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84 更新時間:13-07-11 05:40
第一章
魯豫晉三省交界之處,地域廣漠,荒丘連綿、雜林叢生、黃土幹板,一派人畜不育、鳥雀不棲之境,登高眺遠,環繞在山丘之中有一條深淺錯落,寬窄無序的土路蜿蜒不絕,其實不應稱其為土路,那是河床,因為每年有三個季節,這河底幹枯見底,可以行人,但是到了雨季,便是一條河道,淺窄之處叫“溪”,深寬之處叫“河”,可以行船,陽光之下,會有刺眼的波光向遠方折射,像一條遊龍盤伏。。。。。。,巡河而上,山壯水寬之深處,忽有幾座雄峰青翠聳立,山澗瀑急,直下龍溪潭,這龍溪潭,似神來之水,從不幹涸,流經之地,地勢平緩,樹茂林密,龍遊鎮,便在這龍溪潭水流經的地方。。。。。。
鍾二爺的大名尊號叫鍾殷彰,鍾家是龍遊鎮最顯赫的富家大戶,自然也是權傾一方的尊貴門庭,正是有了像鍾家這樣幾代人精明且辛勞的經營,才有了龍溪潭方圓幾萬畝的良田,也正是有了這幾萬畝的良田,才有了這日漸喧騰的龍遊鎮。
天色放亮的時候,依然寂靜的龍遊鎮,稀落的雞鳴循聲漸遠,東邊的紅日剛剛在山峰上露臉,就將耀眼的光束串著斑斕的光暈斜插進這剛要醒來的街鎮。。。。。。
鎮東頭,一條黃石鋪就的商道旁,坐落著一家石磚砌成的深宅,氣派的琉璃門廊下,一對威武的石獅一左一右,不知疲倦地瞪著銅鈴般的眼珠,守著廊上的門匾,門匾上,刻著四個遒勁有力的顏體大字:潁川流芳。這裏,便是鍾家宅院。
大院裏,下人們澆花、掃院子、抱柴生火。。。。。。有條不紊地忙乎著每天一早各自份內的活計。
正廳左側的廂房外,鍾老爺抬起雙手往後捋了捋過耳垂肩、黑白相間的頭發,拽了拽段子馬褂的下擺,用兩聲幹咳清了清嗓子,走進正堂。。。。。。
聽到鍾老爺的兩聲幹咳,丫鬟蘭翠連忙提著開水壺,將擱在中堂桌上的青瓷茶碗裏的茶泡上。。。。。。鍾老爺坐定後,管家劉乘水屈身上前,剛要開口,鍾老爺叫住正要退下的蘭翠:“去把大少爺叫來,這都什麼時辰了,還關著屋門。”
蘭翠應聲退下後,鍾老爺邊端起茶碗邊對劉管家說:“二少爺打信回來說就要畢業了,眼下外麵的世道不太平,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會打炮開仗,比老天爺哪天要打雷都難琢磨,我看趁著眼下地裏農活還沒開,你帶上兩人去把二少爺和瓜愣子平平安安接回來,牽腸掛肚的擔心這些年,別在這會兒再出什麼差錯。”
“是啊老爺,我正要著跟您說這事呢”,劉管家附和道:“聽咱鎮上腳力行的掌櫃的說,前些天他們往外運一批藥材和糧食,出了山就遇到敗兵劫匪了,把東西全槍了,還要抓那些腳力去做土匪。我也是擔心啊,就二少爺的秉性和膽子,萬一遇到事,真怕他。。。。。。”管家支吾著沒敢往下說,老太太急嗤忙慌地闖進來對著管家說:“快別說了劉管家,你說得我心慌,你趕緊去,今就去,千萬把二少爺給我帶回來!快去!你快去!”
“哎。。。。。。哎。。。。。太太您別擔心,我這就出發,這就去,一定把二少爺給帶回來。。。。。”劉管家支應著上了急火的太太,一邊看著鍾老爺一邊倒著步子往廳外退,意思是老爺您要是沒什麼其他吩咐,我這就去接二少爺了。
“爹、娘,這大清早的,急著找我啥事?”穿著新式學生裝,一手捏著細金絲邊眼鏡,一手捂著嘴巴直打哈欠的鍾家大少爺垮上石階進了正堂,一屁股坐在側椅上。
鍾老爺揮手示意劉管家快去,眼神卻不滿地斜射著自己的大兒子鍾殷秋:“這家裏就你自在,太陽都照了半個院子,你還沒睡夠?讓下人看見像什麼樣子?”
“爹!我是個教書先生,這既不趕早工又不開鋪子的,晚上看書看晚了,再說學校放了假了,我就多睡了會兒。”大少爺戴上眼鏡,雙手合掌夾在雙膝間,略帶不滿地解釋道。
鍾老爺聽著就來氣了:“學校放了假你就大白天拱屋裏躺著啊,給長輩請安的規矩就不要啦?虧你還算個讀書人!你媳婦呢?怎麼沒跟你一塊啊?”
聽到父親又是規矩又是兒媳婦的,大少爺知道再說下去準得引出父親心裏的不痛快,便很自然地用眼神示意母親解圍。
“好啦好啦!秋兒,你爹找你一定有事,你們兩口子也是,沒事就早些出門,家裏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每天一大堆子事,你們能幫襯的就幫襯幫襯,也好讓你爹省點心!記住了嗎?”太太這幾句話,既是摁住大少爺別和父親頂嘴,也是幫著老爺數落了大少爺兩口子,為了父子兩不再接著剛才的話茬,太太邁開步子說:“你們父子兩說正事,我去花房看看。”
鍾家兩個兒子,在鍾老爺眼裏,大少爺殷秋生性懦弱,謹慎規矩,從不出格但也無望造詣,是個成不了氣候,甚至在老婆麵前也壯不起膽氣的蔫秧子。二少爺呢,正好是個相反,頑劣機智,愛出風頭,不僅膽大包天,還心懷善弱,喜歡爭狠鬥強。鍾老爺和太太對這個二少爺寵愛有加,正因為寵愛有加,同時也就加倍擔心。
“聽鎮長說,鎮西頭豁子溝新修了個大宅子,說是要開個什麼大買賣,你每天從那經過,知道是誰的宅子?準備做什麼買賣嗎?”見太太離開了,鍾老爺向殷秋問道。
大少爺疑惑地看著父親:“鎮長能親自告訴您,肯定不會是一般的小買賣,我隻聽說是要開個飯館,但是我看那架勢不像開個飯館那麼簡單。”大少爺搖頭皺眉地說道。
老爺端起茶碗喝了口,茶碗沒離手就問道:“什麼架勢?開個飯館能有什麼架勢?”
大少爺若有所思地說:“您這一問,我聯想起來更覺得不尋常,那宅子,沿街是個兩層的花雕樓子,後麵有個大院子,院子裏正前左右各有一溜廂房,您想啊,咱這破鎮上,開個酒樓,犯得著花錢整這麼大架勢嗎?就昨兒個,我看見牌子都先掛上了,您知道牌子上寫的叫什麼名嗎?”
老爺沒有吱聲,微眯著眼睛等著下文。
“叫‘享春堂’”,大少爺伸出食指,一字一點地說。
“享春堂。。。。。。”老爺收回目光,認真地默默念了一遍然後說:“飯館怎麼取這個名?飯館怎麼取了個青樓妓院的名?”
大少爺摘下眼鏡,用上衣角擦拭著鏡片:“爹您想想,豁子溝是誰家的地?那是‘趙賀堂’趙家的,這趙家什麼品行您知道吧,他那兒子趙子瑞這些年在山東跟著他那在軍閥隊伍裏當官的舅舅混,這買賣真要是趙家的,能幹出什麼好買賣?那說不定就是酒樓妓院煙館‘一勺燴’。”
“這趙家為了占地搶水和咱鍾家從祖上就明爭暗鬥了幾十年,這些年剛消停消停,我也知道他趙家在青州城設商號販煙土,開酒樓蓋妓院,說起來這趙家祖上也是飽學重德之門,怎麼能做這些缺德害理、先人不恥的買賣呢?我以為趙家會無顏再回咱龍遊鎮,沒想到他們竟不顧廉恥、裹著邪氣殺回這祖上德育出的教化之地,不行!我要找鎮長問清楚,然後聯合商戶,不能讓趙家這坑人缺德的買賣開了業。”鍾老爺感覺到事態嚴重,決定要出力阻止。
鍾老爺的決定,把大少爺嚇得從椅子上蹦起來:“哎呀!爹,您可千萬不能這麼做,趙家一向以巴結官府、勾搭軍閥為能事,要沒有官府和軍隊在後麵沾著利益,誰能幹得了這買賣呀?這年頭,官府陰、軍閥狠,您招惹不起他們,您呀,您辦您的學堂,管好自己的買賣和莊稼地,他開他的妓院販他的大煙,咱兩不相犯,咱鬥不過他們,您為這一家子上下想想,還有那麼多莊戶靠著咱家的地養家度日呢!”
大少爺的話,把鍾老爺心頭突冒出來的義憤給壓住了,細細想來,自己雖然是個大戶,還是鎮上的商會會長,不過是在莊戶百姓和商戶堆裏有些威望罷了,在官府和軍隊眼裏,自己還真沒什麼能抬得出的氣勢,也就是個鄉紳土地主。鍾老爺深歎了一口氣,起身背手走到廳門,麵對著院子自言自語:“怕是這龍溪潭要泛混,龍遊鎮再也沒有安寧之日了啊!”
鍾老爺的預料不錯,1929年,正值軍閥混戰的炮聲剛剛停息,北伐統一大業完成之時。然而,天下能就此太平了嗎?沒有!更大的戰禍,更艱難的歲月正在悄悄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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