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19 更新時間：13-02-08 21:43
秦國的左庶長大人在櫟陽大集上“徙木立信”的故事被秦國的老百姓們街傳巷議，很快人盡皆知，眾人親眼目睹了白衣左庶長的言而有信，故對他所宣稱的“變法”亦開始生出莫名的期盼來。
秦孝公對衛鞅這第一個“動作”頗為讚賞，衛鞅果然是出其不意，給國家立信這樣的大事用“徙木立信”的方式來完成當真是別出心裁，老秦人多不識字，若是出一篇文告必然不會引起這樣大的反響，而今由衛鞅本人現身說法，百姓們眼見為實，哪個還會不信？
眼下秦孝公還有一件大事須緊鑼密鼓地展開，那就是開設左庶長府。此事宜急且贏渠梁已醞釀頗久，衛鞅一旦頒法令勢必要開始全麵處理國家事務，贏渠梁的設想是將景監和車英派給衛鞅當助手，故去年才會將此二人降職，以便於成為左庶長府的長史和衛尉，想來衛鞅有了這二位左膀右臂行事必能更加便宜。
穀雨時節。
沉沉夜色中，秦孝公帶著景監和車英二人一齊同往衛鞅府中來。晚風拂麵，帶來陣陣春日泥土潮濕的氣息，讓人感覺到春的勃勃生機，三人邊說邊笑亦興致頗高。
遠遠就望見了衛鞅府，景監道：“君上，左庶長還在忙哩。”
前方黑黢黢一片中唯見客卿府燭火明亮，贏渠梁低歎一聲，道：“走吧，我們去看看。”
入得客卿府，老仆人先迎上來一見是君上便忙不迭欲行禮，秦孝公示意他免了，繼而問起衛鞅，老仆人回道：“左庶長還在書房呢，晚飯都沒吃。”秦公聞言默然無語，而後徑自直往書房而去。
一推開門，贏渠染就愣住了。
眼前不大的書房已被竹簡堆滿，竹簡碼成了一座座齊人高的小山，一張書案是小山中唯一留出來的空地，而衛鞅正手執鵝毛翎轉悠於小山間，竟對門外的動靜毫無所覺。
秦公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半晌方慢聲道：“先生，該吃飯了。”
衛鞅這才回過頭來，暖黃色的燭光映在他臉上，越發顯出眉睫愈濃，發色愈黑。他從竹簡中小心地繞了出來，拱手剛說出“參見”兩個字，就被贏渠梁一把攜住了手，打斷他的話問道：“這一屋子的書山，都是做何用的？”衛鞅回道：“這是第一批法令的草本。”
贏渠梁半晌不知該說什麼，很明顯這是衛鞅廢寢忘餐忙碌出來的成果。看著衛鞅滿布血絲的雙眼，贏渠梁拉住他的手不由分說就往客廳走，嘴裏道：“來，先吃飯再做事。”
熱過的飯菜重又擱上案幾，秦孝公在衛鞅對麵坐下來看著他吃。衛鞅苦笑道：“君上這麼幹看著，衛鞅哪裏吃得下？”贏渠梁不語。衛鞅無法，隻得舉箸進食，他心裏記掛著方才未做完的事，隻囫圇吞了幾口羊肉苦菜就欲起身，卻被贏渠梁一把按住，男子頗有威儀地瞪他一眼，道：“且慢些咽，”說完又直搖頭，“就吃這麼點怎麼行？”一麵親自盛了碗熱騰騰的米酒親放於衛鞅手中，示意他喝。衛鞅無法隻得依言喝下，旁邊的老仆人一直在旁候著，見此景忍不住樂嗬嗬地說：“幸虧君上來了。”贏渠梁轉頭吩咐老仆人，道：“以後多給你們大人煮些羊肉骨頭，我看他還能吃恁快。”一時大家都笑了。
飯畢四人又來到書房，秦公粗略翻了下那些分門別類放置的竹簡，衛鞅道：“這第一批法令還請君上過目。”贏渠梁放下那些竹簡，正色道：“法令之事有你，不急。今日來此特為商議左庶長開府一事。”
四人遂坐下詳議。待一切籌劃妥當，已幾近天亮。
四月初新的左庶長府就已竣工，因是在原來招賢館的原址上改建的，故開工時間僅用了半個多月。
新府視野開闊，石坊內是一個方圓十餘丈的車馬場，盡頭處就是府邸大門，寬闊的紅木正門可容軺車直入，門額正是秦孝公親題的四個字“左庶長府”，繞過青石影壁，便是一片方磚鋪就的院落，大門坐北麵南，采光頗佳，另有兩排九開間廂房為各曹專用辦事之處，門口一應是英武的甲士守衛，整個院落顯得威嚴肅穆，衛鞅自己的起居室則位於西麵的一個偏院。
這樣的一座府邸在櫟陽城內幾可與國府秦宮媲美，那日秦孝公與衛鞅一同過來此處，秦公四處看了看，朝衛鞅笑道：“時間略有些倉促了，不過現在看來威儀中又不失古樸，想來應該合先生心意。”
衛鞅聞言直接向贏渠梁躬身行禮，鄭重道：“臣，謝過君上。”秦孝公扶住他，“這原是應當的。”
衛鞅與景監等人準備了將近一個多月的時間，總算迎來了左庶長開府日。
這天天氣晴好，春光明媚，太陽剛剛照亮櫟陽箭樓，大臣們就陸續來到石坊外依級別有序地排成兩列，景監則一早就在門口迎候。
卯時著紅色吉服的司儀大臣甘龍到達後，隨著衛英的一聲高呼：“國君駕到——”眾人皆肅立以待。
秦孝公與衛鞅同乘一輛青銅軺車緩緩行來，眾臣行禮後，隻見著黑色錦袍的秦孝公先行跳下車來，然後拱手道：“先生請。”說著便雙手扶住正要下車的衛鞅，朝臣們瞠目結舌，議論聲嗡嗡響成一片……
誰曾見過除了衛鞅之外的任何一人受過這等禮遇？
此時甘龍驟然高聲宣呼：“開府大典起行——君上攜左庶長入府——”
大臣們這才如夢方醒，但仍互相觀望不知當如何反應，因秦孝公此次全不按常理來，大臣們第一次見到君臣同乘，第一次聽聞君臣攜手入府一說，太多的訝然令人茫然不知所措，直到景監示意樂手們奏樂，隨著鍾鳴樂響，大臣們方自如起來，循舊製齊聲高呼：“恭請君上攜左庶長入府——”
秦孝公自始表情莊重，對朝臣們的反應充耳不聞，直到聽見樂聲起便握住衛鞅的左手，緩聲道：“先生，請——”二人互視，燦爛的陽光映入彼此的眼中，兩道身影衣袂帶風，並肩從甲士中穿過，經車馬場進入庭院。
隨著秦孝公與衛鞅共祭天地後，所有人進入政事堂跪聽國君的開府詔書，接著衛鞅以左庶長令頒布了第一批共十道法令，法令用竹簡書就捆紮後由十六名特使快馬奔赴送至秦國各郡縣，至此，不論甘龍等老臣是否甘心，不論其他朝臣是否真心擁護，秦國這場由秦孝公發起以衛鞅為首的變法正式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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