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3 更新時間:13-06-04 20:38
聞風就是小狐,她不會看錯的。當小狐感到厭惡時,他那迷人的鳳目便會冷冷的微微眯起,隻是那時他厭惡的是天界的陳規陋俗,而現在,他厭惡的卻是她。
青城教隻在後山有一汪清潭,平時師兄弟們如要沐浴都隻能在這潭裏。已深秋,空氣蕭肅,一些不耐寒的喬木開始紛紛落葉,夜闌人靜時,昭兒便踩著這些簌簌作響的落葉,慢慢摸到這潭邊,白天人還多時她不好意思來,隻得趁著夜色掩蓋而來。
確定四周沒有人,昭兒慢慢解了衣衫,將整個身子泡入潭水中,冰冷的山水讓她猛打了個激靈,但這冷意又讓她覺得暢快無比。清洗身上每一寸肌膚,卻發現飽經風塵的皮膚已然粗糙了許多,她歎氣,來凡間還不到一年,她已像是換一副身軀,而小狐卻依舊是那般風姿不凡,也難怪他認不出自己來。
正洗得舒暢,卻忽然聽到有個細細的聲音低低地叫喚:“神女,神女……”,昭兒慌忙敏感地將水邊的衣物攬到胸前,有一樹後有個低矮的身影,聲音正是從那裏發出,但那人大概是發現她在沐浴,便不敢走近,隻遠遠背了身叫喚。
“誰?”確定那人沒有惡意,昭兒迅速躲到潭邊石堆後穿戴好衣物,又走到那邊樹後將那人揪了出來,原來是個白須矮身的老頭兒,那老頭兒被昭兒揪住耳朵,痛得齜牙咧嘴卻又不敢叫出聲來,直低聲討饒:“神女息怒,神女息怒,老朽是被派來有要事相告。”
原來那老頭兒是青城山的土地,昭兒早已看出他身份,是故意要懲罰他這來得不是時候,但聽他說是被派來通知她的,便鬆了手問土地:“誰派你來的?天尊?神後?”
那土地忙不迭揉著被揪得發紅的耳朵,擺擺手:“小老兒職位低微,得司日神君大人召喚已經是莫大榮幸,哪裏還能見到天尊大人與神後娘娘。”
原來是師傅派他來的。她微微皺眉,又問:“司日神君叫你來通知何事?”土地望望四周,湊近了她耳邊,細聲道:“神君大人說青城將有波瀾,請神女你自己小心。神君大人還說,親眼所見未必就是真。”
親眼所見未必就是真?昭兒疑惑不解,她剛剛遇見了小狐,他便派了人來找她,想必對她在凡間的事情了如指掌,也必定知道她遇到了小狐,莫非他是暗指聞風並不是小狐?如此昭然的事情,他還想要阻攔,他自己馬上便要迎娶神妃,為何還要插手她與小狐之事?她已經放他離開她的世界,為何他卻不肯讓她再去尋找幸福?
土地見昭兒神色不好,暗暗叫苦不迭,他也知自己不該打攪神女沐浴,但他隻能深夜現身,神君又交代事情緊急,他隻得硬著頭皮前來,眼下還是不要得罪這天界小祖宗為好,土地忙趁昭兒暫時沒注意他,低聲道:“神女,小老兒話已帶到,如無交代,小仙就先告退了。”他瞅瞅昭兒果然沒理會他,忙一溜煙退了去。
他越是要阻撓自己,就更要讓他知道,即便是沒有了他,自己也能找到幸福,她一定會讓小狐懂她心意,將來功德圓滿後再回到天界,他們也定不會輸了什麼神君神妃。
昭兒打定主意,再回到太風為她安排的廂房。青城教主殿為上清宮,弟子們都在三清大殿兩側的廂房居住,旁邊有一別院叫瑤台闕,此次壽宴會安排一些女性賓客入住。此外,青城還有建福宮,圓明宮兩處大殿,此時正是太風的師傅和師叔閉關修煉的居所,待他們出關後,會用以安排其他賓客暫住。
進到別院,卻見有人在舞劍練習,身段柔美,一招一式皆舞得有板有眼,頗有劍意,借月光看,竟是唐柔。她一介名門小姐,半夜不睡卻在練劍,也算是驚奇。聽到有人進入,唐柔收了劍探望,見是昭兒,又不屑道:“原來是你個野丫頭,為何要偷看我練劍?”
昭兒本來對她練功刻苦一事頗為欣賞,一聽她所言便將好感都散了去,“誰要看你,我不過是要回房間,是你在此要擋我路。”
“什麼?你也住此?聞風怎麼會這般安排,你這種野丫頭隻配住柴房。”昭兒也不理會她,徑自走回自己房間。這刁蠻小姐對人隻會以衣著地位來看待,實在也是像極一人,她腦海裏已經呈現出一個紅色傲慢的身影,像紅謠與唐柔這樣的人,越是理會她們就越是得意不饒人,不如緘口離開。
見昭兒不睬,唐柔氣得直跺腳,卻也奈何不得,隻得在窗外叫嚷:“明日我便叫聞風趕你下山,也不知是什麼小門小派,青城教掌門的壽宴也是你隨便來參加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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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晨,昭兒特意起了個早,院子裏很安靜,大概那大小姐還未起身。昭兒仔細地將長長的頭發分成細細的若幹股,從下往上用一種複雜的編法盤成一個十分好看的歪髻。
這種發髻還是小時候鶴姑姑為她編發時,她自己起了念盤了個歪歪的高發髻,因將小辮兒纏繞得層巒疊嶂,她便為這獨一無二的發髻起了個名為飛雲髻,鶴姑姑直讚那髻的樣式嬌俏可愛,因她時常盤這款發髻,認識她的人也戲稱之為神女髻。
小狐自然是認得飛雲髻的,昭兒盤好了發髻,梳洗完畢後隻覺得神清氣爽,到上清宮前發現一眾小道們早已晨起練功。小道們年紀還小,手中的青鋒劍雖顯得沉重,但他們都神情認真,將劍穩穩握住,提腕起勢,眼隨劍走,身隨力動,跟隨著領練師兄的招式,整齊劃一,絲毫不差。
走到前,才發現領練師兄是聞風,他身材碩長,劍姿優雅,更顯得青城劍術飄逸靈動,神仙中劍術超凡之人不乏其數,眼前見聞風劍勢盡展飛鴻風範,連昭兒也不禁要暗暗叫好。
她看得正癡,忽聽到有女子聲音伴隨著鼓掌雀躍,看過去,原來是唐柔。此時不過天色微明,唐大小姐竟比她起得還早,正陪著他們師兄弟練劍。唐柔一身翠綠勁裝,更顯嬌美英姿,站在聞風旁邊如同一雙璧人,她正恍惚,聽到有人喚她:“昭兒,竟然是你。”
喚她的人正是太風,他一臉驚詫走來,仍是有些不可置信說道:“可是昭兒?今天竟像是換了一人。”
聽他這麼說,聞風與唐柔都看了過來。昭兒與聞風雙目相對,見他微微一愣,很快又將目光移開了去,倒是唐柔眼神明滅,不知在想些什麼,卻沒有說話。
“昭兒姐姐好漂亮。”有個小道由衷地發出讚歎聲,他仍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心中所想便直說了出來,三人都一時呆住,許是剛才的瞬間他們都有過同樣的想法,但那樣的想法最後呈現出來卻是各有異樣,這便是人成長的變化。
昭兒笑道:“謝謝辰風。”那小道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頭,扭頭見大師哥正盯著他,慌忙又提劍起練。
唐柔忽然道:“聞風師兄,紫霞真人不是說今日會出關麼,他老人家德高望重,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人,他的七十壽宴又豈能邀請一些不知來曆的人來參加?”又狠狠盯了昭兒一眼,“又何況是變化多端的妖女!”
太風聽她這麼說,知她在針對昭兒,忙道:“昭兒姑娘乃是修道者,我一路與她結伴,她的確是道行高超,在收妖行道上有許多與我教不同的本領。”
聞風聞言看著昭兒若有所思,唐柔冷冷道:“修道之事我雖不懂,但論道法,如今天下當屬青城為翹楚,太風你未免也太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唐柔之言,聞風雖沒有點頭附和,但神情坦然,顯示是認同的。他自小在青城修道,博覽群書,日夜苦修,從少年起便隨師傅紫霞真人四處除魔衛道,他崇拜師傅道法超然,青城又得其他道派推崇,自當認為本教天下無二。
太風發急,“我教自然是正統道法,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師傅說過,青城立教至今數百年,之所以能連綿不絕,正是因為道法與武功不同,道法宗旨是救民於危難,魔長道消,需要博眾家之所長,不斷融會貫通,才能將道法發揚光大。”
聞風見太風極力推薦,便淡淡問道:“昭兒姑娘師從何門何派,你派究竟有何通天本領?”
他雖是禮貌發問,但昭兒聽出他語氣中的質疑,她並非想要與他在道法上爭長短,但見聞風仍然對她沒有一絲記憶,心中難免淒然。
為了他能早日成正果,她自動請願下凡為他修功德,甚至甘願舍棄千年後的上仙之位,而今他已忘記了他們間五百年的種種,也忘記了她的種種,現在他在質疑她的來曆,她總要他得個明白。
直視著聞風,昭兒輕聲開口:“在下聖天門昭兒,初次踏足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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