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40 更新時間:13-04-06 11:22
008酒令
如此不通告一聲便掀開席簾,斛律恒伽輕皺了眉頭,欲走過來。那掀開席簾之人,身材圓鼓鼓,肚子像塞入了一顆圓球般亦圓溜溜的,那寬大的袍子被他的肚子撐得繃緊。他長得很有富貴命的寶相,看著就覺得喜氣。還不待斛律繁露出善意的笑容,那個長得喜氣的家夥突然瞪大一雙以他大臉為背景,算是眯眯眼的眼睛,鄙夷之意盡露無遺,‘嗤’一聲:“慕之,走嘍!”
斛律繁任是再大方,見到他這個樣子,麵上也不大好看。李慕之被那個胖子硬拉走後,斛律恒伽匆匆過來,他看斛律繁的臉色不太好看,隨即想到可能是剛剛被那個人氣的,連忙說道:“阿繁,妳別介意。延宗就那樣的性子,別和他計較啊。”看他說的,斛律繁怒瞪他一眼,撩了簾子,自行下了牛車。站在地麵上,她抬眼望去,那個死胖子正與那些人說笑,似乎沒看見她一樣。
她又側目怒瞪一旁的斛律恒伽,什麼沒看到她,明明就與她是麵對麵的站著。斛律繁很想調頭一走了之,可是這樣一來,不但成了那個死胖子的意,還顯得自己很沒有修養和氣度。想想就氣,這人,她可是從未見過,既然從未見過,何來得罪之說,斛律繁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裏真的有得罪過這個人。
斛律恒伽摸摸鼻子,腆著臉說道:“走吧,莫讓他們等久了。”
斛律繁和斛律恒伽一走過去,那個延宗孩子氣的甩開臉,不看他們。倒是其他人的態度還好,慕之看見她,又擁上來:“阿繁,”然後,眼睛上下的打量她一番,笑道:“妳又長高了不少啊。”她和李慕之距離上一次見麵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這一次見麵算是久的了。也不知道他這半年在做什麼,以前倒是經常到斛律府找斛律恒伽的。
其他人見李慕之與這小姑子似乎很熟悉的樣子,紛紛側目注視起斛律恒伽帶來的小姑子。但,見清小姑子麵容清豔,不似世風所追崇的柔美清秀,但不再多看一眼。斛律繁見他們如此,自然也想到一處,可她並不覺得她長得清豔是一件多麼丟人的事情,在二十一世紀,沒有哪一種美是被鄙夷的,也唯有在古時每一個朝代的崇美之見不同而已。
斛律恒伽似乎有點惱怒,欲說話,斛律繁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對他搖搖頭。這時,那個胖子說話了。他微揚起下巴,眼神高高在上,一副了不得的模樣。“恒伽,慕之,快走吧。”
斛律繁擰緊眉頭,拉住要走的斛律恒伽,小聲問道:“四郎,他是誰?”斛律恒伽也不看她,肥大的袖子遮住他牽著斛律繁的小手,說道:“他是安德王。高延宗。”此話一出,斛律繁聽得眉頭一跳,曆史上北齊第一位皇帝文宣帝最寵愛的侄子,連文宣帝的兒子都沒有如此受到過他的寵愛,而這個高延宗卻受到了如此至高無上的待遇。
哼!難怪架子如此之大。安德王高延宗的待遇可是他哥哥蘭陵王高孝瓘不曾享受過的。高延宗的母親地位不見得比高孝瓘母親來得高尚。曆史上記錄的高延宗母親陳氏,是廣陽王的家妓,因美貌而被廣陽王送於高延宗的父親高澄為妾,才誕下安德王高延宗。
登船後,斛律繁才發現和斛律恒伽一起遊湖是一件多麼無趣的事,她後悔極了。華麗的船順風駛到了湖中心,斛律恒伽一群人在一塊,聊的又是清談,這是斛律繁一點也不感興趣的地方。她原先以為一個被寵壞的殿下,再是身份地位高貴,也無法隱藏其草包的本性,可是,不但高延宗不但沒有草包氣質,反而知識淵博。
好吧,斛律繁承認自己也是以貌取人的膚淺人士。
斛律繁正無所事事當中呢,那群人中不知是誰起了個頭,說要行酒令,其他人紛紛點頭讚成。其實呀,所謂文人雅士,也有無趣,無所事事的時候吧。他們所說的行酒令是筵宴上助興取樂的飲酒遊戲,誕於西周,完備於隋唐。而這種文雅的飲酒行令在士大夫裏是特別風行的,他們還常常賦詩撰文予以讚頌。這行酒令在春秋戰國時代有所謂的‘當筵歌詩’,‘即席作歌’。從射禮轉化而來的投壺遊戲,它實際上是一種酒令。
而在魏晉時,文人雅士喜襲古風之上,‘流觴曲水’這種有如‘陽春如雪’的高雅酒令,更讓他們為之推崇,它不僅是一種罰酒手段,還因被罰作詩這種高逸雅致的精神活動的參與。
斛律繁沒有辱了前世老師的教導,對於曆史,她不但掌握得很好,還對以前那些文人雅士所推崇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她見他們已經喝得有些微醺,斛律恒伽在裏頭算是最清醒的人,他就是這樣,永遠的清醒,永遠的理智。隻有在她和鍾都麵前時,才會有偶爾的不一樣。
蔥白的手指捏起小小的酒杯,斛律繁一邊抿一口,一邊側目看他們行酒令。李慕之做令官,餘者聽令輪流說詩詞。
高延宗先說,隻聽:“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他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勾唇一笑:“唯有杜康。”
是曹操的《短歌行》。
斛律繁還以為他會自己作詩呢。
高延宗一起個頭,接下來,另一個臉長削瘦的男子搶了先:“我來我來……”大家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他咳兩聲:“駕虹霓,乘赤雲,登彼九疑曆玉門。濟天漢,至昆侖,見西王母謁東君。交赤鬆,及羨門,受要秘道愛精神。食芝英,飲醴泉,柱杖桂枝佩秋蘭。”
仍然是曹操的《陌上桑》。
那個男子方吟盡,席上響起熱烈的掌聲。
之後,他們都是吟他人的詩歌,這些斛律繁在前世時,做為陸繁,她的爺爺經常念給她聽,聽多了也便記住了,但也厭了。所以,接下來的行酒令,斛律繁便沒有再注意傾聽,反將目光投放到甲板上,聽著被船劃開的水聲,承受著時而吹來的微風,撇開先前的不愉快,這一次遊湖倒也是一次不錯的選擇。
她如是想。
斛律繁被風吹得很舒服。
“不知斛律氏阿繁要不要——”
“延宗,阿繁沒有玩過,她不會的。就不要叫上她……”
是斛律恒伽的聲音,斛律繁扭頭轉過去看,斛律恒伽擰著眉,看了她一眼。“話可不是這樣說的,既然隨恒伽你來了,我們也不能放著阿繁不管是不是。她不會,我便教教她,這行酒令是很簡單就能學得會的……”
原來,是高延宗要她參加他們的行酒令。
“她隻是個小姑子,何必——”斛律恒伽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一旁的李慕之攔下。李慕之輕輕搖搖頭,斛律恒伽一下明白他的意思,再次看向她的眼神裏帶了一絲擔憂。
哼,想讓我出醜?斛律繁瞪一眼已有些得意洋洋的高延宗:這胖子,我偏偏不讓你稱心如意!
從不愛出風頭的斛律繁決定要用魏晉之後的詩歌來打壓打壓高延宗,讓他在她這裏得不到便宜。
一口飲盡酒杯裏的清酒,斛律繁桃花眼悠悠揚起,自是一番媚意叢生,紅唇微勾,淡笑出聲,目光清揚,道:“赤闌橋盡香街直……”隻消一句,那些文人雅士立即微張嘴巴,那個高延宗最甚,“……籠街細柳嬌無力。金碧上青空,花晴簾影紅。”頓了頓,垂首笑然:“黃衫飛白馬,日日青樓下。醉眼不逢人,午香吹暗塵。”
是宋詞。陳克的《菩薩蠻》。
雖念得無情感,但其中的諷刺之意,任是在座的哪個文人雅也聽得出。高延宗腆了臉,暗自咬牙,誰能料想得到,這個阿繁小姑子竟能吟詩,更甚者還是自己作詩?!雖然,她作的詩聽起來有點怪異,但確實了不得。
斛律恒伽也是十分的驚訝。這個阿繁總是為他帶來驚喜。他還真不知阿繁會作詩,自小父親讓她隨先生學習,但是她總是不愛,次次都惹得父親大怒,可到最後,她總會交出好的成績予父親。
現下,雖然是高延宗故意為難,但沒想到她真的作詩了。
斛律恒伽在回去的路上,想一想高延宗吃癟的樣子,他便低頭吃吃的笑起來,惹得同車的斛律繁白目直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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