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9726 更新時間:13-03-12 16:58
天色匆忙的變化,夕陽的霞光冗長的讓人焦躁不堪,金邊芍藥的香氣蔓延在惆悵的空氣裏,一不小心就讓失落的表情泄露。
安難受的匆匆睡下。
從夢魘中掙紮著醒來。夜未央的天色,微明。
起身批了件絲絨長衫走下樓透透氣,側身盤腿倚在沙發上喝一大瓶日本梅酒,並不是文雅的用小酒杯而是舉著瓶子大口的灌。右手食指與中指間夾一支香煙,也並不怎麼抽,就這麼點著。
神色空明。
想著再過不久就又是冬季了。
冬季
看窗外的濃密的雲一點點低下去,寒涼的風鼓吹得很有力道,羽毛一般的雪花在風的吹動下飄落。很美的景色,讓人心動。
天色暗淡,大雪依舊。街道上行人寥寥,積雪沒過腳踝,趁機躥進紅色小牛皮鞋和褲角裏,星星點點的寒意滲進本就冰冷的身體。涼哆嗦著,手中攥著傘,步履蹣跚的朝著安的學校宿舍前行。
安看見了再熟悉不過的瘦小纖細的身影。涼站在宿舍門口略顯羞怯的低著頭,白皙的小手被凍得有些發紅,火辣辣的癢。還握著把深藍色花邊雨傘,發絲因為沾水的緣故有些黏在衣上。站在風裏,冰冷的身體不停的顫栗。像極了幻影中的天使。
安靜靜的聽她講話心底常年堆積的冰川被融化,似乎還可以聽見,雪水股股流淌的潺潺聲,滋潤了全身的骨肉血液。
“你怎麼來了?”安有些驚訝。
“我來和老尼姑們一同辦事順便把在路邊上買的簪子送你。”涼低著頭將纖細木質的簪子遞過去。
很漂亮的紋理。細小的茉莉花綴在邊緣。
靜默
涼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安然淡漠。
世界上的人們,對於涼來講太過清冷。每個人,惶惶不安的站在大風呼嘯而過的精鋼水泥世界裏,帶著微笑的假麵,藏著自己的傷或是將傷口敞開麵向所有人好似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殊不知可憐人自有可惡之處。
涼隻是不理不顧,專心於自己的事。心底沉靜,看似冷默其實是真正的善良之人。不會聽別人的淒慘而內心滿足,不會為了讓拉近自己和別人的距離而不顧別人能否理解自己的心意而講自己的淒涼之事,不會為了與人做所謂的閨蜜而不顧彼此的心肆意妄為,不會不斷窺探別人的隱私。
大多數人都不能理解涼。所以疏遠。她安之若素。
都是心意不投之人,不必在意。
一向她都是這麼孤僻,並享受著這份孤僻帶來的一切。
不理解,不喜歡。都是別人的事。
她又能做什麼?隻是做好自己罷了。
她總是能這樣安定的處理一切。安看著她,不安的心也可以平靜了。
黑白
涼在有一段時間裏,顛倒了世界,時間,黑白。
大致是高二的時候,涼黑夜裏看小說詩集,白天昏昏沉沉的睡覺,也不很上學。
內心繁亂,隻有在看書的時候,得以平息。
日夜的混淆。像是初初為人的時候。尚存留在母體溫暖的床壁裏,未知混沌,迷惘安心。
涼在那段時間裏,對安說“我喜歡黑夜,它是我是白晝。”
鋼琴
涼在彈鋼琴,用指尖以及心。
看《鋼琴之森》,眼淚一直流,一直流。
男孩的堅韌以及熱愛鋼琴的心意,傳達,通過不大的電腦屏幕。
漸漸開始喜歡鋼琴,去琴行學習彈樂曲,每天每天,堅持不懈的,帶著倔強以及對鋼琴的熱愛癡迷。
在涼看來是可以心意相通的東西。音樂,文字,美術。
沒有國界的表達心意的東西。美術,音樂。
涼就是這樣喜歡,鋼琴和油畫。
在畫著油畫的時候,放一個鋼琴曲唱片。古老優雅。
生活優哉遊哉的,悠然自得。
對於涼來說,鋼琴亦是可以平複心情的。隻要將手指放在那黑白的鍵上,就可以從指間流淌出來,寧靜安謐的樂章。
後來,往往彈著琴,從清晨就一下到了黑夜。
想抬起手的時候,手腕就會硬生生的刺痛。
隻是心裏會有滿足的快感。
即使從沒參加過鋼琴比賽,沒有拿過考級證書。
都是無所謂的身外之物吧!
畢竟彈琴是愉悅心境的事,不要有功利的好。
證書不能說明問題,獎杯亦是如此。
涼會彈很多的曲子。隻要是喜歡的,就去找來樂譜練習彈奏。
都隻是憑借心來選擇的,所以欣然歡喜。
曾看見很多孩子不情願的彈著鋼琴,考級以及參賽。用來作為給未來的良好鋪墊。統稱為“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涼哭笑不得。
“鋼琴是什麼?”
“在那些人眼裏,不過是工具。”
安知道。對涼來說,鋼琴是朋友。非常要好。
忘卻
涼在日記裏寫下這樣的話。
“太多的人,愛著另一個人。愛到地老天荒的境地。像是要把對方揉進骨子裏融進血肉中。
當那個人消失了。就會開始想念。
想念是苦痛的。撕心裂肺的。”
隻是,當她開始回頭的時候。會發現,驀然間,那人已經離開這樣久了。他已經離開了。
於是,那樣多這樣就的愛恨情仇都化作一撮淡淡的灰燼。消散在淒涼的滄桑中,殆盡。
最終的一切。是NOTHING。
安看見這篇,覺得是涼去世後寫下的。
類似於《死後文》中的劇情。
不禁開始嘲笑自己的傻氣。
一切都是因為你。
涼。
知道今日,是鬼節。
安知道涼一定會趁著這次僅有的機會坐著擺渡者的小船經曆漫長的擺渡穿過生死一線的河流來到人間。安知道,涼總是有些念舊的,總是有頑皮的秉性,總是逃脫不了茫茫的紅塵的。
想著也許涼正在自己身邊,就滿足的微笑。
心底的聲音開始蕩漾,情絲綿長,思念縷縷。氤氳在心底裏,開始纏繞盤旋。
此去經年,像是耗盡了畢生的精力。
思念成疾,心裏生長出相思淚般細小的沙石,綿密的擠壓,摩挲。
愛意這種個東西。是紅酒,濃醇的香氣,從精致的酒器裏溢出,入口絲滑甘甜,於時間的漩渦中滌蕩,日漸豔麗。
遊走流浪
涼一直渴望,去遊走在世界各地。
信部走在吳越長廊,看廊下清澈空明的積水,折射歲月的光華。
閑閑的穿越西雙版納的叢林,與自然相依。
攀登阿爾卑斯山脈,看世界上唯一在這裏的,活的最久遠的雷鳥,比雪還白淨的雪兔,呼吸千年冰川的空氣,幹潔爽朗。
從香格裏拉出發,越過玉龍雪山的雄奇,走過雅魯藏布大峽穀的青蒼,感受茶馬古道的質樸,駐足於布達拉宮的青天白雲之下。瞻仰了神的光芒。
去歐洲的小國,哥特式風格的建築,高聳入雲的陰冷肅穆。地中海風情的藍白色澤,在細碎的十字路上漫步,看潔白的百葉窗和藍色屋頂映襯海天一色的湛藍。
......
涼遊走在世界的邊緣,內心柔軟溫潤。
涼還有太多的地方沒有觀賞。
塵世的牽牽絆絆,一如不斷勒緊的韁繩,愈是掙紮,愈是難以擺脫。最後傷痕累累的,繩索勒進皮肉,疼痛滲進骨血裏。
難以結束的時候,偏偏就是結束的時刻了。
安代替她,作為旅遊雜誌的記者。
遊走,觀賞。
夜月
涼喜歡黑夜。看似漆黑的世界,百鬼夜行的幽魅。仿佛靜謐,波濤暗湧的瑰麗。
涼喜歡在黑夜寫字。周身浮動著華麗的詭秘。
她可以一直坐到那裏,天亮。
起身為自己倒一杯清水,和著月色,似是酒般醇厚。
有月的時候,會偶爾放下手邊的事,專心的賞月。
看交接的月,像是家鄉急死時候專用的白紙燈籠,點著的時候朦朧靜好。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溫潤的。
安有時候會在這樣的夜晚獨坐著,想很久以前的事。她那時候在自己看來可惡的惹自己生氣的模樣,都變得可愛了。
銀鈴
安夢見了涼。
她戴著那條已經找不見了的銀鈴。在纖細的腳踝處。
那時的來那個還很小。4,5歲的樣子。
隻是後來涼長大了,漸漸的,鈴鐺不再合適了。隻得取下。
安還記得,鈴鐺取下的時候,即使大人們百般輕柔,還是斷了。
安回想著,是否都是如此?
將心給了你,如若要離開你便的生生斷開了骨血,折損了性命?
鈴鐺既已如此,何況人。
涼,我將心給了你,你走了,我卻留下來了。
還要在著滾滾紅塵裏停駐多久?
填補
涼在填補。
她總是要做不能做的事。堅持著,遍體鱗傷。
那些是屬於生命的殘缺,她卻堅持著想要將它們填滿。
就這樣努力著,困獸猶鬥的倔強。
涼總是這樣,有時候發呆很久。
她是太空虛了,寂寞著的人,孩子氣的單純纖細。
於是在睡覺的時候總是抱著一個東西,活著被子,或者枕頭。蜷著腿腳,總是防衛的姿態,又帶著敏感的不安。
按綜合司心疼這樣的涼,無能為力的難過。
歲月
安見到了涼生前唯一的維係時間較長的朋友,一位纖細的男子。
“她是很敏感的人。”男子講涼的事,緩慢的,帶著惋惜的腔調。
是大一時候,大家參加聯誼。
男子見到了涼。他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來聯誼的,她隻是太過無聊了。
涼在聯誼的時候,隻是聽別人講話,偶爾眼底流出狡黠的光。
也許是太無聊了,涼離開了聯誼的教室,去了庫房。
許久沒有人進入了,地上附著厚厚的灰塵,大塊的油黏膩的粘在那裏。煙頭失去火光,被狠狠的按在地上,擦出一串深深印記.......
一切都很不幹淨,隻有她。
似乎並不受環境的影響,衣服還是很幹淨的白色,坐在冰涼的水泥地上安靜的吸煙,無聲的接受從門的縫隙中逃竄進來的冷風的環繞......
他跟著她走出來,看著她吸煙。
他是不喜歡吸煙的人的,但是她似乎有不是在吸煙,隻是這樣,極為幹淨的肅穆,讓人不忍責備。
他開始接觸她,通過很多途徑。
她終於和他成為了朋友。
他漸漸了解她,漸漸難以遠離這樣一位女子。
他自知,不是愛情的喜歡。
他隻是在她那裏可以得到溫暖的力量,可以感覺到有人還是知曉自己的。
隻是相望,聊天。心底就已經春暖花開。泉水潺潺的流淌,黃鶯輕柔的啼鳴。陽光和暖的撒在大地上,風浮動在充滿花香的空氣裏。
留不住的歲月是故事。
他知道不再會有了,這樣美麗的故事。
不會再有了,這樣一位人。這樣一位,隻是看著她,就有安定的力量的人。
安亦知道,不會再有了。
像涼一樣的人。
安遇見一位女子。穿棉質的長裙,粗糙的皮膚,短發濃密的泛著健康的光澤,尖瘦的下巴,高挺的鼻梁帶著點鷹鉤鼻的味道,細長的眉眼閃閃的亮像是一輪皓月,亦或是一彎深淺難知的池塘,幹裂的唇角,塗著一層鮮亮的淡粉色唇凍。極為巧妙的組合,安想與之親近。
一同作為旅遊的夥伴,在網上結識的人,算得上是陌生人,卻可以給予彼此慰藉,可以暫且信任,可以講給彼此關於自己的事,那些不為人知的事,那些也許身邊的人永遠也不會知道的事,那些想要傾訴又怕被人知曉的不堪的事,那些難以啟齒的秘密。
“我是安。你的名字?”安上前一步“不。就用網名,或者一個字。”
“那麼,舯怎麼樣?”女孩咧著嘴,想開裂的石榴。
“好。”安也微笑,帶著自身本就有的頹唐的瑰麗。
“你是我見到的少數的陌生人中讓我想要親近的。”舯背著巨大的背囊,高過頭頂軍綠色旅行行囊。
“裝了什麼?”安指著包。
“創傷藥水,繃帶,創口貼,紅花油,止疼片,速效救心丸,感冒藥,衛生紙,毛巾,水壺,照相機,膠卷,巧克力,鉛筆,硬幣,黑色水性筆,木梳,手機和電腦充電器,筆記本電腦,電池,棉絨兔子,枕巾,床單,換洗衣物內衣褲,棉襪,球鞋,一本倉央嘉措的聖歌集。”
“這麼齊全。你很沒有安全感嘛!還有點潔癖吧。”安試探性的問。
“是的。但我對你至少是誠懇的,我不對陌生人講假話,尤其是你這種看著和善的人。”女孩淳樸的笑。
“有人,和你有相同的習慣,所以我這樣猜。”安溫和的談吐。
“什麼樣的人?”
“大概像是我的影子一樣的女子。”
“影子?”
“再多些靈氣,幽深的那種。”
離開
涼在生活,一直以一種離開的姿態。
涼在上小學的時候,渴望上中學,覺得大家都太幼稚一直處於組建女孩子的小團體中。於是離開了小學。
涼在上中學的時候,渴望離開那裏,想要上高中。覺得自己不喜歡這樣的中學,渴望離開,一直在離家出走的短暫旅行。
涼在上高中的時候,渴望到大學裏,獨立的,自由的。
涼上大學後,渴望離開,被傷害後逃離了這座拔地而起聳入雲霄泛著冷光的象牙塔。
短暫的停留,在水月庵的日子,清苦貧寒,窘迫勞累。
涼終是選擇了離開,嫁給一位很愛自己的人。
澳大利亞的生活悠閑自在。大概是涼一生中最美麗動人的日子。
涼還是離開了,在2008年的地震中。
離開了塵世的喧囂,離開了世俗的繁雜,離開了人間的冗亂。
安一直想著,涼也許並不屬於這個紛繁的世界。所以一直難以安定,必須離開。
那麼,涼。你現在找到屬於自己的世界了嗎?
感謝
都是有傷心的事的。
也曾被朋友欺騙,出賣。
也曾受到過老師的鄙視。
也曾被同學嘲弄欺負。
也曾在上課的時候被同學在身後貼的滿身是“傻瓜”“烏龜”之類的詞語。
也曾被父母打罵。
也曾。
......
隻是,在這樣多的歲月之後。
涼平靜的對安說“經曆的一切,都是有用的。”
是的。苦難或是歡快。
獲得了知識以及生活的技巧。
都是讓我們應該感恩的。
這些一切的一切,讓我們變成了現在這樣令自己比較滿意的人。完整快樂,滿足欣然。
但是,安依舊不知道,從涼的死亡裏,得到了什麼。
得到了的,是應該讓自己感謝的東西嗎?
有什麼比涼活著更值得的?
涼的死去,是值得感謝的?
安難以承認。
想從涼那裏問個明白。
卻找不見她了。
看吧!涼就是這樣不負責任又差勁。
說完的話都是不帶任何解釋的。讓人難以懂,讓我不能接受。
結局
涼總是忘記結局,明明記得開頭,過程。
總以為自己是重視結局的人,帶著世俗的小功利。卻片片難以記住那些結局。故事的結局,事件的結局,別人的結局。
這大致就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安,你知道我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嗯?”
“大概就是那些我未曾做過的事了。”涼微微的笑,看著手邊的花,在雪落下的瞬間以一種妖嬈明豔的夭折姿態得以永存。
空
涼吃很少的食物。在大多數時候。
飯疏食,飲水。一直過這樣清淡的生活。
偶爾,感到空洞的身軀。於是一次吃3人的份量,持續的暴飲暴食,然後進入醫院。
她總是含著淚水,眨眼的時候順著眼角流淌下來,顯現出淺淡的淚痕。
“我隻是難過,感到空空的。”
安看她,消瘦的骨架,皮肉堅硬倔強。
“涼,你要克製。那種空虛的感覺。”
“太難了。安,我會死掉。”聲音淒楚。
“涼,你必須學會。”安堅定的教導。
涼,你現在在河流彼岸。學會克製了嗎?
是否那日我的麵孔,那樣不容反抗的堅定然你害怕了?
涼,你已不是孩童時代的人了,必須學會。
緣分,命運
佛說,前世有因,後世有果。
安說“涼,你我之間前世一定是我欠你太多了。”
“安,是你我給對方的都很多,欠對方的也太多了。就這樣糾糾纏纏盤旋交錯著,解不開,剪不斷,理還亂。”涼帶著嘲諷的笑,揶揄著看安。
“這樣豈不是這一世都換還不完了?而且你我這世也會生出很多恩怨糾結吧!那樣很好,你我就生生世世在一起了。”安看著天空,帶著滿足的笑。
覺得世事都需要命運這種神秘的東西。
一切的一切。
都是。
在一開始如春般的季節,柔軟的風浮動著在甜香的空氣裏,細小纖白的花朵開在牆角院邊,就這樣遇見,美得驚心動魄。隻是,命運躲在背後黑暗的角落裏,隱秘的微笑,埋下一顆結局的種子。終於在最後一刻,被揭開了屬於泥土下的黑暗幽深,那些腐爛的枝杈花葉,那些流亡到此的屍體都被掩蓋於其下,詭譎醃臢的真相以及不堪的結局在瞬間呈現。
安看著屬於涼的結局,看自己和涼的結局。
一切都是真實的,卻這樣不誠懇。
“涼”安曾這樣問“我若是比你早死,你會哭嗎?”
“不會的。你那樣狠心的就拋下我孤身一人徘徊在這紛繁的世界裏,我會恨你的,不會哭。”涼講話,偷出來的是對世事的疲累,像是花葉被抽盡了精魂天空被淹沒了日月星辰。
“你會比我早死嗎?”
“不知道,安。我不確定。對不起。我是自私的人。”
涼,你果然是自私的人。
現在是你先拋下了我。
我卻不能恨你。
我一直對你都恨不起來。
你曾說我是懦弱膽怯之人,看來確實如此。
“我總是努力的可以的想那些關於涼的事。我總會老去,會忘記一切,忘記她。我感到空虛,恐懼。”安注視著舯,眼神空明。
“這樣的話,就多想些她的事。一直回想,就好了。”
“這樣,會不再忘記嗎?”
“嗯?大概......”
李誌的經紀人鋒找到安。在5年以後的冬季。
額頭的‘川’字映刻得愈加清晰。透過巨大的落地窗俯瞰整座城市的紛繁夜色,絢麗的霓虹姿容變換,濃重的夜色不被察覺的席卷了這座被冰冷燈光包裹的城,淒清慘淡。
深夜是越發漫長艱辛的苦痛。寬闊的房間,燈光閃耀。疼痛,蟄伏在身體每一顆飽滿的細胞中,寸寸深入。
“啊~”李誌仰視著天花板,似乎已經可以看見天使柔嫩雪白的翅膀,忽閃忽閃的引誘著極盡奔潰的神智。
“還是很痛嗎?”護士將止痛劑再次注入冰冷如死灰的肢體裏。
“嗯。這個劑量...大概...已經不夠了。”艱難的回答。
“真是的!”鋒狠狠的將用過的注射器擲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
“別發這麼大的火嘛!”寒涼的藥劑再次通過血液舒緩的流經全身,疼痛漸漸微弱下去,李誌稍稍回複一些精神。
似乎又回到了7歲時的街道。
那時的日光,還會透出星星點點的花影。
時光荏苒,翡冷翠的鮮花開到正豔麗的時候,空氣中也有莫名的濃鬱花香。
就是這樣的季節吧,美得讓人心碎。
似乎從一開始,命運就隱秘的埋下了一顆悲傷地種子。
隻是,你我都不知曉。
“還記得嗎?誌。”鋒緩緩開口“你和我相遇的地方。美麗華海的城市。”
“嗯...記得。那樣美如歌劇院的地方怎麼會忘記。”李誌精神開始渙散。
“我會把她找來。你現在需要她。你是我的摯友。我想你多活一段時間。”將頭偏轉到另一邊,不再忍心看他憔悴的臉龐。
“這樣的嚴重......”安聽到李誌的病情大為震驚。
“他當年同意你們離婚就是因為他得知了他的病。如今已是半個身子進入棺材了。你陪陪他吧。”男子堅毅的目光筆直的穿透了安的心。
“好。如果這樣可以讓她好一些。”
“安......”李誌艱難的想起身。
“別逞強了。”安扶他躺下。
“是啊!安。我快死了。你終於來了。你還是來了。”他麵容憔悴眼眶深深凹陷。
“對不起。”
“沒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索要背負的東西。”他注視著安“在講講吧!關於涼的事。我想,通過她就會了解到你了。”
“好。”
老者
涼喜歡和一位老人講話。因為他讓涼想起他們。
是兩位和藹的老人,給予涼了太多關愛以及難以回報的情誼。
一直都是不乖的孩子,倔強暴戾的突兀性格。動輒得咎,摔摔打打,滿眸都是暴戾恣睢的火焰
他們教她,如何平靜心和。
她開始學會看書,聽戲曲,古典的樂曲。
一直都感謝他們對於自己的教誨,即使當時懵懂無知。
他們會叫她記住他們所說的話,即使當時不解。很久之後,開始一個人在諾大的世界徘徊。
他們的話語,縈繞在耳邊,隱秘的回蕩。
一如當年晦澀難懂,在她看來是依依呀呀的戲曲。而今再度回味,方能知曉,那些永恒堅定的情感,那些他們用以一生的時間總結出來的經驗。以一種委婉的方式,在她很小的時候就一一傳達了。
他們依舊健康的活在沒有涼的城市。
涼總是在夢裏看見他們。在河水的旁邊,涼還是那個在河壩裏戲水的孩童,沒有經過世事的鉛華洗禮。
他們嘮嘮叨叨的喊著她的小名,“菁菁”“菁菁”的叫個不停。明明是不喜歡的小名,在他們口中婉轉千回,流轉如玉。
他們讓她不要涉水,怕她不會遊泳被水流衝下去。
她淘氣的衝他們吐舌頭,櫻桃紅的柔軟。
她一直不讓他們省心。
總是在炎熱的夏季,偷偷買很多冰激淩。
生冷的食物,帶來滿足的歡愉。
幼年時候的貪婪,被他們包容著。
她很少打電話給他們,其實有很多話想說。
在拿起電話的時候,忽然就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悻悻的放下電話,心底被潮水一般的失落感緊緊包裹。窒息的。
日光
涼上大一,在重慶。
陰霾的天空,甚至比涼的性格更加別扭。總是陰著天,動輒得咎的落下傾盆大雨。是極愛流淚的壞孩子。
涼看不起它。不會忍耐所受的一丁點委屈。
涼本是喜歡雨水的。家鄉總不下雨讓年幼的她發愁。而這裏的雨水太多了。也是讓人發愁的事。
初次得知,有這樣的人,叫石擔。幫每個人做力所能及的事,不求回報。她覺得這樣的人早已不再會出現在這樣荒涼冷漠的石頭森林裏了。很不相信。
過幾天,已見過她。單單幾次短暫的碰麵。沒有深交。
隻是看著她的時候,她會笑,臉頰上會有個淺窩,在左邊。這窩長得不好,長得高了,算不上是酒窩。看上去,卻更有親切的感覺。讓人心底會突然莫名的亮一個八度。
會親熱的走來,握著涼的手。寒暄幾句。比如“吃飯了嗎?”“去哪裏?”......
聽說是貴州的孩子,偏遠落後的農村。靠自己的雙手考來。
涼知道,她一定是會有這樣的感懷“站在大城市的門口,舉目無親的失落。”每個人都會有不安的心的,她卻還是爽朗的笑。是知道“既來之則安之”的道理。並且做得很好。
是自己所不能及的。涼隻是和大多數人一樣,掩飾焦躁不安的心,用各自的方式,恣意妄為,慘淡荒唐。
涼,是極其疏離敏感的人。第一次,離開家。到達萬裏遠的南方。極少的親人間的聯係,沒有朋友。與他們憑借單一而纖細的電話線,一不小心就斷裂崩塌了整個世界。
自以為是容易適應的人。卻常常會沒來由的傷心難過的要死,流淚抽泣。
生病了,隨便吃點藥,或者幹脆拖著。懶得去醫院。
熬夜,點小台燈看小說,喜怒哀樂全權放在裏麵......
那是陽光正好的中午。因搞錯了上課時間,無奈又走回宿舍。
撞見石擔,禮節性的打招呼。“去幹嘛?”垂著眼,神情疲累。
“我去看病!”她直視著涼,眼光直接的讓她難以接受。
“生病了?”又是習慣性的問話,不帶什麼個人的情感。
“嗯。看!我的嘴裏起了泡!”翻開起了很多白泡的唇,觸目驚心的感覺。
“我也有點不舒服。”神情恍惚,感覺感冒又嚴重了。
“那就去看看吧!你現在沒什麼是吧!去看看好的快!”連續講,語速不慢不快,關切全在裏麵。
“額...沒什麼事。不過我懶。”她是有點害羞,不習慣被不熟悉的人關心。
“那一起走吧!去醫院開點藥就好了。拖著會更難受的!在外麵要注意生病了就要去醫院。”拉著涼的手,往前走了。她的手掌很厚,溫暖堅實。
“......”心底是明朗的,溫暖濕潤。長久感懷。
涼開始和她緩慢的靠近。遇見的時候會一起走,不強求彼此。長久的就相處,就要這樣的情誼。誰也不會覺得妥協吃虧。就好。
一段時間裏,情緒低沉抑鬱。愈發的沉悶。
她發短信來,關切。“我看你最近有點不開心。發生什麼是了嗎?你可以講出來的。這樣會好受一點。我可以當你忠實的聽眾。或者你把不開心的事寫到紙上,然後撕掉它,看它其實什麼也不是,就會好受一些。也可以到操場上去跑幾圈。累的氣喘籲籲,就覺得它沒什麼好值得難過的了。就會感覺心情好多了。你可以試一試這些方法。我想讓你開心一點。它們對我很管用。”
她看短信,流淚。
平實的言語。讓人心底柔軟溫暖。春暖花開的錯覺。可以借此抵擋住離家的艱辛和初次住校的彷徨失措。
其實,涼不會按照她的方法做。因為覺得不適合自己。
但是很開心。是從心底揚起大大的微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的那種。
和她談心,彼此交流過去和未來。
是農民的孩子,天生就在骨子裏存留著稻麥的芳香,陽光的味道。
家境不好。農村偏遠而閉塞。12歲以前沒接觸過英語。大學之前沒見過電腦和手機。但是意誌堅定,不會對自己徹底的心灰意冷。
曾陪她買衣服,看了很久,逛了很多家店。都覺得太貴,不舍得買。
也絕不會像城裏的豔俗女子一樣,穿流行的衣服,廉價,版型千篇一律。
她隻是選運動的衣服,寬鬆舒適。帶著孩子氣的顏色,襯得她很可愛。
問她的家人。說都是農民,種稻。靠天吃飯,難以穩定。
她講話,眼裏蓄滿淚水,倔強的不肯讓其下落。涼不忍心再問,就此截住話題。
問以後的誌向。
她笑,輕鬆的說是免費師範生。
涼一時啞然。
“家境不好,出生地的整體環境也是不好的。為什麼要回去?”沉默許久,艱難開口。怕重傷了她,卻忍不住還是問了。
“我父母還在那裏啊!而且免費師範生可以減輕他們的負擔。我要回去陪他們的。”說起來還是輕巧的,卻可以依稀看見其中的堅定和血淚,可以想見其後的艱辛。
她不知道別人是怎樣的。至少眼前的女孩,讓她感慨。
多數人為了穩定的安排工作,才上了免費師範生。都是出生地環境好的地方。
很多人,都不會為了誰而停留。隻為自己而拚搏。父母,在那些人看來,是等一切都穩定了之後再被接去自己城市的人。
更有甚者,將父母留在家鄉,幾年相見一次,淺淡的寡言寒暄,又再次離去。拋下了將25歲之後的餘生都奉獻給自己的老人。
所有的人都做出獨立且遠走高飛的姿態,看似讓人欣羨。
她隻是全全為著兩個老人,就決定回到家鄉。
那片荒涼落後的土地上。
她是感激那兩位老人的,所以報答。以老人們希望的態度,以最能讓他們滿心歡喜的姿勢。
是誠心實意的。
不知道要再講些什麼。就此結束了話題。涼隻是被感動。
她這樣美。
涼隻是覺得這樣的孩子很少,很需要被珍惜。
也許是幼年看慣稻野鄉田的緣故,性子也如此幹爽潔淨。
熱情陽光,給人溫暖。不會灼傷人,適度的關懷。
細膩體貼,會觀察朋友的情緒。在需要的時候出現,給予她們肩膀和心。
孩子氣,以純真的心看這世界紛紛擾擾。不暴怒,不焦躁。安然自若,怡然自得。
直接的表達心底的想法。不會一團和氣的讓人生厭,也不會處處鋒芒畢露的想要表現自己而反對他人不值得反對的東西。
有南方女子的柔情,卻不造作嬌柔。
赤子之心的孩童。看感動的人和事,每看一遍都會淚流滿麵。善良柔軟。
散發田野的氣息,折射陽光的溫暖。
她隻是在獻一份微薄的力,盡自己可能盡的力。
愛家,愛朋友,愛世界。
涼和這女孩關係好。也隻是一年時光。
後來,大二。涼去了四川的水月庵。相距甚遠,也就難再見麵。
她隻是覺得,這樣的女孩。即使在大學這個染缸中,也不會被汙濁。她定還在那個山村裏教書,育人。
不願再見她。怕自己的期盼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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