澈順著攔住自己的手回頭，看見一個紅發男子正對著自己笑，是自己不認識的人。又想了想，突然記起他便是昨日自己在官道上和自己對視的那個男子。
“你看，巡車來了。”
那紅發男子鬆開冥澈的手，又微笑著道，“公子要尋人，等這車隊走了再去吧。現在要緊的是欣賞各地珍寶。”
冥澈被他笑起來彎彎的眼睛感染了，他看著男子眉心處一塊淚滴狀的印記，沒來由的，心中一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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