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46 更新時間：13-05-11 20:08
小紫此時心中反複琢磨孩童所講那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言，先一步入得醫館，穿過廳堂，跨過門檻，便見四方小院東側牆角植了諸多草藥，西側架上笸籮內曬著草藥，正房透出微弱燭光。待踏上甬路，行不過三步便聽得身後輕微聲響，扭頭便見瑩潔月光之下黛衣公子坐於一石墩之上，盯著自個兒於石桌上攤開之雙手，頭垂進陰影之中，卻是叫旁人看不真切其顏色。
小紫足下一轉，來得蘇家公子身前，尋了石墩坐下，其間未曾言語。
“小紫姑娘一路趕來，想來定是焦急杜家小姐安危，怎地卻陪在下於此處相顧無言？”蘇家公子收回手，視線從正房窗欞上一掃，笑問身側垂首不語的小紫，“小紫姑娘可是想要詢問在下杜家小姐何以進得醫館？在下雖是自詡光明磊落，此事卻也實是難以啟口。此時小橙姑娘已於房中安慰正自疲憊痛苦的杜家小姐，在下於此處等得小紫姑娘前來也無非是要問上一問，小紫姑娘可是心中暗自猜測許久在下對杜府之意圖？
“小紫未曾揣摩公子心思，”小紫抬起頭看向蘇家公子，眼內情緒翻滾，隻一瞬，便又歸於平靜，“小紫隻道小姐覺董家公子中意小紫，便想效仿紅娘，撮合眼前姻緣。怎想得卻是故意支開小紫，與小橙兩人私自逛此鬧市。暫不說公子對小紫恩情，便是這幾年來小姐之善待，也令小紫此生銘記，小姐街中走散，小紫心頭也是焦急不已。此前聽得孩童戲語，恐於入室又迫切真相，可是此舉令公子厭煩？”
“在下初識小紫之時，如今已過得四年，小紫可有埋怨在下？”蘇家公子說著淡然一笑，月色之下，竟是虛幻難喻。
“未曾，”小紫從蘇家公子麵上移開視線，垂首瞅著自個兒衣袖上精致美奐之繡紋，神情似是陷入某番回憶，“公子是小紫此生僅見的溫柔之人，公子向來喜笑，似清風似熙陽似流水，無論何種模樣，公子總是溫柔不改。小紫還記得那時被公子救回一命，半餘月之湯藥公子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持匙喂於小紫。有一次小紫夜晚看書看得晚了，第二日便惹了風寒，公子也守於小紫床畔衣不解帶照過小紫多日，此間種種恩情小紫一一記於心裏，不敢忘懷。隻是公子身份特殊又滿腹經綸，實是不該左右被歹人鉗製，公子此生定是那九霄之鵬，豈可甘作安世之燕？小紫明了公子與杜家小姐並無私情，隻是久桓不去，不免引人耳目，到時公子行蹤暴露，餘下那計溪等三位公子怕是不肯再放公子清閑，所圖之事以後怕是……”
小紫猛地停了話，起身向正房走去，石桌旁麵帶淺笑的蘇家公子側過頭，看向正走進醫館的董家公子，神情溫柔平和。
董家公子滯留醫館外甚久，此時進得醫館小院，麵上暈紅倒是忒地可疑。
“阿傑瞅著公子這般模樣，該是極中意先一步進得醫館的姐姐，隻是若公子一直如此模樣，怕是終難成得好事，”孩童搖晃著腦袋，看著董家公子不住歎氣。
“混小子，毛都沒長齊，瞎給老子摻合甚事。”老者攥過一把瓜子揚到孩童臉上，厲聲說道。
董家公子從旁被老者聲音嚇得不禁哆嗦了幾下，正走向醫館大門，便聽得身後孩童嬉笑著對老者撒起嬌來，“先生不懂此間種種倒也怪不得先生，前日私塾先生甚是深情地為學生等人講述了‘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這般愁苦守望卻絕望無果之感情。私塾先生當日感慨頗深，從初見傾情難忘倩影到再見傾心輾轉難眠最後到情根深種不得相守說得不禁引得學生等人眼中氤氳而生，倍感煎熬。今夜見得眼前公子是此模樣，不覺便想起私塾先生之教誨。”
“那張匹夫滿嘴風月，忒地娘們樣，老子瞧他不起。西子捧月念得幾句酸詩，便把爾等這些黃口小兒哄騙了去。呸！張匹夫那是眼瞅著自個兒稀罕了一年零三月的隔壁李寡婦下個月便要給鎮西口棺材鋪那糟老頭作續弦，他整日著急上火憋屈得緊。也不想想人家李寡婦自小大字識不得倆，還非得賣弄學問閑得難受給人家李寡婦寫幾首酸詩，這哪是稀罕人家，分明就是沒事找事寒磣人麼不是？成天跟老子對著幹，老子寫個藥單幹他屁事，老子這醫館便可抓藥，他個找死的老匹夫管老子橫豎撇捺怎個寫法！”老者磕著瓜子，啐了瓜子皮，一臉鄙視。
董家公子聽得此二人言語，腳下步子卻是再也邁不得前，轉了個身便來得孩童身前，作虛心求教狀，“在下此等模樣應是如何才好？”
“公子如此不恥下問之品德，倒是令阿傑甚覺公子應是大有作為之人，不拘泥於形式，實為俊傑。公子向阿傑討教，阿傑卻也是不敢托大妄自菲薄，按照先生方才之言講，阿傑此時卻是毛還未長得齊，但正所謂書讀百遍其義自見，這渠縣鎮中風月之事，便是沒有比得阿傑更知之甚詳之人，阿傑多見之下便是如公子這般模樣，癡情但不果敢、優柔甚是寡斷。公子心中可是常有如此之想：本公子外表風流不缺倜儻，內裏錦繡尤有乾坤，家財萬貫，門庭若市。怎地本公子對中意的姑娘百般示好，花了千般心思，不僅不見姑娘給本公子個笑臉，就是本公子給姑娘個笑臉，姑娘也厭惡地眼不見心不煩。”孩童見董家公子甚是讚同地猛點頭，笑著瞥了眼瞪了其幾眼的老者，清了清嗓子，“這便是了。公子可知如今這大街小巷最是炙手可熱最得姑娘歡心的可是哪一類公子？公子就算不把自個兒的腦袋瓜子搖成撥浪鼓，阿傑也知公子不知，公子如是早些知曉，豈不早是另一番光景。”
“如今炙手可熱之公子，大致可分為三類。一類是悶騷腹黑忒地會折磨姑娘芳心的俊秀公子。此類公子才智自不必說，不然腹黑不成反被黑，倒是叫人貽笑大方。此類公子或春風細雨或冷若冰霜或談笑自若或沉默寡言，但正所謂萬變不離其宗，姑娘們欣喜受虐的真心不曾改變。一類是陽光居家外出必不可缺且令眾姑娘甚是舒心的俊秀公子。此類公子才智雖是比之前者稍顯遜色，但貴在體貼一詞之上，對姑娘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真真是把姑娘捧在手心視為明珠珍寶，如此這般怎地不令眾姑娘趨之若鶩。最後一類之公子殺傷之力與首類公子相比，卻是不相仲伯各有千秋。此類公子陰險冷酷嗜殺成性輕賤人命肆意妄為有恃無恐，但姑娘們多得是慈母光輝又極具迎難而上之德行，甚是以感化該類公子為己任，不畏艱辛險阻披荊斬棘甚是神勇。”孩童說著上下打量董家公子，不由撇撇嘴，“阿傑瞅著公子似是悶騷腹黑心狠手辣之能貧乏，公子若要突出重圍虜獲姑娘芳心，怕是隻得走那陽光適用之路線。好在公子自身已有了些此類底子，倒是無甚大礙。但須切記過尤不及，點到即止，不可過於戀戰，否則適得其反終是得不償失。”
董家公子聽得孩童之言，不住點頭，心中暢想日後與小紫姑娘琴瑟調和鸞鳳齊鳴鶼鰈情深共享閨中之樂，便不禁麵染暈紅，嘴角眉梢均帶了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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