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章節字數:4530  更新時間:13-03-14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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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雲大將軍蘇雲傾,自任職以來,嚴於律己,德行兼備,屢立戰功,乃我大奉國之大功臣,是普天之下數億黎民之楷模,故加封為一品震威大將軍,賜禁軍虎印。望將軍日後能時刻銘記君恩浩蕩,心懷國家,不可做出失身份之舉,更不可居功自傲目無尊上,望眾卿皆能以蘇將軍之德行為綱,盡心為國效力。欽此。”

    跪在地上的人頗有些不情不願地抬頭,剛好與擺著一張臭臉的塗公公目光相接,一瞥,見對方那張菊花老臉上寫滿了輕蔑與不耐,聳肩,木訥地念叨:“臣遵旨。”

    語落,直起身子來接那卷黃布,卻見那塗公公八字眼一擰,小退幾步,捏起本就尖細的嗓子道:“蘇將軍,這可是大喜的聖旨,皇恩浩蕩,你怎可以區區三字輕率應對?”

    蘇翺眼一翻,心裏嘀咕著囉嗦,但也不敢表現得太過,畢竟要給那皇帝陛下應有的麵子,雖說自己就算不跪地接旨他也不會如何怪罪,料不到還會大笑著說大將軍就該這個脾性,否則怎能上陣帶兵殺敵,可如今那人已經是大奉的皇帝,再是如何放肆,基本的君臣之禮,也是應該遵循的。

    他雖做此感想,出口的話語卻還是懶洋洋打不起一點精神,謝主隆恩四個字被他說得好似睡得真香一般,尾音拖遝而帶著些微不屑。

    塗公公皺眉,跟著前朝皇帝時就頗懂奴才之道。喜怒不形於色,哪怕是對著殺父殺母的仇人,隻要主子不動聲色,自己就得保持絕對的平靜,麵色不能有異,語氣還得一如往昔,否則一個不留神,便會無形中得罪人,莫名其妙丟了小命也未可知。

    十一歲就進宮的塗公公,已是服侍過三朝皇帝的資深老奴才,雖說這世道反複無常,天下四分五裂,國家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大多都是曇花一現,這深宮也自不如前朝那些動輒百年的大國般絕對的禁錮和壓抑,禮數也遠沒有那麼周全繁複。然而尊卑有道,君臣有別,主子和奴才之間,就更如一道跨不過的鴻溝那般,在他心裏形成了一麵天然而不可逾越的屏障。

    隻是,麵對這個蘇將軍,塗公公卻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覺悟,管不住的厭惡和憤懣。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脆的童音好差不差地響起。

    “雲傾哥哥,快來陪我們玩。”

    塗公公眉頭皺得越發的緊。

    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臉圓圓的,眼睛大而充滿了神采,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在她身後,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年紀同她相仿的孩子,與她的落落大方不同的是,那兩個孩子目光閃爍,麵色蒼白,整個人羸弱而沒有精神,怯生生不敢向前。

    蘇翺聞聲回頭,一雙漂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衝那女孩招招手:“諾兒,你們快過來……”末了補上一句“我正在接旨,你們快來,要像我這樣”。

    塗公公清嗓子,目光發起狠來:“大膽!見到聖旨竟敢不跪,還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他這狠厲的一聲,嚇得那個諾兒身後的兩個孩子更是戰戰兢兢,不知該如何是好。

    塗公公卻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是了,這就是塗公公由衷討厭蘇翺這個人的主要原因。

    這個蘇翺蘇大將軍,有很嚴重的戀童癖。

    所謂戀童癖,其實就是一種極其嚴重的心理變態。一旦心理上出現了這種方麵的扭曲和偏差,人就不再對正常的,成熟的同類感興趣,反而會被一些尚未發育完全的兒童甚至幼童吸引,進而還會萌發出不正常的衝動。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這個蘇翺,看著豐神俊朗,也驍勇善戰,可是卻是個對著豐乳肥臀曲線玲瓏的女人硬不起來的男人。

    而那些他夜夜與不同的童男童女相擁共寢一事,更是在全國傳得沸沸揚揚。

    好好的一個大男人,早已到了娶妻的年齡,卻絲毫不動這個念頭,由著自己的性子肆意妄為,活脫脫嚇跑了一大群愛慕他的女子。

    這些女子裏,也包括半年前向他提親,卻死活被他的奇怪癖好逼得瘋瘋癲癲的昭國三公主。據說這個公主脾氣變得愈發暴躁,整日在禦花園習武練劍,叫囔著總有一天要取蘇翺的命來泄憤。

    所以看著突然闖出來的三個孩子,再加上自己那裝滿了髒汙的腦袋聯想一番,塗公公隻覺得無比惡心。

    太監這種生物,因為自身的不完整,壓抑出了一種極強的自卑感。因為自身的不完整,反而都練就出了一雙十分挑剔的眼睛,和一張毒辣的嘴,以尋找別人的不足和不斷誇大打壓別人的不足來抬高自己的存在價值和自我認知。

    所以曆史上,有許多公公都有著相當嚴重的潔癖,他們自身斷了他們口中所謂的髒根,做不了那些所謂的“肮髒事”,反而把這種殘缺渲染成一種與眾不同的優勢,來加深他們的優越感。然後他們再變本加厲的做著更為肮髒的勾當,淩虐女性,玩弄孌童,越是變態他們越要上,越是惡心他們越要來。而轉身,又將自己的所為忘得幹幹淨淨,學了一身的嬌貴氣,故作姿態,令人倒胃至極。

    這個塗公公對蘇翺的厭惡,極大程度也是因為這個詭異規律的驅使。

    院子裏頓時一片寂靜。

    直到蘇翺抬頭,冷道:“塗公公,當今聖上親口允我可以見君不跪,既然見聖旨如見君,那我就更沒必要跪在你的麵前接旨。如今我既然跪了,便是給你塗公公一個麵子,你若對我府上的人不敬,就是對我不敬,如若哪天我喝醉了未能封住心裏這份怨氣,說與了陛下聽,塗公公想來也免不了一頓責罵吧。”

    塗公公老臉一下子就黑了。

    豈止是一頓責罵,這大奉國,任是三歲幼童都知道,當今聖上最重用,最寵幸的人,便是眼前這個正挑眉冷眼看著他的蘇翺。

    人盡皆知當年陪著皇上征戰打天下的,就是這個大將軍。

    若是讓皇上知道他竟然為難於蘇翺,說不定會被拖到大殿後打得血肉模糊也未可知。

    老太監立刻扯過一抹諂媚的微笑,轉頭吩咐身邊的隨從:“快快,還不快把大將軍扶起來。”

    他身旁兩個唇紅齒白的小太監立馬撲上前攙扶蘇翺,蘇翺麵色不改,任著他們將自己扶起,站直的時候,拍拍身上的塵土,衝塗公公一瞥:“公公,不送了。”

    那個淩厲的眼神,嚇得塗公公之前豐富無比的心理活動立刻拉上了閘,將手中的一卷聖旨恭恭敬敬交予蘇翺,轉身快步走出了蘇府。

    蘇翺也不願再多看那個趨炎附勢的老奴才一眼,在他看來,太監本無罪,都是些生活所迫的人,不得不迎合市場的需求,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活生生給丟棄掉,換做任何一個人,那都是生不如死的感受。蘇翺也從不輕視太監,相反,宮中有幾個小太監反倒跟他的關係如同密友,而像塗公公這樣,不但丟掉命根子,連原則尊嚴和為人的基準都丟掉的人,在他的心裏,自然也是不配為人了。

    既然不配為人,甘為畜生,那也就犯不著再給他台階下。

    那個叫做諾兒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喚道:“雲傾哥哥?”

    蘇翺立刻回頭,換上了他們眼中熟悉無比的笑容:“怎麼了?又有什麼新奇的玩意要給我看麼?”

    諾兒搖頭,指著身後兩個瘦弱的孩子道:“雲傾哥哥,秦蕭秦雨怎麼都不肯吃飯。”

    或許是聽到女孩突然提到他們的名字,兩個孩子臉上浮現出了既陌生又痛苦的神情。一點點慢慢往身後的角落退去,腳步趔趄而無力。

    蘇翺歎氣。

    每過一段時間,他這裏就會住進新的孩子,每一個剛來的,大抵都會表現出強烈的害怕和抵觸,怕人,怕和任何不熟悉的事物接觸,甚至半夜都會聽到他們的抽泣聲。

    蘇翺衝兩個孩子走去。

    就好像撞見獵人的小動物般,姐弟倆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好似貓兒垂死前的悲鳴。

    他伸出大手,摸摸兩個孩子的小腦袋,柔聲道:“好了好了,不要怕,一切都過去了……現在有雲傾哥哥在,還有大家在……”

    每次重複這句安慰的話語,蘇翺都仿佛用盡了全身力量那般,連胸腔都轟鳴著,拉扯著肌肉顫抖。他閉眼,努力讓自己的微笑更加溫暖和親切,壓抑得心髒生生的疼。

    自百年前,大國覆滅,天下四分五裂,戰亂不斷。

    山河破碎,兵荒馬亂,人民在水火之中苟延殘喘著。

    廣闊的原野被染成鮮血的顏色,大片大片綿延起伏的山脈由墳塚堆砌而成,鳥獸疾走,馬蹄聲,利器割斷人皮肉的聲音太過刺耳,刺耳到掩蓋住了慘烈的哭喊,尖叫,刺耳到整個世界都不再關注這些悲泣著的生靈,刺耳到戰爭一直延續至今。

    這把火來勢洶洶,燒得太猛,燒得自己的童年,也隻餘一片淒厲的血色。

    那時的他,親眼目睹雙親的慘死,喉嚨哽咽,怎麼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喑啞的是一整個世界的昏天黑地。

    那時的他,又怎麼能想到,自己日後也會成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戰士,隻一聲令下,無數家庭於頃刻間土崩瓦解。

    蘇翺搖頭,發出一聲不易察覺的哽咽,眼角竟不自覺濕潤起來。

    此去平定南疆的內亂,自己軍隊的馬蹄踏過的地方,又是一片荒蕪。在戰火將息,叛軍歸降的那晚,就著南疆極圓極亮的月亮,他看見了,蜷縮在草棚下的兩個孩子。

    好似受驚的小獸,緊緊蜷在一起,在濕冷的夜晚,相互取暖,舔舐著彼此的傷口。

    他立刻將他們帶上了自己的戰馬,大氅裹住兩人凍得瑟瑟發抖的身子,如同他收留的那些孩子那樣,收留了可憐的姐弟倆。

    是諾兒的話打斷了蘇翺的思緒。

    “雲傾哥哥,就在剛才,秦蕭還跟小胖打了一架,現在小胖的臉還被他撓得直流血呢。”女孩有些忿忿不平地看了姐弟倆一眼,嚇得更瘦弱的秦雨猛的縮了一下脖子。

    蘇翺摸著兩個孩子腦袋的手停住了,他低下頭,找到男孩的眼睛。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長弧形的線條,濃密的睫毛,還有明顯不同於中原人的深邃眼眶和淺琥珀色的眸子。

    隻是,這雙眼睛裏卻寫滿了驚惶和恐懼。

    “為什麼要同人打架?”他語氣平緩,卻帶著嚴厲的質問。

    接觸到他逼近的目光,男孩先是顫抖,而後喉頭動了動,咬牙抬起頭:“因為那個胖子嘲笑秦雨的娃娃!”

    秦雨小幅度地搖搖頭,輕扯著他的衣角。

    蘇翺一愣:“什麼娃娃?”

    “是阿媽給做的布娃娃!秦雨一直帶在身上,那個死胖子笑著說娃娃又醜又髒,伸手就去搶,我打他是應該的!”

    蘇翺皺眉,看來這群孩子已經在他留意不到的時候,形成了自己的小團體,也出現了幾個所謂的小領袖。

    他道:“娃娃在哪兒?給我瞧瞧。”

    秦雨慌張地抬頭,看向他,很快又躲閃著轉開目光。

    男孩立刻就警覺起來:“你想做什麼?”

    蘇翺語氣不變,冷道:“把娃娃給我瞧瞧。”

    男孩的喉頭立刻發出一聲威脅般的低吼,他握緊拳頭,揮著手就向蘇翺的臉打去。

    很快便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死死握住,他拚命掙紮,死活也不肯承認自己已經被製服的事實。

    秦雨嚇得臉色慘白,撲通一下跪到地上,爬著就過來扯蘇翺的褲腿,很快鼻涕眼淚掛了一臉。

    諾兒叫道:“雲傾哥哥!”

    蘇翺咬牙,一把將秦蕭丟出老遠,就像多年前那個人將自己丟下屋頂一樣,冷眼看著男孩悶哼一聲,背擦著地向後劃去,直到重重撞上院子裏的樹,才停了下來,直直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秦雨慘叫一聲,連滾帶爬,哭著挪到弟弟身邊。

    在她爬動的過程中,一個沾滿泥土和血汙的,小小扁扁的娃娃從她的衣襟裏掉了出來,正好落在蘇翺彎腰就可夠到的地方。

    蘇翺撿起那個早已破爛不堪的布娃娃,雖然滿是血跡和破損,還是能夠看出,那個娃娃臉上燦爛的微笑。

    接觸到娃娃的指尖,突然一陣刺痛。

    諾兒的圓臉皺成了一團:“雲傾哥哥,你怎麼能動手打他呢!我……”

    蘇翺看向她,神情冷淡:“諾兒,我應該告訴過你,要怎麼做。如果連你們都不團結,又還有誰能夠救得了你們?”

    諾兒的臉頓時變得通紅。

    “以後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們偷偷拉幫結派,小心我罰你們跪在後院柴房前,三天不給你們飯吃。”

    扁扁嘴,諾兒險些哭出來,她伸手擰著衣角,半天才嗯出聲。

    受到撞擊的樹幹晃晃悠悠,已經染上秋黃的樹葉打著旋兒落下,被風一吹,好似破繭而出的蝴蝶。

    也不再看恢複力氣慢慢爬起的男孩,蘇翺轉身朝院子的石桌走去,那裏,正放著下人暖好的酒。

    他自顧自的,也不管男孩有沒有在聽。

    “記住,如果你想要保護你所重視的人,就一定要先擁有足以保護自己的力量,否則,你永遠都會跟今天一樣,落得這樣的下場。如果連自己的身體都不要,還不如隨著你的親人去了,何必苟延殘喘,在我這個仇人的屋子裏求一席擋風遮雨的地方……過幾天我會抽空教你們習武,今天先回房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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