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2768 更新時間:13-10-10 02:04
《人鬼之戰》[1-3]。
我在菜園看著蛇,要等王伯伯賣饅頭回來,再問他這條蛇可不可以賣,他總是知道各種門路,隻要我不知道的事問他就對了!他每天賣饅頭,大約要中午左右才會回到家休息;抓蛇的兩個同伴—叫阿文的自告奮勇要去找王伯伯、另一個年紀較小的叫做阿川,則說要先回家跟媽媽講。過了不久,阿川就帶著媽媽來我家了,聽著她的大嗓門一路念著來:“你說是跟小胖哥哥去抓蛇?衣服才弄得這麼髒?看、都是臭泥巴!是打架不敢講吧?蛇?在哪裏?”說著、說著,她已經走到菜園來了:“蛇?哪有蛇?在那個大水缸裏嗎?怎麼有這種黑黑黃黃花色的水缸啊?”她邊念邊湊近水缸,阿川興奮地拉著媽媽衣角說:“就在這裏、就在這裏啦!”突然、阿川的媽媽倒吸一口氣—聲音大到連我都聽到—往後退了一大段,發著抖罵:“這麼大的蛇,要給人嚇死喔!夭壽,小胖啊,你竟然帶阿川去抓這麼大的蛇…”阿川的媽媽嚇得雙腿發軟,嘴巴卻不軟,反過來一直數落我…然後又跑到屋前的麵攤去跟我老媽告狀:“阿巧,你小胖竟然帶我兒子去做那麼危險的事,要是我的阿川出了事、看你怎麼負責!”我老媽也很絕,回她說:“那小胖就賠給你做兒子啦,反正我兒子這麼多,隨你撿啦!”聽到我抓蛇的事,老媽也放下麵攤的生意、好多正在吃麵的客人,也好奇地一起跟過來菜園。
老媽走到菜園,邊擦手、邊問我:“蛇在哪裏?在水缸嗎?你阿嬤什麼時候買了這個顏色這麼花的水缸啊?”她也彎腰湊近‘她以為的大水缸’去找,“唰!”她身子一直,嚇得轉頭就跑,好一會兒才出聲:“阿鬆,你打死蛇丟在港邊就好,幹麼拖回來呀?”其他跟來看的客人也嚇得“喔、喔、喔…”地叫著:“怎麼有這麼大的蛇?嚇死人!”、“一定是動物園跑掉的啦!”、“好在被小胖抓起來了,不然這麼大吃掉小孩也不知道”、“被跑掉怎麼辦?快點把它打死!”、“小胖怎麼這麼大膽連這麼大條的蛇也有法子抓…”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毀譽參半”地在圍觀中評論著…我把捆蛇的竹竿斜架在菜園籬笆,蛇頭還牢牢捆在竹竿的中段,蜷曲成一大坨的蛇身剛好靠在地麵(像巨型牛糞的形狀),黑黃的斑紋在菜園裏特別耀眼,看起來還真像大水缸。聞風而來的鄰居、路人越來越多…大家都怕、一直建議要趕快打死大蛇,免得危險;但也很佩服我抓蛇的勇氣。
終於,啃著饅頭回來的阿文,拉著王伯伯回來了。王伯伯走到“水缸”前一看!也倒退三步!他用毛巾擦擦臉說:“小胖,你也太大膽了,什麼都想抓來賣!”王伯伯仔細端詳了這條大蛇,說這是大蟒蛇,可能是“八七水災”從山裏衝來平地的;他在大陸有見過這種蛇;我問他可以拿去艋舺華西街賣嗎?他說,蛇頭已經被我打壞了,雖然還沒死,可是通常賣給蛇店的,得活跳跳的才行—我又問王伯伯,那可以賣蛇肉吧?王伯伯嗬嗬大笑說:“小胖,我早料到你會這麼問。通常在大陸這種大蟒蛇被發現時都是死了,皮都會被剝下來賣,這隻還活著,這種大小剛好,再大就不好吃了…好、王伯伯教你煮蛇湯!”王伯伯丈量了大蟒蛇的長度約六公尺長,他估量著這條蛇有一百多斤重,他說,這個重量的蛇肉剛好、最好吃!
我要殺大蛇賣的風聲很快傳出去了。小孩約同伴、阿公攙阿嬤、簡直是“扶老攜幼”來圍觀…王伯伯說這條蟒蛇外觀很漂亮,蛇皮應該可以賣到好價錢。他把蛇頭用鐵絲綁住,把蛇綁在菜園的電線杆,然後用小刀從蛇的喉部開始沿著“蛇線”剖開…我吆喝著在場的小孩過來幫忙抱蛇:“大家過來幫忙!等我賣到錢就帶你們去吃東西!”一群小孩蜂擁而上,又怕又興奮地幫忙抓著蛇(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平常這群小孩都是尊呼我為‘小胖哥’,肚子餓也都找‘小胖哥’、連被別人欺負報‘小胖哥’的名,對方都會出來道歉);王伯伯一邊剖蛇身,我一邊把蛇皮剝下來,大蛇的皮須使勁才脫得下來,就像脫襪子一樣,我交代小朋友剝完皮的蛇身要抱好,不能碰到地上的泥土—剝著、剝著、到了蛇肚時,突然出現兩隻鴨子!原來這條大蟒蛇是從淡水河對岸的鴨寮偷吃鴨子後,遊過來被我看到!當場“蛇贓俱獲”,圍觀的人開始給大蟒蛇定罪:“阿炮家的豬不見一定是它吃去。”、“王太太的養雞場常少了雞八成是它幹的!”、“啊!去年我的火雞不見一隻絕對是它吃的!”…這條大蟒蛇就這樣背負了各項罪名。王伯伯教我把蛇肚裏的鴨子埋到菜園裏去當肥料,然後開始清理內髒,蛇膽有大人的拳頭這麼大呢!
此時派出所的警察也過來關心一下“殺蛇事件”,他們隻有問王伯伯殺蛇要幹麼?王伯伯說,是幫小胖殺蛇要去做生意,警察也對蛇的巨大嘖嘖稱奇,留下一句:“小胖,好在你沒被吞掉喔!”就走了。我和王伯伯合力剝下蛇皮,堆在大澡盆的蛇皮像座小山似的;王伯伯開始剁蛇肉,他揮著菜刀,先把蛇身砍成九段,那些負責抱蛇肉的小孩,已經開始喊重、受不了了;我找了幾個大桶來裝切好的蛇肉,每段蛇身切三公分厚,切了滿滿五大桶…王伯伯交代我要先煮熱水,蛇肉要先氽燙過,才不會腥。
過程中,有很多人來向我討蛇肉—王伯伯都大聲回覆他們:“這是小胖冒著生命危險抓來要做生意的…”有鄰居拜托著我,說小孩長瘡想要一塊蛇肉…我心想,我如果給了他,在場還有這麼多人想討蛇肉,給這個、不給那個,會得罪人;通通都給,那我就不必賣了,枉費我抓得這麼辛苦…所以我隻好裝傻、回答:“這個蛇是我要抓來殺的,不然等我煮好你再來好了。”阿嬤很了解這個層麵,從頭到尾都躲在屋子裏沒有出來。
終於剁完蛇肉了。王伯伯教我去削竹片和買石灰,要準備處理蛇皮。在這空檔,先到他家去試燉一鍋蛇肉湯,他說隻要放薑去燉就好。我去竹林砍了竹子,削了五十幾支、每支長約八十公分的竹片。然後按照王伯伯教的方式,把蛇皮的脂肪刮淨…整條蛇皮非常漂亮,一點損傷也沒有,王伯伯大大讚美了一番,說一定會有人買去做皮鞋、皮包。
刮淨的蛇皮,內層先抹上一層石灰,然後用削好的竹片撐開—竹片有八十公分這麼長,把韌性十足的蛇皮撐開成六十幾公分寬,竹片都呈現彎曲的狀態。王伯伯說,這樣風幹兩三天就會幹—我們把蛇皮繞在兩根曬衣服的竹竿上晾,整整繞了兩圈半!蛇頭和蛇的內髒都送給王伯伯去處理。我請王伯伯幫我寫招牌;王伯伯說寫‘蛇肉湯’三個字可能會讓不敢吃蛇的人退避三舍,那就寫‘現殺的清涼退火解毒湯’;另外,蛇肉不能放太久,那就便宜賣,一碗一元趕快賣掉。
試燉的一鍋蛇肉湯,喝起來很清甜,隻有放薑而已,就很好喝。王伯伯幫我寫了一張標價‘一碗一元’的紅紙,就貼在攤車的招牌上;我把攤車的頂蓋拆掉,把兩根繞著準備風幹蛇皮的竹竿,平行插在攤車的一側,剛好是我做生意時麵對客戶的那一麵;這條寬六十幾公分,長約六公尺、黑黃相間、閃耀著光澤的大蛇皮,像這樣高高的掛著很醒目,攤車推出去,任誰也會注意到這條“大蟒蛇”、一定可以吸引人!王伯伯說這鍋蛇湯不如先放在我家門口先賣看看…果然,攤車一推出去,不久就有好多人拿鍋子來買。一碗有兩塊肉,有人現吃、有人是買好幾碗倒在鍋裏要拿回家…兩三下一大鍋就見底了!看到這種情形,我對我的‘清涼退火解毒湯’更是深具信心!
第二天一大早,我召集了一些還沒入學的小孩,叫他們去挖野薑,不到兩小時,他們就挖回來快三十斤的野薑,倒了滿滿一水槽。王伯伯教我煮蛇湯的作法後,就出門賣饅頭了。我自己在他家的大灶熬蛇湯:先拍薑塊入鍋熬成薑湯,等到湯汁有薑香的味道出來,再用鹽巴、味素調味;接著放入蛇肉塊,慢火熬煮兩小時…我請小朋友們去找阿婆吃碗粿,並叫他們下午過來吃蛇肉。等到蛇湯煮好,我自己先嚐了一碗:味道很清甜,蛇湯幾乎一點油脂都沒有、非常清澈,卻有很香的肉湯味;燉得恰到好處的蛇肉(因為是大蛇,所以吃得到肉),吃起來像雞腿肉、細致嫩滑的口感,很有彈性;我隻有放薑去燉,卻一點腥味也沒有!王伯伯有交代我,煮的過程要用筷子去試軟爛,蛇肉絕對不能煮到爛熟,口感不好—試吃之後,我確定這鍋蛇湯可以起鍋了。
趁著空檔,我準備騎車出去觀察一下擺攤地點;才出大門,就遇到很多人來問要買蛇湯,我隻好先做生意…沒想到,一大鍋竟然就賣掉半鍋!我隻好趕快再重新煮一鍋蛇湯…兩個小時後,那些幫忙挖薑、抓蛇的小朋友,依約來吃蛇肉,大家在廚房裏人手一碗,沒有人怕蛇惡心不敢吃,個個吃得碗底朝天!
後來,我騎腳踏車去找地點。王伯伯說過“人多”是必備要件;沒有野台戲和夜市,哪裏人最多?我就想到了‘台北大橋頭’!那裏有專門演歌仔戲的大橋戲院、又有仙樂斯舞廳,應該是很熱鬧;我到大橋戲院問我老爸的朋友阿生叔叔,是否可以在這裏擺攤賣幾天?他教我擺在對麵的公園旁,這樣不管是戲院還是舞廳出來的賓客、或是上橋、下橋的人,都會看到我的攤位。
於是我就從大龍峒、推著我那台醒目的攤車—那條又長又大的蟒蛇皮,像是‘舞龍’般地繞在兩根平行的長竹竿上—一路上,不斷地引起路人的驚歎和詢問、還有人就地要求先來一碗嚐嚐;有個阿公指著我的大蛇皮半晌也講不出話…定了神後,才說他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嚇人的東西,問東問西一直跟著攤車走,最後也吃了一碗才甘休。
好不容易,走走、停停…終於把攤車推到‘台北大橋頭’附近。台北橋下車水馬龍,大批到台北縣做工的工人,都是走台北橋回來,遠遠地都看到我的巨蟒皮,一下子攤子前麵就擠滿了摩托車、腳踏車—‘現殺的清涼退火解毒湯’很吸引那些辛苦工作的人,每個人都蹲在路邊吃得津津有味;更多路人對巨蟒皮好奇地圍觀、討論…尤其,從仙樂斯舞廳來的客人,他們都知道蛇肉的功效,一個報一個、從舞廳出來好多人要吃蛇湯。一位從舞廳出來的大老板,穿著西裝、戴著金表,把領帶甩到背後、蹲在騎樓的柱子旁,連吃了兩碗,直誇蛇肉鮮甜;有個中年人最好玩,他騎車過來直接跨在機車上吃蛇湯,還說:“小弟,你這個大蛇招牌畫得很不錯哦!”我回答他:“這是我抓的大蟒蛇,剝下來的蛇皮!”害他嘴裏的湯差點噴出來—警察來巡邏時,問我會擺多久?我告訴他,因為我沒有電燈,所以隻能在公園的路燈旁賣,天黑就會走;他看我是小孩子,隻有說一句:“要保持環境清潔喔!”就走了。
隔天,我就準備好兩鍋蛇湯,賣完一鍋,再趕快推攤車回去載一鍋來;我的力氣很大(幫老爸殺豬賣時,我一個人就可以扛半條殺好的豬去菜市場)、腳力又好,來回大約二十幾分鍾。推回來時,已經很多聞風而來的‘吃蛇客’在那徘徊等著吃蛇湯,連橋頭派出所的警察,也拿著鋼杯來買、還有人來對我的蛇皮拍照。
那晚要收攤時,來了兩位先生,說出價五百元要買我的蛇皮,我很高興地拆下來賣給他們—有人主動出價買,總比風幹做標本好!回家時,推著空空的攤車,一路哼著歌回家…
第三天,我把剩下的蟒蛇肉全部下鍋。少了蛇皮招牌,大家當然問東問西,有人就說那條皮值好幾千元,我賣得太便宜之類的話…我個人是不以為然,很多事情常常有人隻會放‘馬後炮’,或‘酸葡萄’心理(吃不到葡萄就嫌葡萄酸),事情已成定局時,我絕對不會再後悔、怨歎,庸人自擾;我的蛇皮賣出去了就不想這麼多—就如阿嬤說的:“賣掉就好了,不然晚上誰去顧那條蛇皮!”我冒著生命危險抓的大蟒蛇,就這樣、連肉帶皮三天賣完,賺了一千多元。
自從抓過大蟒蛇之後,我隻要再去淡水河邊抓毛蟹,就很難專心—老是豎著耳朵、覺得還會有蟒蛇出沒在河邊…而我很想再抓一條來賣、也怕顧著抓毛蟹時、一時不防被大蟒蛇吃掉!後來天氣越來越冷,毛蟹也沒得抓,就自然沒再烘毛蟹賣了。
◎阿嬤在我十二歲的那年冬天,得了風寒,我就在家裏照顧她,當時她已經八十七歲了,整天躺在床上昏睡。平常我一起床,都會先到阿嬤那邊幫她開門、看看她,尤其之前四點要去魚市場批鯊魚皮,阿嬤都早早起來煮好地瓜粥在等我,叮嚀我吃完,她說:“地瓜粥顧胃,早上吃這個,胃好身體就好!”阿嬤的所有“糧草”都是我在幫她準備的,通常一早去看她時,我就順便檢查她有需要買什麼,出門時再幫她買回來。自從她得了風寒,行動力更少,我就放下生意,在家裏照料;醫生說這是老人病,也沒有特別方法醫治,隻有多多休養。
我殺了一隻鱉,燉阿嬤最愛喝的鱉湯喂她喝。阿嬤說她夠老了,差不多了,這幾天有很多死去的親人都來看她,時間應該到了。阿嬤特別又叮嚀我:“阿鬆,阿嬤跟你講,你要記住,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不要流眼淚,要想解決的方法比較實際;
還有跟人相爭時,若是沒有利益,就寧願忍耐…”我一邊幫阿嬤梳著長長的頭發,她一邊交代:“我死了不要誦什麼經、辦什麼七,那都是騙人的把戲,看熱鬧而已;骨灰把我撒到大海去…”當年阿公過世骨灰也是撒大海,似乎是日據時代日本人流傳鼓勵的葬法,我乖乖地聽著阿嬤叨叨絮絮地說著話…她一直牽著我在這個不正常的家庭中長大,記憶中,我從來沒有享受過的母愛、親情,都是阿嬤給我的,隻有阿嬤會關心、叮嚀、指導我;阿嬤平時話不多,一開口都是有用的話;她總是放手讓我去做,適時給我“經驗之談”而已。
不過,生病的這幾天,她話特別多,一直拉著我。我知道阿嬤真的夠老了,如果她死了是很正常的事,我就要阿嬤不必擔心我,她可以放心跟“祂們”走。那天晚上,阿嬤特別要我把老媽找過來,把幫我存的六萬元交代給我老媽:“這都是阿鬆賺的錢,我存了很久不讓阿俊(我老爸)知道,你要幫阿鬆買一間房屋,以後這裏是水利預定地,土地會被政府征收,勢必要買一間房屋…”
阿嬤在床上昏睡了好幾天,我每天陪她、喂她吃東西、幫她梳頭、拍背;盡量讓她舒服點…她愛喝的鱉湯都還沒喝完—第三天早上,我端鱉湯要給她喝時,發現叫不醒她,我就去告訴大人,阿嬤已經死了。
對於阿嬤的過世,我並不傷心,也許從小參加很多喪禮,我對死亡的觀感是“很自然而然的循環過程”,所以我並沒有哭。
阿嬤在臨死之前,把平常我賺了交給她的錢拿出來給我老媽,我才知道阿嬤幫我存了這麼多錢,在當時五萬元就可以買到全新的房屋,難怪阿嬤每次都說要幫我存錢給我‘買厝、娶某’…不過,由此可知阿嬤的理財高招,這在老一輩的人都有這種美德—他們預定了儲蓄的目標,就不會隨意動用這筆存款,絕對是堅持到底;即使在我九歲那年老爸躲債‘跑路’,家裏窮到沒錢買米,阿嬤仍然以當時的處境想出解決困境的方法(叫我去賣她種的青菜),並沒有動用她替我存的錢(之前我賺的外快,都會拿給阿嬤);隻要日子過得去,她從來沒有透露有這筆錢的存在。這是令人佩服的毅力,也是理財成功的秘訣。
我從小一直努力工作、鑽研賺錢的各種門路,這是生活在社會的現實考法;而我阿嬤的理財術,確實是教會我“生計的自私”,在當時老爸欠大筆賭債、一直有債主上門的情況下,阿嬤若沒有替我隱瞞這筆錢,絕對是被還不清的債務透支,不但不可能買房屋,老爸也永遠欠更多賭債!
現今社會有太多這種例子,常常一個家庭中,就是有人努力工作賺錢,去填補其他親人‘捅不完的婁子’—乍看之下,那個努力賺錢的人很了不起,其實是沒有理財的智慧,不懂得生計的自私,不僅苦了自己,也寵壞那個老是‘捅婁子’的親人,損己害人!要學習我阿嬤的理財智慧,這是麵對現實,以實際的觀念去處事,才能避免往後的鬱悶。
◎阿嬤過世以後,我的擋箭牌也沒了。老爸開始把他賭債的壓力,施加在我身上,要我幫忙賺錢還債。王伯伯一直很尊敬我阿嬤,他也知道要不是有阿嬤的存在,我根本是我老爸的搖錢樹,所以他也一直提醒我:我家有一個‘碗公人’和‘酒杯人’,也就是好吃懶做、隻會挑大碗吃的哥哥和酗酒貪杯的老爸,他們都是填不完的無底洞,要我自己懂得保護自己,不要被當‘盤仔人’(王伯伯的台語翻譯:就是指老是被人當白癡、予取予求的‘盤仔’)!
天氣愈冷,少了阿嬤的我,更常往王伯伯家跑,隻有在那,還可以體會到親情的溫暖;王伯伯一直把我當兒子在教導、關心,我也是把他當成最尊敬的長輩。有時他在家裏喝點小酒時,就會因為思念故鄉(大陸)的親人而哭起來,我在一旁聽著他的心事、吃著他的下酒菜,除了陪他做伴,也努力想做些事情讓他開心。愛吃香肉的王伯伯,在臨睡前咕噥了幾句:“俺這輩子注定得孤伶伶的,想在天冷有人一起吃個香肉鍋也找不到個伴,連隻狗也沒有…”七十九歲的王伯伯愛吃狗肉的老朋友,在這幾年都陸續過世了,我知道他挺想吃狗肉但又沒勁去抓狗。
我就想了一個讓他開心的方法!我放出風聲,叫大龍峒的小朋友們找狗,隻要抓到狗,送到王伯伯家,就可以來找小胖哥領錢—一隻五元。我是大龍峒的孩子王,平時有上學的孩子,隻要下課或假日,書包一放都是溜來找我;有的是肚子餓來找吃的、有的是來看我做生意而自動幫忙…經常在周圍都跟了一群小孩,我隻要一聲令下,就有許多幫手。王伯伯家有很多做饅頭剩的麵粉袋,“抓狗令”一出,很多小孩都來找我領麵粉袋,準備要去抓狗賺外快。
那段期間,大龍峒街上真的是“不見狗影”,隻要有野狗出沒,就會遭到小孩的圍捕,而且範圍愈抓愈廣,甚至有人找狗找到三重埔去!王伯伯家的院子,突然湧入好幾布袋的狗,實在讓賣饅頭回來的王伯伯大吃一驚!
王伯伯平常除了做饅頭去賣,還有兼著在淡水河擺渡,他有一艘小船,有時到對岸幫人運送米粉;他跟我說:“俺年紀也大了,每天出門賣饅頭愈來愈吃不消這活兒,不如你和王伯伯合夥來賣香肉鍋吧!王伯伯會煮,你負責賣。”我當然求之不得,王伯伯的香肉料理,在眷村可是鼎鼎大名喔!
在五十年代,台灣社會吃狗肉是非常普遍的事,上至政府官員,下至平民百姓都有人在吃;甚至早期很多婦女坐月子都會吃狗肉,所以懷孕時,家人就會抓狗養,打算到生時剛好坐月子派上用場。眷村的榮民伯伯們更是愛吃、既然王伯伯家抓來的野狗太多了,的確可以賣香肉,我也躍躍一試,於是我和王伯伯合作的香肉鍋生意就這樣開始了。
王伯伯料理狗肉很有一套。他先用稻草熏香肉的外皮,把外皮熏到金黃色,再用帶皮的甘蔗頭放在鍋底,加入八角、幹辣椒、陳皮、甘草、老薑一起熬煮成香肉鍋。王伯伯煮的香肉,真的是香噴噴地,不但沒有腥膻味,肉又嫩又有嚼勁,吃起來肉汁飽滿鮮甜,比牛肉、羊肉都好吃!記得小時候我“疝氣兼脫肛”,王伯伯就是煮了好幾餐的狗肉給我吃而痊愈的—王伯伯說這是因為香肉是熱量高、營養豐富的關係。王伯伯聽我說過賣毛蟹的“聞香法”,他說他出去賣饅頭時也特別注意到這點,若是饅頭蓋掀起來時,香味會吸引人圍過來,必定就有生意上門;而且在城裏賣饅頭反而不太吸引人吃,到郊區雖然人不多,可是隻要有見到人一定是買主,可能是饅頭在郊區的空氣下,聞起來特別香甜。他說:“小胖,這回香肉鍋你不能用推攤車賣,因為畢竟吃香肉的人不多,你得找個比較多‘會吃香肉的人’出現的地方賣,王伯伯幫你改裝一台腳踏車。”
黑色的大腳踏車,後架裝著一個大木箱,王伯伯用紅漆在外殼寫著‘小胖香肉鍋’—王伯伯把他賣饅頭的大木箱拿去鐵鋪改裝:木箱內層貼上鐵皮用以防火、隔熱,然後在木箱的內部下方,用鐵板隔成一個小爐室,還設有活動爐門,裏頭放著小小的炭爐;爐室上方、也就是木箱內放進一個大鐵桶,鐵桶要裝水,藉著水的加熱來保溫;鐵桶和木箱之間塞有布團固定住,所以鐵桶是牢牢地在木箱裏不會晃動,而這鐵桶也是活動可拿出來清理的。煮好的香肉,就可以連鍋帶蓋地整鍋放入鐵桶裏,隔水加熱燉著,再蓋上重重的木蓋—這就是王伯伯設計的超級保溫箱!我試騎了一下,發覺炭爐會因為腳踏車的晃動移位,且發出“喀、噠”的嘈雜聲,我就建議王伯伯我想的改良方式,用鐵絲把炭爐懸空吊起來,再怎麼搖晃炭爐也不會跑位了、王伯伯還誇我小胖的頭大不是假的,的確有頭腦!
我在大龍峒保安宮附近看見有好幾家狗肉攤,心想愛吃狗肉的人應該會聚集在這裏,恰好保安宮有在演酬神戲,所以第一天出馬,我就載著‘小胖香肉鍋’來這試買氣。我在戲台背後的上風處架好腳踏車時,許多人已經好奇過來圍觀…大部份常來看戲的人都認得我:“這個小胖又搞什麼名堂啦?”大家都很好奇:“‘小胖香肉鍋’難不成是狗肉嗎?聞起來挺香的!”有人就問:“小胖,你木箱裏到底裝什麼啊?”我知道王伯伯煮的香肉確實是名副其實地“香”,尤其在寒冬裏聞到他的香肉鍋,絕對會流口水…我吆喝著圍觀的人:“靠過來一點、靠過來一點、我打開鍋蓋給你們看!”大家圍在腳踏車後座的木箱邊,我就掀開鍋蓋—呼!香騰騰的熱氣彌漫在四周,每個人都直吸著鼻子嚷:“好香啊!是什麼湯?”我已經動作迅速地舀了好幾杯鋼杯,端給圍在周邊的人:“一杯兩塊錢、一杯兩塊錢、香噴噴又好吃的香肉鍋喔!”連不吃狗肉的人也吃完,才發現這麼好喝的肉湯竟然是狗肉!我七叔(角頭老大)和保安宮的廟公正好在廟裏,聞到香味跑來各吃了兩碗—付錢的時候,廟公突然大驚:“小胖啊,你竟然把狗肉拿到廟裏來賣?不行啦,對神明不敬!”七叔咂著嘴上的油花也說:“什麼?是狗肉喔?阿鬆,狗肉不能來廟裏賣啦!”我也很無辜地說:“我沒在廟裏賣呀,你看我擺在戲台後麵。”戲班的人跑來吃了好多碗,還有人問我明天還會不會來?我也不敢確定,已經有人說不能來廟口賣狗肉—不過一整鍋還是賣到空空地回去。我告訴王伯伯廟公說的話,也很疑惑為什麼狗肉不能到廟口賣?
王伯伯說:“胡說八道的謬論!廟口不能賣狗肉?那廟裏拜的雞呀、魚呀、豬頭、羊頭,不就通通不能拜?”我也覺得王伯伯說的有道理,廟口也有人賣豬肉幹、烤香腸,豬和狗難道還有分地位嗎?而且我發覺廟口有很多混混、流氓之類的人聚集在那(我七叔就是),他們特別愛吃香肉呢!所以隔天我照樣溜去賣。
之後,我又去‘台北大橋頭’附近賣,冬天的寒風,把熱呼呼地香肉鍋迷人的特殊香氣吹送出去,吸引了那些結束一天辛勞工作的勞工,天氣這麼冷,來一碗營養的香肉湯,算是慰勞自己;好多下了工經過的工人,都蹲在我的腳踏車附近吃起來了…有人嫌這麼小碗吃不夠,我就順勢說:“多吃一碗嘛!”;還有一個人很好笑,他跑來問我,他家的狗小胖不見了,是不是被我煮在鍋裏?我跟他說,是我的外號叫小胖,才叫‘小胖香肉鍋’。我還把腳踏車騎到三重埔工人多的地方去賣,每天都賣到鍋底朝天,一天下來大概都賺六十元左右。有一次,有兩個公司老板聽說我賣的香肉很讚,特地趕來要吃一碗,恰巧我已經賣完肉,隻剩一點湯,在收攤準備要回家了。他們不甘心地要看鍋子,因為還有聞到香味,其中一個公司老板堅持鍋子裏還有料,要我賣他,我告訴他那隻是鍋底的甘蔗頭啦,他們就說那就買甘蔗頭和剩下的湯過過癮—後來我幹脆免費送給他們。回家告訴王伯伯這件事,他也很訝異,他的香肉鍋竟然賣到連甘蔗頭都有人要啊!
還有一件讓我印象深刻的事:有時我會去三重埔的戲院,等戲院散場的人潮賣香肉,因為冬天這個時間特別冷,看完戲的人剛好肚子餓,被香肉鍋的香味勾引之下,一定會忍不住喝幾碗,常常都有人邊吃邊問我:“有沒有賣酒?這時候有酒配狗肉最爽了。”通常在戲院旁賣,我都會賣到晚上十點多才回家。那一次,大約是十點半,我騎著車要過橋時尿急,就繞到橋下去小解…突然有一對男女坐著三輪車經過看到我,就喊住三輪車,他們跑過來問我:“喂,你是賣饅頭的嗎?快給我一粒饅頭、我快餓昏了…”我說:“我是賣香肉的。”那兩個人不解地問:“什麼是香肉?”我就直接舀了兩杯給他們,然後說:“一杯兩塊錢。”這對男女端著香肉聞了又聞、就稀哩呼嚕吃起來了,一會兒吃完他們兩個人卻在商量:“怎麼辦?破戒了,可是…我們快餓昏了…”男的脫下帽子搔著頭,好像很苦惱似地—我才發現他的光頭上有戒疤,他又看著鍋子說:“不然我們不要肉、再來一碗湯好了。”我就舀兩杯滿滿的湯說:“一樣是一杯兩塊錢喔!”他們一口氣喝光、又跟我討了些水漱口,付我八元後坐三輪車走了。回家的路上我邊騎邊想,剛才那個人是和尚吔,他竟然也吃狗肉!回家後,我跑去王伯伯家,告訴他,他煮的香肉連和尚也忍不住偷吃,王伯伯笑得好大聲啊!
我和王伯伯的香肉鍋就這樣賣到沒有狗可賣;先是向中和、樹林一帶專門養殖的狗場進貨,後來又得向南部的養殖場買狗…買到成本愈來愈高,利潤愈來愈少—最後王伯伯和我就決定收山不賣了。
沒想到,王伯伯竟然也在我十三歲的那年夏天生了病。剛開始隻是像風寒感冒,他並不以為意;可是愈拖愈嚴重,一向硬朗的山東大漢,竟然開始臥床休息。我很擔心他的身體,天天去他家陪他,王伯伯就教我代替他去淡水河“擺渡”,還有幫人運送米粉。過了一個星期,王伯伯很高興地告訴我,他要回大陸和親人團聚了,我知道他一直很想回大陸的家看看,所以也替他高興;王伯伯說他這次回去不會回來了,那艘船就送給我—此時,我心中突然閃過和阿嬤臨走時的感受!我問王伯伯:“是不是你殺了很多狗,還有幫我殺蛇,人家說的‘殺生會有報應’,才害你生病了?”王伯伯摸著我的頭笑:“愣小胖,平常看你這麼聰明,怎麼這點你竟想不通?老天創造這麼多動物的種類本來就是有用處的。像豬、羊、牛、雞等動物,本來就是要給人類當食物;就如同狗好了,它的肉很營養,又很好養,隨便養一隻一年就可以生個十幾隻,本來就是可以給人類當作食物,如果不吃它們,那到處都是動物才會成為人類的大問題呢!”
王伯伯說到這,停下來猛咳了一陣…又接著說:“小胖,你要記住一個原則—隻要不是為了娛樂、好玩去殘害動物的生命,就不是殺生!如果動物在侵犯、幹擾人類的地盤之下,為了安全是該殺;如果人類為了填飽肚子而吃動物是合理;隻要不是無謂的去殺害動物,就不是殺生,也不會有報應這回事。王伯伯隻是年紀大了,就跟你阿嬤一樣,時候到了自然要走。”
王伯伯說在戰爭時沒有食物可吃,他們甚至有吃過死人的肉。我想王伯伯說的確實是有道理;如果殺豬就算殺生,那市場賣豬肉、雞肉、甚至賣魚肉的人,難道就天生倒楣要背負殺生的罪名?他們若不殺,我們哪來的肉可買可吃?就算是吃青菜好了,青菜也有生命,菜上麵也有小蟲,吃素的人照樣也會不小心吃到,同樣都是生命,人類憑什麼界定青菜、小蟲和豬、狗、雞…誰的生命該殺與否?應該是順應大自然的安排,人類要生存下去“必需、可吃”的營養就是可以吃—否則身體不健康,就無法正常工作、整修社會,等於是社會的累贅。
有一天,我劃船出海想替生病的王伯伯捕些營養的海魚回來,做他喜歡吃的“蒸魚”料理給他吃;沒想到回來以後卻不見王伯伯在家,我跑去問眷村的伯伯們,才知道他被送去榮民總醫院—就此沒有再回來了。在這一年中,我陸續失去生命中對我影響最大的兩位長輩……
◎王伯伯過世後那陣子,我時常一個人躺在他送我的船上,隨著淡水河漂啊漂…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苦澀,感覺好像失去至親的落寞…我思索著王伯伯常教我的道理;也想到以前我時常因肚子餓,就踩著黑色大腳踏車,騎到榮總門口去找在那賣包子饅頭的王伯伯;他總是會慈愛的問:“小胖,怎麼臉黑黑的?肚子餓不餓?”我點點頭,他叫我自己挑愛吃的,我最偏愛豆沙包,一口氣就能吃掉三個!王伯伯就會大笑:“你怎麼不多吃點各種口味咧?”他永遠不心疼給我吃掉多少包子饅頭;總是當我的“萬事通”,什麼事問他都有答案;連當初老爸私宰豬被抓去派出所,我跑去找王伯伯幫忙,他急得好像豬是他殺的似地,關說加威嚇派出所所長,終於幫我們擺平了…王伯伯之於我,比父親還更像父親—在我出海想為他抓魚的那天晚上,我在黑漆漆的海麵上、聽著潮浪,那晚我莫名的難過、想哭,睡也睡不著—原來,王伯伯就是在那一晚過世的。
老爸每天看到我,隻會問:“今天賺多少錢?”然後就是要跟我拿錢,我記住王伯伯說的:“別被家裏的這兩個‘酒杯人’和‘碗公人’當‘盤仔人’。”所以我都先扣起來自己的生活費用,剩下的才給他。為了抓魚去賣,我就利用潮汐的漲退,出海去抓海魚,海魚比淡水魚價格更好;我會帶三天份的鍋巴和水上船,還有一根撐船的竹竿,隨著退潮由淡水河出海口,出海去捕魚;等到漲潮時,再隨潮水撐船由淡水河回家,一趟大約是三天,老爸根本也不在乎我有沒有回家,隻是在乎我賣了多少錢回來。
◎我在屋頂養的賽鴿已經有半年之久,每天早上五點多,我都會先放它們出來飛、再喂鴿子…在等鴿子回籠的時間,我就坐在屋頂上想事情;我的人生、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呢?老爸惡習不改地不斷欠下賭債、成天隻追著要錢賭博和喝酒、和老媽為了錢吵架、用日文互相叫囂、對罵—難道我是為了賺錢給老爸還債而活嗎?這屋頂是我的靜寂空間,我一麵眺望長長的淡水河、一麵思考沉澱心思…
突然、我看見雜貨店門口,隱約有兩個小孩在玩火,看起來霧霧的人影,忽隱忽現…我心裏覺得怪怪的,這個時間怎麼可能會有兩三歲的小孩出現呢?我盯了很久,想看清楚,太陽一出來時,又看不見了。喂完鴿子,我就去煮“皮蛋瘦肉粥”,這是我新想的賺錢門路—“賣早餐”。
我自己研發的“皮蛋瘦肉粥”,是結合我在酒店廚房的料理經驗而發明的。我去買最便宜的蝦米(隻要新鮮就好)和菇類,等米粥煮到三分之二熟,就加進蝦米、菇類、胡椒粉、少許醬油調色和調味料去滾,秘訣是白胡椒粉要一起滾到粥稠了以後才放瘦肉,這樣才會肉嫩滑、粥鮮甜;最後再加入皮蛋一起煮,皮蛋一粒切八片,和別人煮的瘦肉粥不同的地方,就是我的皮蛋是大片的和粥一起滾過!然後整鍋放進王伯伯幫我做的超級保溫箱—我請人家寫了‘皮蛋瘦肉粥’五個字,自己依樣畫葫蘆用紅漆“畫”在木箱上。
當初我的早餐生意是在北投大同公司門口賣,每天七點我就騎車把粥載到大同公司門口等上班的人潮,當場裝好一杯一杯的,趕著上班打卡的人可以很快地拿了熱熱的粥就走、不必等,生意好得不得了,常常都有人吃不到而拜托我幫他明天留一杯;不然就是有人抱怨說他特地沒吃早餐要吃我的粥卻買不到、連下雨天門口的守衛也叫我不能缺席,他的守衛室門口屋簷讓我擺。守衛伯伯每天一定要買一杯我的粥吃,他總是追問我粥的作法,他想幹脆學我去賣粥,因為他看我早上一個小時就可以賣七十幾元—我都推說是我老媽煮的—其實老媽對於我的瘦肉粥可是羨慕不已,她說要不是她不會騎車,她也想賣早餐粥就好,因為她的麵攤一天下來賺得還不如我一小時多!
每天,我就是照料好鴿子、出門去賣早餐、偶爾多煮一鍋去大龍菜市場賣,日子過得挺悠哉的。那天經過雜貨店門口遇到老板娘,我特意好心提醒她小心火災的事;沒想到過了幾天,雜貨店真的失火了!老板娘說之前她曾去廟裏問事,神明就指示她家裏會出事,而我又告訴她小心火災,該不會是我放的火吧?否則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害我被大人誣賴,從此以後我看到這類事情,我也不再“雞婆”去告訴人家。
順帶一提我在屋頂見到的另一件怪事。在我家的路口有一個大壕溝,每天淩晨三點半到四點,都會出現一個穿粉紅色睡衣的女人坐在壕溝的橋邊上,雙腳垂在壕溝內,有人經過就會轉頭看—“這是當時在地人幾乎都有看過的事”,我常常看見她坐著、坐著,就溜下壕溝消失了!我以為她是住在壕溝的橋下,曾經好奇跑過去看,卻不見人影。有一回,她的頭轉過來,對到兩棟屋子外的距離、在屋頂上看著她的我,我感覺她盯著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隔沒幾天,早上四點多,我又看見她坐在那,剛好賣豆腐的阿力叔叔推著攤車經過,他停下來跟她搭訕,我聽得很清楚,他說:“小姐,不然我家借你睡啦…”然後他去拉那個女人的手—突然那女人倏地溜下壕溝,我親眼看見阿力叔叔以很奇異的姿勢、如海豚跳躍、但卻沒有跳,是一種恍惚、輕飄飄地姿態直接栽進壕溝!我心中知道不妙,阿力叔叔死定了。本來我想出聲製止,但是想到上回雜貨店失火的經驗,決定當作沒看到…等到我出門要去賣皮蛋瘦肉粥時,已經有人發現賣豆腐的攤車,也看到倒栽在壕溝、雙腳朝天、頭插在爛泥裏的阿力叔叔!警察攔下詢問我時,我都說沒看見;因為我知道這種靈異的事,不但說了惹一身腥,還吃力不討好。從此之後,那個粉紅睡衣女人就沒再出現了。
(關於‘粉紅睡衣女鬼’的靈異內幕,將在第二集詳細解析,揭開‘鬼’的真正秘密……)
作者:張國鬆
為‘石銅雕畫家’,民國四十年出生,台灣台北市人。傳奇、豐富的人生經曆,完全真人實事呈現,一點一滴、絕無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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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精采內文,請看《人鬼之戰》[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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