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59 更新時間:13-05-14 13:48
慶曆二十七年,太子已經二十有三,蕭啓年滿十八,均是建功立業的好年齡。蕭啓是當朝大將軍文仲的外甥,在行軍打仗上倒是頗有天資,兩年時間在草原得了三場大捷,到了入冬的時節終於跟著大軍回了京。回來的蕭啓進宮麵聖,皇帝照例給了不少封賞,朝裏的人自然會見風使舵,自然瞧得出慶王爺正得聖眷。
蕭啓回府以後便鎖了朱漆銅鉚大門,將一幹來賀喜的官員擋在門外,低調到骨子裏。加上他在草原受了箭傷,一直在府上調養,日子過得快,一晃眼變過了冬,眼看著就開春了。
春節剛過,春日大好,門庭冷落的慶王府外來了一綠衣書生。衣衫的顏色青青翠翠,如剛發出來的嫩竹,穿在他身上硬是瞧不出輕佻,反而將人襯得更加俊美了。書生看了看慶王府的匾額,便立在門外頭。這時早有眼尖的門房上前詢問。
蕭啓今日午睡起得遲,剛泡好的春茶才隻嚐了一口,管家便來說有一個故人來訪。
“故人?”蕭啓挑著眉問。
“是的,王爺,人生的倒是不壞……”
“他可說他姓甚名誰?”
“不曾……”
“那便不見。”
“王爺,他說他能治箭傷……”
蕭啓在草原上的功勳也是拿命換來的,那一箭雖然沒有傷到要害,但是右臂依舊不利索。摩挲著掌中的茶碗,蕭啓思忖著究竟是什麼人能夠得了他受傷的消息。想了片刻,蕭啓才道:“那便見一見。”
來人也不跪,隻是朝他打了個千:“給王爺請安。”
蕭啓連眼皮都懶得抬,道:“報上名來。”
“蘭筱筱,綠‘筱’媚清漣的‘筱’”,那人露出一張笑臉,“王爺可還記得我?”
蕭啓看著那個自稱蘭筱筱的人,想了半日才將麵前的那張臉和冬莊裏的那個和他打架的孩子重疊起來。半晌,慶王爺端起茶水,隻用蓋碗撥著茶葉道:“聽說你能治傷?”
“我不會治傷,但是我有能治這傷的藥,也認識妙手回春的人。”
“那,本王該去哪裏拿藥,又去哪裏請人?”蕭啓放下手裏的茶碗,臉色冰冷,眼神冰冷。
“隻要王爺能讓我當幕僚,藥自然是我去拿,人自然是我去請。”
“本王府上不養清客。”
“那書童呢?”蘭筱筱道,“一個書童換一條手臂,這個價碼整個大周都找不出來第二家。”
“放肆!”慶王爺一拍桌案眼眸中精光駭人,“吃閑飯吃到本王頭上來了!”
但是蘭筱筱卻不吃這套,依舊笑道:“王爺應還是不應?”
就在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便聽得有人在外頭嚷嚷:“啓哥!你總算回來了。”
蘭筱筱正想著是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敢在肅靜的慶王府內喧嘩時,隻見一公子穿著寶藍袍子,樂嗬嗬地朝廳堂來了。那便是蕭啓的堂兄弟蕭景瑞,小叔蕭淵家裏頭的寶貝兒子。整日裏不務正業,詩會、酒會,隻要他想得到,都能鬧上一出。
“啓哥,你可知枇杷巷裏頭的薄煙閣出了個花魁?!”蕭景瑞那樣子仿佛得了天下一大至寶,一副賊兮兮的樣。
蕭啓放下手裏的茶盞,道:“看來這段日子你倒是沒少往那些地方去,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你的眼。”
蕭景瑞扯開折扇不急不慢地搖著,知道他也是愛美人的,故意慢條斯理地道:“據說那花魁自稱姿容無人能敵,再美的女子都不如他三分,況且那人文采更是過人,少了十萬兩銀子不賣身。今日又在閣裏搭了擂台,放出了隻要能勝,任君處置的話來……”
搖著風雅扇的蕭景瑞突然刹住了話頭,蕭啓抬頭看到自家兄弟的眼珠子恨不得生在蘭筱筱身上,直歎朽木不可雕也。
蘭筱筱起身行禮:“筱筱見過世子。”
蕭景瑞眼珠轉了兩圈:“啓哥你從哪裏帶回這麼個……”
“休得無禮!”蕭啓音色放冷了三分,“他是……”
“我堂嫂?”蕭景瑞偏過臉看著蕭啓。
蘭筱筱道:“書童……”
蕭景瑞聽了打跌,手裏的風雅扇差點落地,一臉狐疑:“書童?”
“啓哥你確定你這不是障眼法?”
“啓哥你確定這麼美的人不是側室?侍孌,或者旁的什麼?”
蕭啓本想辯解兩句,卻見蕭景瑞笑得狐狸,知道即便是自己如何澄清也隻會被他當作說辭。果然,蕭景瑞立馬加上一個了然的表情。
“我敢打賭,薄煙閣的花魁也不會有他美。”蕭景瑞打量著蘭筱筱,末了還加上一句:“賭一百兩金子!”
蕭啓看了一眼一旁眼觀口,口觀心的蘭筱筱,收回眼眸看著自家堂弟道:“那些地方的庸脂俗粉虧你也看得上眼。”
聽了這話,蕭景瑞可不幹了,說人們盛傳那花魁雲雲,說道急處跳起腳來拉著蕭啓硬是說要見識一下蘭筱筱比起那花魁如何,於是將慶王爺和蘭筱筱生拉活扯拽上馬車,三人便往薄煙閣去了。
坐在二樓的雅間裏頭,往下一看便能看樓下景色。
麵前放了一桌酒席,身邊自然有鶯鶯燕燕相陪。蕭啓不是沒到過這桃紅柳綠的地方,隻是現在他早已經對這種地方失了趣味。況且薄煙閣的菜色雖然美味,但是煙花之地,總是下了料的。
正在吃著,卻聽得樓下依然鬧了起來。偶有輕狂浮躁之人扯著嗓子喊“花魁來了”,緊接著便聽得眾人奔走之聲。慶王爺神色淡淡,隻將杯中之酒飲盡,不管那樓下群客雲集的盛況。蕭啓向來不在這些旁的事物上花心思,喝花酒不過是做個場麵戲,不至於駁了旁人的麵子。
堂中扯起了一道紗簾,早有美人係紅色大氅戴鬥笠垂首而入,往那堂中一坐紗簾一遮便更是朦朦朧朧。隻見人摘下鬥笠,褪了披風,藏在紗帳之後,一時間也難以瞧清,雌雄莫辯。而就是因為瞧不清,那圍觀之人個個伸長了脖子,隻恨清風不識趣,也不讓那紗簾吹開些許,以便先睹美人芳容。
蕭景瑞拉著蘭筱筱坐到了窗子邊,而慶王爺卻是興致缺缺,跟樓子裏的姑娘在桌前逗趣。
瞧著慶王爺一副“頑固”樣,對蘭筱筱道:“你別瞧他現在是這副樣子,那都是裝出來的……”
話還沒有說完,蕭啓送了他兩記眼刀,蕭景瑞立馬住了嘴。
那美人左邊的立柱上落下一卷字上書:兩儀四象生八卦。眾位才子、偽才子一瞧,直歎這對聯精妙,思來想去卻是找不到好詞去對。蕭景瑞向來是附庸風雅,肚子裏也沒有多少真材實料,蘭筱筱見著世子實在是想瞧那花魁,隻衝著樓下朗聲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眾人正懷疑是不是有人唐突美人之際,思緒一轉,突然就有想通的人喊好對!
簾內人微動,循著聲音的方向看來,聲音倒是清脆卻不似女子一般婉轉:“這位公子好才情,就是不知下麵的可對得上。”
蕭啓蹙著眉頭,顯然不滿蘭筱筱的自作主張,冒出這個風頭,隻道:“要是對不上來,看你怎麼收場。”
蘭筱筱倚著窗子一身風雅,笑道:“不就是對個對子,有什麼好難的。斷沒有丟王爺臉的道理。”說完他對著樓下道了一聲請。
呼聲漸落之際,侍女又道:“水自石邊流出冷。”
蘭筱筱深吸了一口氣:“風從花裏過來香”
兩人你來我往一口氣對了十多聯,精巧的對聯炸得眾人神思恍惚。見對聯難不住蘭筱筱,簾中的人心思一轉,但見薄煙閣小廝新搬進幾盆開得火紅的茶花,便道:“公子若是有才,你我便即興賦詩,盛讚茶花如何?想來公子才思敏捷,一刻便夠了。”
自古來,詠山茶的極少,算是一個極為偏僻的題,一刻時光哪裏能頌出好詩來。但是蘭筱筱生在冬莊,那裏遍地山茶,說山茶便是找對了人了。裏麵的人才吩咐完,便有侍女奉上一枝香,清香嫋嫋,燃得極快。
蘭筱筱看著紅山茶沉吟片刻,躍入堂下,扯了一丈竹宣,執筆點墨:“小樓風雪凍衣衫,猶歎隆冬常複還。東園桃李恨霜雨,山茶鐵骨冷愈繁。枝瘦葉墨吐新翠,瓦罐泥盆自在歡。萬樹紅花齊吞火,妙筆丹砂驅春寒。”話音落,墨寶出。一手字寫得瀟灑快意,筆走龍蛇,好不大氣!蘭筱筱扔了筆傲然立在堂中,宛如謫仙。
白紗帳中的人動了動,侍女挑開簾子才從裏麵款款而出。裏麵的人一身寬袖儒袍在身,喉結微凸,一頭墨發隨便束了,麵若桃花,黛眉如柳,竟是比女子還要明豔三分。整個人立在那裏,美得清雅,清雅之中又有男兒的傲骨,仿佛鬥退風雨的海棠,嬌不勝收。蕭景瑞看著意氣風發的蘭筱筱已經癡了,再看那傳說中的花魁也是美得不俗,隻覺得今天的薄煙閣宛如天上,不似人間。
蘭筱筱拱手道:“承讓了。”
那名清倌也不矯情,還禮道:“公子文墨出眾,桑靈佩服。今日見了公子倒是想起‘牡丹用盡三春力,開得方知不是花’這句詩來。”
蘭筱筱一聽,知道是在誇他,隻是一時找不到好話來回,隻得不作言語。
“不知公子有何要求?”
蘭筱筱思忖了片刻,道:“請桑公子即興舞一曲便好。”
樓下堂中絲竹之聲輕起,舞袖翻飛風雨淒淒,好一片人間美景。直到蘭筱筱坐下,蕭景瑞才回了神,對著蕭啓擠眉弄眼:“果然沒有你家書童生得好啊!”
蕭啓沉著臉:“吟詩誦對,不過是文人的矯情遊戲。”
蕭景瑞一聽可不樂意了眼珠一轉道:“啓哥兒,你這話就不對了。你自己不善詩詞倒是妒忌起旁人了,你要是不喜歡筱筱……不如打發他到我府上。”
慶王爺眉毛一豎,喝道“胡鬧!花魁也看了,黃湯你也灌了不少,早些回吧。遲了王爺又要用家法伺候你。”
說完也不等蕭景瑞,獨自出了雅間。蕭景瑞不知這人怎麼突然就惱了,急急忙忙追著出去。可是無論怎麼說,慶王爺都不留了。見著慶王府的車架徐徐去了,蕭景瑞才又回到了薄煙閣,繼續他的風流宴,天色還早,在鶯鶯燕燕的簇擁下,臥倒在溫柔鄉裏頭,快活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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