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38 更新時間：13-05-17 09:05
【一塊空地的美好就在於長滿了雜草。】
——選自岱寧《星空》的第72張拚圖
體檢過後迎來了期中考試，這是小學最後一學期的考試，再有一次期末考試，小學便要畢業了，期中考試成績出來，陳新數學考的不錯，上了九十，英語和語文還是徘徊在六七十分，死活不肯再上一點。
拿到語文考試卷，看著分數欄鮮紅的六十三分，陳新很鬱悶，同桌李睿探過頭來看，
“陳新你語文成績好穩定啊，每次都六十多分！”
“滾！”陳新瞪了他一眼，看李睿的卷子，撇嘴道，”你不及格呢！還說我？”
“所以說你成績穩定啊！你看我一會考得好點，一會又不及格了。”李睿拍拍卷子，又問，”陳新，你打算上哪個初中啊？”
陳新一愣，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家裏也沒有人關心過，可是現在都五月份，再有一個月他們便要畢業了，之後他要去哪裏呢？陳新眼神變得迷茫，下意識的去看與他隔著好幾排的岱寧，岱寧的後背挺直，像棵翠竹，岱寧呢？他會去上什麼初中？以後還會一起上學嗎？
“我還沒想過，你去哪兒上啊？”
“我們家讓我上寄宿學校。”
“為什麼不在附小上了？這裏不是有初中嗎？”陳新對附小這裏的感情挺深，他一直以為會在附小這裏上完小學，初中…
“附小？”李睿樣子帶著不屑，”我們學校的初中哪裏比得上寄宿學校？全市初中排名，我們學校都沾不上邊。”
“那寄宿學校最好？”
“當然不是，最好的是四十二中，五十中，但我們家不屬於那兩個校區，上不了，一定要上那得花錢，我爸說既然花錢還不如一下把我弄到寄宿學校，省了好多麻煩事。”李睿說的頭頭是道，陳新覺得李睿懂得好多，眼前那個小胖子忽然變得不一樣起來。
陳新對這些學校好壞之類的根本沒有概念，他除了附小之外知道的學校是一中，一中是市裏最好的高中，他姐姐就在裏麵念書。
“別人都和你一樣，不在附小上了嗎？”
“不清楚，不過我想應該好多人不在這裏上了吧。”李睿猜測地說。
“哦…”陳新語氣懨懨的。
一放學，陳新像個小猴子躥出教室，在走廊外等岱寧出來，可是今天岱寧出來的時候沒有背書包，他空著手，對站那等著的陳新說，”陳新，你先回家吧，我還有事。”
“啊？”陳新嘴巴長得老大，”你要幹什麼？”
“那個……”岱寧指了指教室裏的黑板報，”學校要辦什麼校園文化藝術節，每班都要出黑板報，我要留下來寫字。”
“哦…”見岱寧要走，陳新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那，我走了…”
岱寧轉身回到班裏，和幾個同學在教室後麵，陳新站在外麵透著窗戶瞅了兩眼，心裏感覺怪怪的，背著書包慢慢離開了，他覺得岱寧那樣的好學生大概也會去上好學校吧？怎麼會在這個都排不上名次的學校上學，雖然他覺得附小也不錯。
可是岱寧要是去了好學校，自己還在這兒混著，那以後他們會差的越來越遠吧？何況現在已經夠遠的了，陳新隻要這麼想著，心裏就特別沒底。
陳新性子急，剛才沒有開口，回了家一直在想，準備明天一早就問岱寧上什麼學校，等到第二天他又突然開不了口了，陳新在班上和岱寧關係最好，可是並不是在班上和岱寧混在一起，隻是放學一起回家或者一起相約去哪地方玩，在班上陳新很少主動找岱寧，不是他不敢，是他不好意思。
不知道陳新的舉動是否代表了一部分差生的心理，坐在後排坐久了走到前排來會有種不適應的感覺，覺得自己好像闖進了異世界，沒人歡迎自己，別人那種看自己的眼神，哪怕無心但在自己看來都好像芒刺在背。
岱寧雖然隻與他隔了幾排，但在他看來那都是很遠的距離，陳新這樣的想法或許有點矯情別扭，卻是一個差生對於保護自己脆弱敏感的自尊心的真實寫照。
所以陳新矯情了一天也沒提這個事，岱寧今天下午還得留下來出黑板報，牆上有半麵的字沒有寫完，按理說是要讓陳新先走的，可是陳新堅持要等他寫完一起走，岱寧覺得今天陳新有點怪，看了他兩眼，說了句”隨便你”便走回教室，剩陳新在走廊外麵等著。
岱寧站在桌子上，一隻手卷著書，一隻手拿著粉筆在刷刷的寫字，岱寧的字和他的人一樣，幹淨漂亮，宛如翠竹般筆直清洌，陳新站在走廊外麵瞅著，越看越自愧不如，怎麼自己的字跟龜爬似的，那麼醜呢？
陳新在外麵看著，裏麵的人邊出著板報邊聊天說話，陳新見岱寧還是那樣，話不多，別人說著他聽著，偶爾說兩句自己的見解，聽著聽著發現他們在聊畢業上什麼初中的事，陳新趕忙湊到窗邊想聽得更清楚。
“我們家裏讓我上五十中…”
“哇，那是市裏最好的初中了！”
“當然啦！我爸說得花萬把塊錢呢！”
“我還幸運點，我們家分的校區在四十二中那裏，畢業直接上就行了。”
“哦…那是挺好的啊！”
這些學校陳新聽胖大睿說過，都是市裏的重點，看來他們早就想好去哪裏念書了，陳新暗暗的想，這時聽見一個細細的嗓音說，”反正不在這裏上就好啦！附小這麼差，在這裏念書怎麼會上好高中啊？”
陳新眉頭一皺，再去看說話的人，是李娜娜，更是不高興，眉頭皺的更深，他打從一年級就不喜歡李娜娜，討厭她說話的方式，總是盛氣淩人高高在上的樣子。
有人附和道，”對哦，我們附小確實好差，我聽說每年中考連一個重點高中的都靠不上，別提一中了！”
“岱寧，你呢？上什麼初中啊？”李娜娜拿著彩色粉筆給黑板上的人物上色，抬頭問道。
陳新有點緊張的盯著岱寧，剛才他們爭論的很熱鬧，而岱寧一直在幹自己的事，認真的抄字，一句話也沒說，好像那些與他毫無關係。
岱寧聽到有人問他，寫著字的手停了下來，轉過頭來，他站在桌子上比其他人高出好多，別人得仰視才行，他垂著眼，淡淡地說，”再好的學校都有差學生，再差的學校都有好學生。”
他說完便又轉回去接著寫字，其他人被他這麼一句弄得不知如何接下去，隻好該幹嘛幹嘛。
陳新在窗外，聽到岱寧說那句話，雖然不能完全明白岱寧在說什麼，但他知道岱寧絕對沒有看不起附小。沒錯，岱寧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他願意和自己這樣的差生做朋友和自己玩這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陳新頓時心情好的不得了。
沒過一會兒，岱寧背著書包走了出來，陳新瞅著裏麵的人還在忙活，納悶道，”你怎麼先出來啦？不是還沒出完嗎？”
“我的字寫完了，所以先走啊。”岱寧一臉理所當然，他當然不會說他怕外麵一個笨蛋等急了，看陳新那一臉傻樣，岱寧忍不住瞪他，”發什麼呆？還不走？”
“哦！”
兩個人一路走著，走到停建的體育館那塊，現在已是初夏，那片荒廢的土地長出半人高的雜草，開出一片片金燦燦的野薑花，岱寧望著那些花兒忽然想到了剛才在班上談論初中的事，他問道，”陳新，你初中在哪兒念？”
陳新心一跳，沒想到岱寧居然主動開口問他了，他思索了下，”你在哪兒念啊？”
岱寧白了他一眼，”我先問你的，算了，我還在附小念書，你呢？”
陳新覺得這是他今天聽得最動聽的一句話了，他真的沒有想到岱寧會在附小繼續讀書，他們家裏人不管他，到時候他說上附小，肯定也隻是交錢的事情，根本不會有任何問題，於是陳新幾乎是沒有猶豫的點頭地說，”我肯定和你一樣！”
看陳新信誓旦旦的樣子，岱寧忍不住說，”你這麼肯定？附小不是好學校，考上好高中的也沒幾個，你願意上？”
“再好的學校都有差學生，再差的學校都有好學生啊！”陳新把先前岱寧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岱寧一愣，琥珀色的眼眸顯得格外明亮，他淡淡的笑了下，身後是一大片金黃色的野薑花，他彎起嘴角，樣子有些調皮，”你剛才聽到的吧？”
“呃…這叫…現學現賣嘛，嗬嗬…”陳新不好意思地撓著頭。
“學習上你也會這麼現學現賣就好咯…”岱寧故意諷刺他。
“那，那個要慢慢來…”陳新一提學習整個人就慫了。
如果說岱寧他們出的板報是個藝術節序幕，那麼現在這個大幕要緩緩拉開了，學校舉辦的校園文化藝術節，以六月一號兒童節作為啟動日期，那天將要舉行兒童節晚會，還會組織相應的遊戲活動，每個班必須拿出兩個節目報到教務處，每個學生持有相應張數的遊戲券，在節日當天憑遊戲券玩遊戲，勝出的會在遊戲券上畫紅圈，集齊紅圈到一定數量的可以兌換獎品。
這次的活動可以說調動了所有小學生的積極性，大家熱情高漲，全都期待著六月一號那天的到來。
不過對於岱寧來說，他倒不情願那天快點來，因為那天晚會上他有節目要參加，班裏分配兩個節目，一個是女生的舞蹈，另一個交給男生負責，在班主任的”逼迫”下，選了岱寧去唱歌。
岱寧並不是因為唱歌不好聽愛跑調才不敢唱，若是這樣老師也不會挑他，相反岱寧唱歌吐字清晰發音標準，唱的很不錯。但是岱寧有個致命的弱點，他不敢在眾人麵前唱歌，一遇到很多人他聲音會變得很小很小，別人根本聽不清。
所以隻要一想到過幾天他要在那麼多人麵前唱歌，岱寧心裏那個緊張的啊！
所幸指導他的音樂老師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建議，音樂老師見他唱歌十分僵硬便說，”要不你去找個搭檔吧？兩個人一起唱，怎麼樣？有個伴感覺應該會好很多，不會那麼緊張了。”
既然是找個搭檔，岱寧很自然的想到了陳新，岱寧向來是直接的人，想到什麼做什麼，立馬找到陳新。
岱寧找到陳新的時候，陳新正在和李睿海侃，岱寧走到後排拍了下陳新的肩膀，”陳新，我那個節目需要搭檔和我一起唱歌，你願意嗎？”
陳新一愣，還沒從聊天的程序中退出來，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張大嘴巴吃驚地說，”你說我啊？和你去表演節目唱歌？”
“對啊。”
“可是，我不會唱歌啊！”
“沒關係，我可以教你，你願意嗎？”
“我…那個…呃…哦…好吧…你說的啊，你教我啊！”陳新撓撓頭，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拒絕岱寧，甚至從一開始對於岱寧的要求他就沒想過要拒絕。
岱寧看陳新答應，喜上心頭，嘴角不由翹起，唇邊綻起笑容，像朵水紅色的合歡花，陳新看的莫名有些緊張，沒敢直視岱寧那清澈明亮的眼眸，支吾道，”那你放學了之後教教我…”
“沒問題！”
於是一到放學兩個人便跑到植物園裏那棵空心樹去，結果岱寧嘴上說教陳新，可對著陳新還是唱不出來，不知為什麼隻要一麵對別人他總是發不出聲音，陳新拿著歌詞本，有點不耐煩了，”岱寧，你怎麼回事啊？搞半天我聽不見你在唱什麼啊！”
岱寧也有點自責，雙手抱著膝蓋，身子縮成一團，”我也很煩啊，可是一看到有人在我旁邊就唱不出來…”
陳新歎了口氣，坐在岱寧旁邊，像個大哥似的摟住岱寧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沒事兒，你唱的很好，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要是緊張就把我當成空氣，沒這個人，你隻管唱你自己的好了！”
“可是——”岱寧偏過頭，卻看陳新已經把頭轉到一邊不去看他，他猶豫了一會兒，身邊一點動靜也沒，他咬了咬唇，一閉眼，聲音如流淌的小溪緩緩而出，帶著少年清亮稍顯稚嫩的聲線，宛如一陣夏日的清風，輕輕柔柔。
最後一個尾音結束，岱寧睜開眼睛，陳新正盯著他，樣子愣愣的，他有點尷尬的咳了兩聲，”我唱完了…”
“哦！”陳新回過神，裝作很有經驗的點評道，”唱的很不錯嘛！快點教我吧！”
“嗯。”
教了陳新其實也沒有幾天時間，算算四五天時間到頭了，眨眼便到了六一，活動時間為一整天，晚會要到下午五點正式開始，在A大大禮堂舉行，而白天安排遊戲活動，六個年級被分為甲乙丙三組，當天所有的教室被布置成相應的遊戲場所，像什麼連連看，紮氣球，貼燒餅，夾乒乓球，投籃等等。
岱寧和陳新順著一樓第一間教室挨個玩，每間教室擠滿學生，玩一個遊戲下來得花不少時間，而且要想取勝畫紅圈不是簡單的事情，他倆一樓玩過之後手上隻畫了兩個紅圈。
上了二樓，還沒進第一間教室，就傳來吵鬧哄笑聲，看起來比樓下熱鬧很多，一進門發現原來玩的是摸人臉的遊戲。
摸人臉的玩法簡單，一般兩個人一組，一個人蒙上眼睛，在一定時間內根據手的觸碰去摸另一個人的五官，然後在畫板上畫下那人的臉，因為全程都是看不見的狀態下，所以要求不高，隻要能清楚畫出人的臉來，五官沒有畫錯位置即為成功，因為以往經常會出現嘴巴或是眼睛畫到臉外麵去的情況。
岱寧和陳新交了遊戲券開始玩遊戲，論畫畫岱寧畫得肯定陳新要好，畢竟他還學過，讓岱寧畫勝算大的多，可是這遊戲是猜拳決定誰畫，陳新贏了，於是隻能由他蒙上眼睛。
PK的一共有三組，兩組男一組女，六個人兩兩麵對而站，老師吹響口哨，遊戲正式開始，教室裏圍著一圈的同學，個個嗓門老大的在那兒加油助威，氣氛很是熱烈。
陳新被蒙住眼睛，眼前一片類似光暈的場景，什麼也看不見，他伸出手往前晃了晃，”岱寧，你在哪兒呢？”
“就在你麵前啊。”岱寧看陳新動作遲鈍的樣子覺得好玩。
“啊？那我怎麼碰不到你？”陳新眉頭皺起，往前邁了一步，在伸手時碰到一個物體，”這個是？”
“我的鼻子…”
“哦…”順著剛才手的位置，陳新又接著試探性的摸了上去，這下摸到了岱寧的鼻梁，沿著鼻梁向上路過微微的凹陷，再摸到左邊的眉骨，岱寧的眉毛不似陳新那樣的濃黑粗重，較為細長些。
眉毛下麵是眼睛，剛碰到岱寧的眼睛便感覺到他條件反射的閉上，指腹能清晰的感受到眼皮下眼珠不安地顫動，還有纖長的睫毛掃過手指的輕柔觸覺，接著再向下便是岱寧的嘴唇，手指小心翼翼的在他唇上撫摸，觸及到的柔軟不可思議，岱寧的嘴角略翹，平時隻要一笑，便會勾起弧度，陳新即使不看也會在心裏想到他那個模樣，一想到他笑的樣子，陳新忍不住留戀似的在他唇上多揉弄了幾下，心裏像有個小人在瘋狂的敲鼓，撲通撲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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