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24 更新時間：13-05-19 00:09
【冥界】
冥王漓鏡原以為緋月醒來後必定會大鬧一場，卻沒想到事實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如果可以的話，他倒希望他能夠大鬧一場，也好過現在的樣子，一個人抱著相思醉，沒有眼淚沒有怒火，隻是安安靜靜地看著忘川河。
端著孟婆湯，漓鏡隻是靜靜地站在緋月身後，躊躇不前，滿心的懊惱糾結，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好幾次都組織好了語言，看著那個人卻又生生吞回了話。
“是孟婆湯吧？有彼岸花的味道呢。”回過神來，緋月正坐在忘川河邊，抬頭雙眼無神地看著自己手裏的碗，喃喃地問道。
“嗯，是審判者走之前交代的。”沒有強迫他喝下，隻是說明是審判者的意思，他知道，隻要是審判者的話，他是不會反抗的。自己也絕對不是這位魔尊的對手，他不想就沒有人可以強迫他。況且，他怎麼說也是兩界之主，與帝君平等的存在。
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樣：“我不想忘記雪雪。”話音中已明顯帶著哭腔：“可是，我不能不聽雪雪的話。”
漓鏡皺著眉看著這位遺世傾城的魔尊殿下，心中不免難過起來，他清楚地記得，關於這位魔尊，傲慢、絕世、強大、耀眼、自信……是他的代名詞，雖未魔尊，卻是眾多神者一生追求趕超的目標，但是看著他在神殿之上對著審判者的態度，就像是個怕被拋棄的小孩。他放下了自尊、放下了地位、放下了傲慢……唯獨放不下那個鳳樓雪。
正在自己胡思亂想之際，緋月已經哆嗦著手接過那碗孟婆湯：“如果我再不聽話的話，雪雪就再也不要我了。”看著那碗鮮紅的湯汁，他喃喃自語。
“熬製孟婆湯，需要用彼岸花兌水，這碗沒有兌過水，效力很強，所以，如果你喝了，就真的再也想不起來。”終是不忍心，漓鏡淡淡地提醒到。
“漓鏡……”緋月突然抬起流火般美麗的眸子。
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心髒有一刹那的停止：“怎麼了。”
“如果我忘記了，就把我推進去吧。”暗淡無光的緋瞳轉向那表麵平靜的忘川河。
聽到這句話，漓鏡忘記了身份，不可抑止地怒吼道：“你簡直是瘋了，忘川河下全是冤魂，你這是找死。”
漓鏡的訓斥絲毫不起作用，他依舊無神地望著那碗孟婆湯：“可是，忘記雪雪，我會難過的。雖然他總是說要我忘記，但是如果真的忘記了，他也一定會很難過的。”
還不等漓鏡阻止，他就已經一口氣灌下了整碗孟婆湯，漓鏡隻能看他滿臉痛苦地飲下那碗“毒藥”。
“啪”地一聲，碗摔落在地，碎成兩半，脆弱的身體搖搖欲墜，死死地咬著瑰麗的唇瓣不讓自己昏迷過去，臉色漸漸蒼白起來，到最後毫無血色。鮮血順著潔白的下顎流向纖細的脖頸，再流入緋色的衣襟和精致的鎖骨……平添了一絲嫵媚的味道。
漓鏡剛想上去阻止他的自虐，卻生生刹住了腳步，緋月幻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即使是自己隔了一段距離，都能感受到那匕首微微散發出的冷光及寒意，原以為他是神誌不清要拿那把匕首對付自己，可是下一刻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看著緋月毫不猶豫地將那泛著寒光的匕首滑向自己的手腕，血液就像個小型的噴泉一樣迸濺開來，映襯著皓白纖弱的手腕流向地麵。
即使知道他是魔尊，即使知道他是除了審判者以外六界法力最高的人，即使知道他就算流再多血也沒有關係，但是看著那止不住的鮮血和腕上深可見骨的刀痕，漓鏡還是驚得忘記了動作。無人不知，魔尊緋月雖然法力高深莫測，但是就是很怕疼，平時就算不小心撞到了什麼東西，都能叫喚上老半天，他對自己的容貌尤為自負，總是會因為看到對手武器上反射出自己的倒影而沉醉不已，導致結果被挨打，一不小心破了點皮，他就會滿世界搜尋珍貴的草藥，就怕留下一點疤痕，即使無數人再三提醒他“你是魔尊，怎麼樣都不會留疤的。”他仍舊我行我素。此時此刻，那個昔日怕疼自負的魔尊痛苦地癱在地上，為了不忘記自己心心念念的雪雪，毫不猶豫地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能昏睡過去。
漓鏡上前一步，想阻止緋月的行為，腳剛剛邁出，一道冷眼射來，他倒抽了一口氣，愣愣地望著那雙緋瞳，褪去流光般耀眼的光芒，隻剩下冰冷，不帶一絲感情，就像是他手上的那把匕首，散發著刺骨的寒意。那種眼神……讓他以為麵前的這個人不是魔尊緋月，而是昔日天界那個絕情絕心的審判者。那一刻，不，也許他早就明白，這個魔尊，所有表現出的孩子氣，委屈，流淚，撒嬌……僅僅隻是因為那個最愛的雪雪，這世間的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都再也入不了他的眼，如果有人不自量力地想要幹涉他的事，那麼，那把匕首會毫不猶豫地穿透你的心髒。不留一絲情麵。
緋月施法在周圍布了一層結界，他就躺在中間，殷紅的血液漸漸在他身下彙聚成了一個六瓣蓮的血色方陣，紅光包裹著中間那人的身軀，就像是忠誠的守衛者拒絕著任何事物的靠近。漓鏡看著那個豔紅的六片血色花瓣，突然萌生的想法就是：如果審判者在的話，一定能走進那個方陣……
還記得在很久以前，漓鏡還不是冥界的管理者，那個時候的緋月已經是人人退避三舍的妖魔兩界至尊了，他曾經遠遠地看過他一眼，入眼的隻有一片刺目的妖紅，如此豔俗的顏色，卻好像是專門為他調製的一樣，這個世間隻有他能穿出那抹緋色的風情。曾經自私地想，用審判者的名義將他留在冥界，一千年的時間，足夠他忘卻。可是如今才猛然覺醒，他已經將“鳳樓雪”這個人，深深地刻在了靈魂之上，怎麼抹也抹不掉了。他們兩個，是六界最尊貴最優秀的，也隻有彼此才能配得上彼此。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紅光漸漸隱去，緋月終於平靜下來，渾身卻沾滿了鮮血，將原本緋色的衣衫染得愈加鮮紅，扔下匕首，撐著地麵大口的喘氣，手臂上，腿上，胸前，脖頸處……大大小小的傷口慢慢地愈合，恢複之前白嫩光滑的肌膚。突然，緋月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低低的笑聲傳來，在幽暗的冥界，顯得有些詭異。直到最後他笑倒在地上，雙手捂著肚子，兩眼無神地看著那已然碎裂的碗片，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沉默。
漓鏡甚至不敢喘氣，他知道緋月沒有暈過去，但是卻不知道緋月到底有沒有忘記，還是效力太強產生了什麼預料之外的後果。因為無能為力，所以隻能靜靜地等待他自己開口。
良久，都在漓鏡以為他真的睡著了的時候，低低的笑聲傳來，在本就幽暗的冥界顯得尤為詭異，卻帶著蝕心的蠱惑：“你看，不是我不聽雪雪的話，我是真的忘不了啊……”
“你執念太重了……”終究還是，放不下啊。
“執念？”躺在地上看著冥界陰暗的上空，他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突然變得心情很好的樣子：“我的執念是雪雪，我隻是不想忘記雪雪而已。”
“噗哧……”之前還不覺得，現在一切平靜下來，聽著他“雪雪”“雪雪”地稱呼著那個尊貴冷漠的審判者大人，就覺得好有趣：“為什麼要叫‘雪雪’，我們都叫‘審判者大人’或者是‘樓雪’”
聞言，緋月垂下小腦袋，暗紅色的發絲飄散在空中，漓鏡好像聞到了牛奶味，不是小孩子特有的那種微微的奶腥味，而是很清新很淡雅的味道，隨即又深深懷疑自己的嗅覺是不是出了問題，堂堂魔尊殿下，怎麼會喜歡牛奶那種小孩子的玩樣。良久，才聽到他悶悶地聲音：“因為雪雪說，我是不一樣的。”
“那麼……要留在冥界嗎？審判者說是囚禁，你知他是護著你的。”漓鏡小心翼翼地斟酌著措辭，沒有過多的想法，隻是想遠遠地看著便好。
“嗯。”隻要是雪雪說的，我都會做的。緋瞳散發著異樣的光彩：“我等他回來。”
第24年：
鳳樓雪輪回第一世，投胎於商賈之家，24歲之時娶親，成親當天，魔尊緋月在冥界一人獨飲十二壇相思淚，大醉七日未醒。
——“雪雪，你成親了呢。啊……新娘肯定沒有我好看。”
第27年：
鳳樓雪第一世二十七歲之時，妻子誕下龍鳳胎。當晚，魔尊緋月跳入忘川河，三日之後出現在岸邊，從此落下了體寒的毛病。
——“我知道雪雪不記得我，我知道他隻是在曆劫，可是我難過。隻是難過而已。”
第101年：
鳳樓雪輪回第二世，投胎於皇族。
——“雪雪啊，我真怕那種肮髒的地方玷汙了你呢。”
第127年：
鳳樓雪第二世於27歲之時登基為皇，同年冊封一後四妃以及各嬪。
——“雪雪，為什麼人一定要成親呢。”
…………
第601年：
鳳樓雪第六世，投胎於醫道世家。
——“雪雪哪裏會救人，每次我受傷了，都是你直接去太上老君那裏搶丹藥的。”
第637年：
成為當代的神醫。
——“果然是雪雪呢，做什麼都是最好的。”
第701年：
鳳樓雪輪回第七世，投胎於將軍世家。
——“雪雪，你會不會怕疼啊，我就最怕了。”
第719年：
第一次征戰沙場，凱旋而歸。
——“雪雪無論做什麼都是最厲害的呢。”
第756年：
最後一次戰役，身中十二箭，戰死沙場。
——“我沒有哭，隻是眼淚它自己掉下來了而已，我沒有難過，雪雪才不怕疼。”
第801年：
鳳樓雪輪回第八世，投胎於書香世家。
——“啊……雪雪，快要回來了呢。”
第826年：
26歲之時金榜題名。
——“啊……我也好想看雪雪書呆子的樣子呢……”
第876年：
官至宰相，權傾朝野，76歲歿。
——“雪雪，真的快要回來了呢。”
緋月的心情很糾結，還有最後一世，雪雪就回來了呢。既想看到他，可是待他回來，還是那個尊貴的審判者，永遠都不會接受自己。
“緋月。”突然出現在背後的聲音，打斷了緋月的胡思亂想：“漓鏡啊，怎麼了？”
“嗯……最後一世了……你不擔心麼？他回來之後，定是不會接受你的。”漓鏡小心翼翼地掂量著措辭。
聞言，緋月沉默了。
能怎麼辦，隻怪自己愛上的，是那個六界之中，最無情無心的審判者。
漓鏡猶豫道：“今日，帝君讓我轉告你，如若你還放不下，可以幫你成就一世的機緣。”
緋月疑惑道：“什麼意思？”
漓鏡無奈，話都說的這麼明白了，這個魔尊怎還不懂。
“帝君也是不忍心看你們就這麼了結，他的意思是，你可以下凡去尋審判者第十世的輪回，做你想做的，也許人的一生隻有短短不到百年，但這也是帝君唯一能夠幫你的了。”
看著麵前托著下巴沉思的某妖孽，漓鏡苦澀一笑：“因為是最後一世了，待到審判者曆劫歸位，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到那時，你依舊是瀾淵之境裏的魔界至尊；他依舊是九重天之上的審判者。就算你不願，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你知曉他的為人，他是絕對不會顛覆自己親手所定下的天規，更別說有那麼多因天規而被他打散魂魄的神者。如今帝君都出麵幫你了，審判者歸位之後，他要怪，帝君一力承擔。”
緋月低著頭：“雪雪他不會想見我的。”說完，他撇開頭，看著就像一個在和大人鬧別扭的小孩。
漓鏡頓感無奈，這個妖孽，除了那副欺世的姿容和法力，到底哪裏像魔尊了？一舉一動怎麼可以幼稚到這種程度？
扶額道：“審判者劫數未滿是不會想起你的。但是魔尊臨世，定會給人間帶來動蕩，所以還需要帝君的幫助封鎖魔性。”看著依然表情淡淡的某人，漓鏡激動道：“你小心你家雪雪曆經十世輪回，到最後歸來的時候帶個美嬌娘，顏緋月，你這該死的，人家不要你，你不會去追啊。”這句話顯然是下了狠藥，但是看到緋月低著頭，渾身都被不安包圍的時候，漓鏡到底還是不忍心了。不禁在心裏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該死，人家想了一千年，怎麼可以拿這個嚇他。
緋月的手指有些顫抖，漓鏡說的沒錯，他日日夜夜都在擔心，雪雪在凡間會不會像那些神者一樣愛上凡人，他們都說，人界裏也有很多特別的人，人界的女子雖不如妖界的妖女們美麗，但是有種特別的吸引力。以前也經常聽聞某某上神下凡曆劫，卻戀上人間女子，執迷不悔，最後……最後就被雪雪打得魂飛魄散。
不行，雪雪是我的。
緋月猛然抬起那雙耀眼地奪目的惑血緋瞳，額間的彎月抹額時隔千年，再次散發出詭異刺目的流光，像是一個陰暗孤寂多年的小角落終於再次迎來了光輝。狂傲地揚起精致的下巴：“一日後隨本尊前往天界，本尊須帝君的幫助封鎖魔性，吩咐下去，本尊禦臨人界，封鎖全部消息，妖魔兩界如有敢去人界作亂的，給本尊直接丟進忘川河，不準派任何人跟著本尊。違令者，打入無間煉獄，永世不得超生。”
漓鏡幾乎條件反射的就要下跪領命。看著那個一身緋衣迎風而立的妖嬈男子，傲慢、絕世、強大、耀眼、自信……這一切終於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那個千年前盛傳與天界審判者並駕齊驅的魔界至尊，那個六界之中最嫵媚妖豔的男子，那個有著“緋色遺世萬妖尊”之稱的顏緋月終於是回來了。
好笑地看著漓鏡呆愣的模樣，緋月神秘道：“漓鏡，你知道嗎，快一千年了，真的可以想通很多事，比如……”
被勾起強烈的好奇心，漓鏡急急忙忙接問道：“比如什麼？”
緋月伸出修長瑩白的手指，緩緩撫上鎖骨處那嫣紅如血的六瓣紅蓮印記，腦海裏浮現出某人額角處那一模一樣的六瓣銀蓮印記，狡黠一笑：“比如……鳳樓雪是我顏緋月的。這是整個六界的流言蜚語也淹沒不了的事實。”那勾唇淺笑的模樣，徹底奪走了漓鏡僅剩的呼吸，果真是“遺世而獨立”的顏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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