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51 更新時間:13-05-23 10:38
不大的柴房裏,隻有長歧退了幾步,走到門邊,望著屋裏不說話的三人,當然還有一具說不了話的女屍。
安佑河與蔡柏以為沈無病會說什麼,他卻沒有說話,而是長歧語調悠揚道:“去災,你是做什麼的?”
沈無病抖了抖衣衫下擺,作揖溫和道:“在下幾州長望城小小書生,不足掛齒。”
安佑河衝上前來,擋在長歧麵前怒瞪沈無病,“誰掛齒了?嬸無病你嬸沒病你有病啊?顧長歧這死丫頭一直跟我們在一起,她怎麼跑到方府來殺人?”
“是啊是啊。”蔡柏連忙應聲,“長歧不是那樣的人,不然柳樓主也不會一直護著她。”
長歧“撲哧”一聲笑了,“白菜,你這麼說話,到底是信我還是信柳風開啊?”
看蔡柏一臉急切不假,長歧輕歎一口氣,緩緩道:“去災沒有說錯。”
“你胡說!”安佑河轉過身來緊緊盯著長歧,“那你說說看你是如何殺得環月?”
“我……”長歧扶著額頭,語氣輕飄,“你們看環月這裏。”說著她走過去蹲下拉低環月的衣領,環月鎖骨下明顯有一道指甲寬的印痕,拉得很長,之前也有露出一小塊,不過無人注意到。
“她是先被下了毒,而後被摁在窗棱上。”長歧緩緩道,“她指甲縫裏有木屑,而且這麼細的痕跡,隻有方府窗棱印得出來。方府的窗棱是不平的,上麵有很細的花紋,環月這裏的印痕也是輕重不一的。”
安佑河正覺長歧說話的語氣不太對,方要開口,便聽外麵有人喊了聲:“又有人死了!”
蔡柏一聽聲音當即衝了出去,而長歧與沈無病也是緊跟其後。安佑河卻是跑過去抓住了沈無病的衣領。安佑河是會武功的,故而要抓沈無病容易得很。
“我知道了!你果真是胡說的!”安佑河忽然沉了聲。
沈無病微微一笑,抬手握住安佑河的手腕,“我的手方才摸過屍體……”
安佑河猛地鬆手,一臉嫌惡地在衣擺上擦手。長歧折回來,滿臉無奈地看著安佑河,“溪溪,你誤會了,去災沒說我殺人,我也沒說自己殺人,真的是……哎,咱們先去前麵看看,回頭再慢慢說。”
沈無病點頭便同長歧追蔡柏去了。安佑河卻是一臉鬱卒,盯著長歧的背影惡狠狠道:“死丫頭!”說罷還是乖乖跟了上去。
長歧沒想到這次死的人是個廚子,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廚子。他手持大勺,倒在灶台邊,嘴裏溢出少許白沫。
“這下真是一時半刻吃不到午飯了。”長歧壓低了聲對沈無病道,“申屠二小姐居然也在。”
沈無病抬眼看了一圈,除去家仆、申屠錦,這下方家的主子隻來了方擷。
蔡柏走進灶屋,蹲下去細細將那廚子看了看,又走向正燉著東西的爐子,而後居然取了雙筷子將裏麵的東西挑出來聞了聞。
長歧鼻尖充斥著這樣香的味道,心中直喊餓極。燉的是肉湯,香氣四溢,圍看的眾人大多深吸了一口氣。
而沈無病卻是拽了拽長歧的衣袖,並未說話。長歧正奇怪呢,就聽蔡柏驚道:“居然是‘百蟲’和‘荳菇’!”
“那是什麼?”長歧開口問。
“‘百蟲’性暖,能治體寒體虛。‘荳菇’味鮮,多用來熬湯。”說話的是方擷,語氣平平淡淡。
“這二者混在一起卻是劇毒,食用的人多感到頭暈目眩,不久便會倒地不醒。”清清泠泠的聲音,說話的是站在門邊的申屠錦。
長歧看了這二人一眼,開口道:“既如此,一個廚子應不會犯下這樣的錯。”
“我近日暫住方府,因著體弱,方夫人便吩咐在給我送去的飯菜裏加些醫治體寒的草藥,這個廚子才會在湯裏加百蟲。”申屠錦淡淡道,“百蟲加荳菇是劇毒,不學醫的人倒是很少知曉,這位衙差大哥好本事。”
蔡柏被她說得臉紅,隻得滿口“哪裏哪裏”客套著。
“找人收拾幹淨吧。”涼涼的一句話,方擷說完便離開了。申屠錦失神地忘了他一眼,也慢慢走開。
蔡柏看了看家仆們,哪曉得這些家仆跐溜一下倒是跑得幹淨。沈無病歎氣,“蔡兄弟,你看這……屍體放到哪裏才好?”
蔡柏亦是歎氣,“還是抬去柴房吧。”
長歧不管他二人,隻在灶台邊頓了頓。她見灶台邊一口黑乎乎的小缸裏似乎有東西,便探頭看了看。看不清楚,但是卻有些腥氣飄了出來。
安佑河一拍長歧的肩膀,“你在看什麼?”
長歧將小缸抱到灶台上,反扣小缸將裏麵的東西倒了出來。
“當啷啷”幾聲響,竟是碎銀。安佑河數了數,“嘿,這廚子還藏了一錢銀子在這破缸裏!”
長歧一愣,沈無病卻朝她看來。
“我瞧瞧。”長歧上前也數了一遍,果真是一錢銀子,不多不少。
這些碎銀上沾著血跡,長歧怔怔看了會兒,便竄到爐子邊,將鍋端到灶台上,取了架子上的大勺舀鍋裏的東西。
大勺撈出些粉粉的肉,的確是香得很。長歧卻是有些發抖,顫顫地將勺擱進去,再撈。
安佑河與蔡柏看得一臉糊塗,沈無病卻是斂了眉。
長歧盯著大勺裏些許灰色的毛,眼神一閃,扔了大勺就往外跑。
安佑河連忙追了出去,卻見她一手撐在了樹下,低著頭看腳下的土地,不言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蔡柏看著沈無病,問道:“這事怎麼回事?”
沈無病歎氣,“這肉……”
“這肉怎麼?”蔡柏又問。
“這肉是貓肉。”不知何時長歧跑出去又跑了回來,她站在門邊,單手扶著門框,“鍋裏還有落落那隻貓的毛。這個廚子再怎麼糊塗也不會給方家的客人熬貓肉,還是一直跟在方夫人身邊的貓。”
“落落!”蔡柏與安佑河同時驚呼。
“我剛來到歲安城那晚,一錢銀子擱在桌上,起身關窗的功夫,銀子便不見了。我看了看窗戶,見窗戶上落了些泥土,味道還很像城外墳地的味道,便想起那隻田埂上的貓。雖說溪溪也是打那裏來,但是這轉身的功夫實在太短,人影再快也能瞥見一些的,那麼就是這隻貓,是它叼走了我的一錢碎銀,而後……許是吞了下去。”
“貓吞銀子!”安佑河滿臉訝異。
“是,落落小時候就吞過銀子,不過卻沒出什麼事,幾天後它又把銀子吐了出來,是以……可能夫人就給起了‘落落’這個名兒吧。”
“你如何知曉?”問話的是沈無病。長歧想到他在柴房問過的事,一時有些接不上話。
“我……我聽說過這隻奇怪的貓……柳風開給我說過……”長歧道。
蔡柏一聽柳風開就有些高興的樣子,“柳樓主知曉的事真多,大大小小的事問他準沒錯。”
“那這個廚子應該也是被殺的。”長歧道,“他不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就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
安佑河湊過來問她,“你說我們都跑來這裏,柴房那邊環月的屍體會不會被人動過什麼手腳?”
長歧點頭道:“會。”
“那還待著做什麼?快去柴房啊!”說著安佑河拉上蔡柏就往外衝。
沈無病站在灶屋裏,瘦弱溫和,簡單老舊的衣服上有不少褶皺,看上去顯得愈發落魄。他溫聲道:“我們都已經在這兒待了這麼久,回不回去也不甚重要。這個廚子……還是讓方府家仆來搬吧,我抬不動,太重。”
長歧扯動了一下嘴角,便望向那口鍋。
蔡柏道:“我這就去叫人來,我還不信我堂堂一個衙門的捕頭叫不動這些家仆。”說著就跑了出去。
安佑河走到沈無病麵前,問:“嬸無病,現下可以說說你倆在柴房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吧?”
沈無病道:“哦,那真是誤會,我沒說長歧姑娘殺環月。”
“嘿。”安佑河揚了揚眉,“小爺我親耳聽到的,還能誣陷你不成?”
“我隻是先喚了一聲‘長歧姑娘’,而後‘你殺了環月’卻是對著另一人說的。”沈無病撫了撫額頭。
“這……你對誰說的?”
“對柴房門外那人。”長歧走過來,看著沈無病,“所以我問去災是如何知道的。我雖看到了那人卻沒想過那人殺人的事。”
安佑河撇嘴道:“喝,沒想到你二人倒是默契得很,我與那個衙差愣是一點兒沒看出來。我說死丫頭你講環月身上那長痕時怎麼語氣像是說別人的事呢。”
長歧見蔡柏領著兩名家仆過來了,便道:“我本來是要和漂亮丫鬟說話拉家常的,誰曉得還會有這事。”
蔡柏與那兩名家仆剛將廚子抬起來,長歧就扶著頭連連眨眼。
安佑河走到門邊,心下還有許多事情想問,轉身時卻見長歧搖搖晃晃地往門口走。他腳下微動就要過去扶,長歧卻一下栽進沈無病的懷中。
沈無病呆呆望了眼安佑河,而後輕歎將長歧抱起來,走出灶屋時還對安佑河道:“麻煩佑河兄弟差人喊個大夫來看看。”
安佑河“嘿”了一聲,喃喃道:“這死丫頭不是裝的吧?”
安佑河讓方府家仆喊了大夫來,沒想到長歧還真不是裝的。大夫開了些藥,要離開時,安佑河攔下老大夫,將自己受傷的腦袋遞過去給他瞧。
“小公子,你這腦袋也就是些皮外傷,而且……好像上過藥了,難怪你這樣子也不像是傷了腦的人。”老大夫話語溫和,也開了些藥,讓安佑河敷一敷。
安佑河想了半天,除了那晚長歧幫他裹了裹頭也沒人動過他的頭了。他一想到長歧給自己上過藥,心裏就不舒坦,這樣欠了人情,還是欠了那個死丫頭的情,心中便更加不高興。
蔡柏把那個廚子安頓好,便去看長歧。沈無病正安安靜靜地站在長歧床邊,手裏拿著老大夫開的藥方看。
蔡柏見到他,也忘了問問長歧的事,隻問沈無病:“沈公子,你之前來過方家?”
沈無病抬起頭看著他,輕輕點了點頭:“來過,我隨我娘親的義妹來過這裏,所以陳管家還記得我。”
“怪不得沈公子你對方家不甚陌生。”蔡柏笑了笑。
沈無病無奈地笑了笑,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長歧,又是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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