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46 更新時間:13-11-10 12:45
夜深人靜,零點的山路上隱約傳來斷斷續續複讀機式的碎碎念。
“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顫抖的聲音裏夾雜著隱忍和委屈,及抑製不住要發泄出來的怒火,再狠狠踢了一腳路邊的石頭,仿佛讓石頭飛落陡峭的盤山路就能緩解他內心瘋湧而出的過多的負麵情緒。
五月初的天氣已經較熱了,可是這深夜的大山裏溫度卻很低,加上視力所及範圍沒有一點燈光,而且又伴隨著孤寂、淒涼的鳥叫聲就更添陰冷。
皎潔的月光下最為明亮的是許炎辰身上的那件白襯衫,兩袖口都敞開著,衣擺最下麵的紐扣不翼而飛,細看還掛著線頭,黑色牛仔褲的好處就是看不見在地上滾過的痕跡和斑斑血跡,運動鞋的鞋帶兒早已鬆散,但並不影響他走路,因為走出好幾裏地他仍一個跟頭也沒摔過。
他右手捂著左肋下減少疼痛,左手掐著根煙,低頭一下一下地抽著,完全沒有耽擱他痛罵別人。
若是換個地點,換套新裝,許炎辰可以說要多帥氣就有多帥氣,可此時的他隻能說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當時他隻想離開那兩人,卻忘了這裏隻有山路,徒步走出這麼老遠,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本想自個走到市內,但山路坡度較大,在夜裏爬坡變得十分堅難,加上他沒吃早飯、午飯、晚飯沒有足夠的能量體力已經明顯跟不上去,隻好在這等著搭車。
兩個小時內這裏總共有四輛車通過,隻是沒有一個停下的,不是這裏很少有人搭車,完全是許炎辰的造型問題。
車燈很亮沒錯,卻不足以看清被過長的碎發擋得差不多的眉目,狹長的雙眸被車燈一晃還條件反射地眯成一條完全可以忽略的眼線。
司機們隻能瞥見到路邊站著一個白影,他身後黑壓壓一片,幾十丈深就是山下,襯著凍得慘白的麵色,從指間慢慢升騰的輕煙似周身雲霧繚繞,還有不能大動作抬手臂的詭異招手方式,因疼痛而變得扭曲的笑容,再加上他站得太靠邊雙腳被雜草攔了個嚴實在這淒黑的夜色下車內的司機根本目視不到,所以整個人看起來很詭異。
車燈照射著免強能通過兩輛車的路況,見他在路邊的樣子司車們嚇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動作一致地猛踩油門,跌跌撞撞,一陣煙兒地狂飆,有一輛還差點兒失控滑到山下去。
許炎辰搭不上車覺得更冷,連雙唇都在打顫,怒氣卻有增無減:“兩個白眼狼。。。。。。阿嚏!”
終於在一個噴嚏後他意識到得趕快劫車,不然明天這裏就有一具凍僵的屍體。於是他拿出不知道是打車還是撞車的架勢站到路中間,意思是下一輛車他誌在必得!
還得說許炎辰運氣好,終於等來第五輛,他豎起蝙蝠似的耳朵,聽著遠處車輪卷夾土石的聲音,瞪圓貓頭鷹似的眼睛,看到暗夜裏那點亮了希望的遠光燈,頓時驚喜溢於言表,心道:終於來了!
司機眼神很好使,目視到路中間有不明物,當即減慢速度。而許炎辰的眼神比司機更好使,看著車前那越來越清晰的像征著頂級豪華轎車的標誌,他笑得光輝燦爛!
隻是他一高興就忘了初衷,禁不住從路中間又站回到雜草堆的位置,隻為欣賞這位“女皇”的側麵。可是這位司機跟前四位一樣不知道因為什麼條件反射,不但無視他熱情地招手,還當即加油門猛衝。
擋風玻璃是黑色的,看不著車內的情況,要不然以許炎辰那超越人類極限的雙眼一定看得到司機麵部抽搐的表情。
已經過了車尾,他才想起來也可以喊上兩嗓子,接著撒腿就追。
還好這位司機仍存有理智,清醒地知道這不是高速公路,沒像前幾位一樣飛車,可見這位是穩妥型的。
許炎辰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動力,猛追不放,根本不像一天沒吃飯還負傷的樣子,他甚至追到前開門的車窗那,跟著豪華轎車同步運行。
用四百米接力的速度狂追了三千來米後,車子終於減速,停下了。
許炎辰扒在搖開的車窗上,哈下腰,拚命地喘氣,汗水滴到眼睛裏蟄得他直眨眼,卻沒工夫擦汗,用帶著重影的視線看著裏邊的司機還不忘埋怨下:“師傅,你見著鬼啦,開那麼快?”
事實上他聲音弱得可憐,還哪裏有力氣了?
隻是隨口說的,他屬實沒往自己身上聯想過,更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比剛才那會兒還要慘上幾分。車胎卷起的塵土他吃進嘴裏一半,另一半撲在臉上和汗水混在一起和泥了,拚命長跑也沒讓他臉色有太多起色,反而更加蒼白,像嚴重缺血,而且加上那饑餓勁兒,讓他腦袋發暈,身上也疼得火燒火燎,就是渾身上下哪都不舒坦。
猛喘幾口氣,他擔心人家著急沒了耐心再撇下自己,於是趕緊說出目的:“我想搭車,能不能行個方便,到城裏。。。。。。”抑製住狂跳的心髒,他說出一大堆好聽的。
車內司機開燈,又從頭頂的鏡子裏看身後那人一眼,得到那人微點頭允許後才開車門。
許炎辰著實鬆口氣,不用凍死了!
坐進去後他謝了好幾次,本就不常與人來往,更沒求過人,所以很禮貌、很客氣,就因為生疏。
司機看起來比他年輕,和善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雙眼裏蘊藏的光芒讓他想起“笑麵虎”這個詞。
對方帶著微笑遞給他紙巾盒,他再一次道謝,把額前的頭發撩開就開始擦汗。
車子開動,不管到哪,總得先下這山道吧!
許炎辰上車時就掃過司機身後那個男人一眼,那人還帶著墨鏡,很有派頭的坐姿卻冷的緊兒,周身被一股無形的冰霜籠罩,就好像透過墨鏡片的視線都夾著冰塊的感覺。看到這人後,他就覺得黑天戴墨鏡不是那麼難以理解的事兒了!尊貴著呢,怕看唄,萬一讓人認出他是哪個大人物咋辦?
兩人都是一身西裝,想來之前有過什麼會悟的場麵。即使兩道視線都定在他身上,一直觀察著他的舉止,可本人一點兒覺悟都沒有,就當沒看見。
其實許炎辰內心十分理解,他喜歡換位思考,換作自己,比他倆還要小心呢!深更半夜的大山裏,誰敢隨便載陌生人?何況他這一身造型的,能讓他坐著就不錯了,不防著點兒哪行?
司機見他終於喘得差不多了,就和氣開口:“這位兄弟看樣子經常參加長跑?”聽聲音很年輕,還帶些調笑的意味。
從倒車鏡和側麵車窗都能看見他剛才奔跑的樣子,也難怪司機這麼問,不是長期煆煉根本不能保持那個速度,可他不是一般人,想當初打幾份工,不快能行嗎?
許炎辰本著有錢人不差一盒紙巾的想法猛勁地把自己的臉和脖子擦幹淨,關鍵是你不擦,人家還怕你弄髒了車呢!
把擦完的紙扔進腳邊的紙簍裏後,他平靜說:“我從沒試過和保持時速九十的汽車拚速三千米,可見人的潛能無法估量,我的潛能大概就是長跑了!如果你不停車,我被不住能打破男子五千米世界級長跑記錄呢!”
因為碎碎念時間太長和賣力的長跑給嗓子增加不少負荷,聲音有些沙啞,不過這幾分鍾的緩和比剛才像氣管炎的嗓音好聽多了,很鎮定。三十歲的年齡讓他閱曆不俗,言語之間帶著些沉穩和內斂。
為了答謝司機讓自己搭上車(雖然身後的人才起決定作用),他願意跟司機搭話,要是換作平時他隻作簡單的肯定或否定的回答。
司機邊開車邊打趣,麵上掩不住的笑意,像是找到了樂趣:“那你在長跑之前做過什麼?掉溝裏了嗎?”說著再一次把他從上到下掃描一番。
許炎辰借著車內的燈光從右側倒車鏡裏看到自己的樣子,又低頭欣賞一下自己身上的彩圖。不怪人家有疑問,屬實他這模樣太過可疑!
下巴那有些腫,何止紐扣少了,細看白襯衫上還有灰塵和血跡,被揍了一樣,就是下手的人沒往臉上揍罷了!
臉上也沒好哪去,好好一張帥氣的臉被他糟蹋成這樣,一頭碎發擋住半張麵,隻留一隻眼睛看世界,這造型不是他設計的,卻是他造成的。
他每次剪頭都讓理發師剪短一點,隻要不光頭就行,這樣就可以好幾個月不用剪頭,省了理發費。至從有一次被鄰居大姐看見他親手剪的頭笑好一陣後,他再也不敢自己剪了,要不然這輩子的理發費都能省下,而他現在這個發型就是幾個月前該剪卻沒去剪且從不照鏡子所造成的。
“見笑了,這純屬意外!我其實一點兒也不想要這類的造型。”他有些發冏,跟那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雖然他的衣服都不新,但他從來都洗得幹淨。
司機見他不想說為什麼被打了,也不明問,而是換了一種問法:“你怎麼一個人深更半夜站那兒?”
足見這位司機對他有著一百二十分的好奇心,而且又一針見血,戳中許炎辰的心思,他想起那兩人指門吼著讓他滾,他渾身的疼痛加倍,心中滿滿的都是心寒。
他捂著左肋骨處,皺著眉,覺得比以前骨折時還要疼上幾倍,他本想抽根煙緩緩,把手伸到左兜要掏煙盒時才想起來“讓別人吸二手煙等於慢性謀殺”這類話就沒拿出來,而且來自於後座那人的冰冷視線讓他有些許分神,總覺得自己做出任何動作都被對方看在眼裏。
許炎辰當然不知道,隻是掏煙這一舉動就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司機一邊開著車一邊觀察他的情況,見他沒再動作就暗自鬆口氣。
司機見許炎辰很難受,想著要不要再換個話題時就聽到他再開口。
“我不住這,來這和人慶祝,隻是慶祝過程中發生不愉快的事,然後我被趕出來,道兒不熟,天又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走在那。”
他說的委婉想掩飾委屈的情緒,覺得一個大男人不抗事兒會讓人笑話。不過這些話足以證明他被人揍過了,讓剛才疑惑不已的兩人暫時放下戒心。
在許炎辰想著心事時,車內三人有一段時間的沉默,司機想再度開口解解困意的時候,就來個緊急刹車。
緊急刹車把許炎辰從思緒中顛醒過來,隨口問:“怎麼了?”這話其實不用問的,看向前方的他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正前方路上有個車阻石,六人從左右埋伏中起身,手提棍捧之類的東西並向此車靠攏到一定距離,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許炎辰被突發事件轉移了全部注意力,忘了自己身上的傷痛,內心還在想這事兒屬實不怪對方有意搶劫,開這麼好的車又在這個時間段兒行使在這種山路上無疑是在自我提升顯眼度,告訴有心人“來搶我吧!”
車內兩人紋絲不動,司機麵上也鎮定自若,就跟在繁華的大街上等著交通崗的紅燈變綠燈一樣。隻是兩人思索了幾秒後,同時把目光轉向了許炎辰。
正想問問司機怎麼辦,許炎辰就被這疑惑的目光弄得一楞神,隨即就十分明了,他也不是笨蛋!
兩手忙作投降狀,並扯起了誠懇的笑容來證明自己是無害的:“兩位別緊張,我是良民!我跟他們絕對不是一夥的!”
他自知帶著些安慰和坦白的話成功阻止了身後那人想把手伸到後腰的動作,也減少了他一生中被人拿槍指著腦袋的次數。
見兩人表情有鬆動,他再接再厲,抓緊時間和車外那六人撇清關係:“二位應該知道,在山路上搶劫其實根本沒有必要用苦肉計,像外麵那幾位老兄的做法才是最直接、最有效、最具專業性的,你們說是不?”
難為司機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再一次打量許炎辰一番,然後表示讚同:“也是!”
即使隻有兩字兒,也讓許炎辰安心不少,在這挨槍子兒隻能落得個被毀屍滅跡的下場,可是他內心還是大喊著“還我清白”,認定讓他差點被人冤枉的罪魁禍首就在車外呢,於是他自願請纓:“兩位坐著就好,為了證明我不是臥底,我就做回‘清道夫’,出去把道兒清一清。”
看不清身後那人被墨鏡遮住的眼神,除了冰冷外,他隻覺得那人要換個坐姿向後倚靠的身軀在聽到他的話後有半秒鍾的停頓。
憑誰聽了這囂張的口氣不疑惑呢?他後悔說話不經大腦!憑他的閱曆,知道這兩人絕不是在大街上隨手一抓一大把的普通人,特別是身後那位深藏不露的,他這話一出口,人家還以為他好吹噓呢。
不是許炎辰太過計較,工作那些年,肯定或否定的說話方式已經成了習慣,等他的世界隻剩下那兩人時,每次說話不是被挑出錯後打壓下去,就是還沒出口就被噎回去,所以他總琢磨著自己的言行有沒有問題,長此以往就成了毛病。
看到司機有些猶豫和疑惑,他當然知道那表情代表什麼,社會不是白混的!司機是擔心車門解鎖時,他趁機把車門卡住,根本不是擔心他實力不足被外麵六人消滅掉。
正待他要再說幾句安慰話,身後那人衝司機打個微動作的手勢。司機像很明白他的動作語言,立即點頭解了鎖。
許炎辰突然覺得車內的後視鏡所起的作用相當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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