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章節字數:7782  更新時間:13-06-03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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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古城青州,地處山東境內,是出山西,下中原,上河北的陸路要塞,軍閥混戰時,由於該鎮地理險要,自然成了國民革命軍和地方大小軍閥輪番爭奪進駐的重鎮。如今,天下初定,古鎮又有了往日的吵雜,來往客商川流不息,市井百態競相上演。。。。。。當初鍾老爺將性情桀驁、頑劣不馴的二少爺投寄到青州的堂兄處,一是讓二少爺在這重賢尚德、孔儒遺風的他鄉讀書養性,二是讓二少爺在這商家林立、通南貫北的繁華地界多長見識,以指望二少爺將來可以繼承家業,主持門庭。卻不曾想到,二少爺不僅書讀了,見識也長了,同時還置身處地的目睹了一幕幕時局混亂、兵匪橫行、生靈塗炭的人間活劇,這樣的亂世中,正值熱血青春之際的二少爺能否做到修行養性,那就不好說了。。。。。。

    二少爺在青州城這幾年,得益於堂叔一家的看管約束,以及下人瓜愣子的“忠於職守”,總算大差不差地完成了學業。

    堂叔家有個大太太,還娶了一房姨太太,家裏自然就清淨不了,兩個太太相互不順眼,成天為各自利益和那些不算事的瑣事找茬爭鬥,視若天敵。自從儀表俊秀、心智聰慧且率直無忌的二少爺來到這個家,兩個太太總算還能找到一個一致之處,那就是都喜歡二少爺,而二少爺對兩個嬸娘雖一樣當長輩敬著,但同時也按兩人的性情區別對待,左右逢源、八麵琳瓏。吃飯穿衣,生活作息大嬸娘無微不至伺候著,手頭拮據,額外花銷,小嬸娘是有求必應,堂叔自然是睜一眼閉一眼,畢竟這個不叫人省心的“小祖宗”來家後,能在兩個太太中間糊弄調和,平息爭端,自己便能落個神清氣舒好專心做事。

    學業結束了,二少爺能感覺到龍遊鎮的二老在急切盼望他早日回鄉,離家也有三年多了,他心裏也時常惦念家人,可此刻二爺心裏琢磨的不是返身回鄉的事,而是在盤算如何才能把自己心裏最糾結、最舍不下的事作最恰當的解決,否則就是回到龍遊鎮,心裏也不能安靜踏實。

    能讓二爺的腦瓜子犯難的事,那一定是難度相當大的事,要不二爺不至於一大早的就一聲不吭地著急出門。。。。。。

    “哎哎,二爺你這心急忙慌的去哪啊,二爺你等等我。。。。。。等等我啊!”,瓜愣子見二爺閃身出門,扔下手裏的掃帚追了出來。

    二爺心裏想著事,也沒想出什麼好招,情緒比較煩躁,走到街麵上,二爺突然轉身,把一路小跑追上身前的瓜愣子嚇一跳。

    二爺貼近瓜愣子的臉,像是感慨又像是發怒:“瓜愣子,這世上我沒佩服過誰,但是你算一個,為了我爹的一句囑咐,你能像影子樣的跟著我三年多,連一天假都沒給自己放過,真不易啊!回去我得跟我爹好好誇誇你!”

    瓜愣子心眼不活但憨厚忠誠,當然也就沒聽懂二爺的話音,居然裂開嘴笑得還有些不好意思:“老爺讓我一刻不離跟著你,不讓你惹事,要是你惹事捅婁子,老爺饒不了我,隻要成天跟著你就成,這多簡單的事啊,不須誇,嘿嘿。。。。。。”

    瓜愣子缺心眼的謙虛實在,把二爺逗樂了:“你覺得是多簡單的事啊,可你知道嗎?三年多了,你讓二爺我每天除了吃飯睡覺、拉屎撒尿就是看著你這張倭瓜臉,看了三年多啊!”,二爺伸出三個指頭:“你把二爺我快看出病來了!”

    “我猜二少爺這是要去找閻秀姑娘,咱們要回龍遊鎮了,你心裏放不下她。”瓜愣子跟著二爺邊走邊說。

    二爺回身,沒好氣地抽了一下瓜愣子的腦殼:“你不缺心眼啊!每天的大包子沒把你吃傻了。”

    青州中學有一百多個女生,二爺為了顯擺自己心氣孤傲、藐視俗媚的爺們範兒,從來不主動搭訕女生、也從來不把欣賞或曖昧的眼神獻給她們,越是招人的,二爺越是不用正眼。

    有一次,二爺在學校行俠仗義,出手幫了一個被四五個學生圍毆的小同學,得知這個小同學名叫閻青,問到這些人為什麼欺負他,閻青梗著腦袋,眼睛裏冒著不屈的怒火,楞是一聲不吭。第二天上學的路上,閻秀帶著弟弟閻青攔住二爺,為二爺的出手相助,姐弟兩鞠躬致謝,二爺根本沒當回事,隻是在閻秀鞠了躬的抬頭之際,二爺這才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近、這麼仔細地看一個姑娘;清瘦端莊的臉盤上,一雙鳳眼清澈水靈。盡管閻秀麵無表情,始終也沒有抬頭直接正眼看二爺,完全是一副受人相助必謝人之恩的禮數罷了,但是閻秀漂亮的眼睛裏那沒有光彩、顯得有些木訥呆滯的眼神,刻印在二爺的腦子裏了。自此,隻要是一空閑或一躺下,那副眼神就浮現在二爺的腦海,趕都趕不走。。。。。。。奇怪的是過後沒幾天,二爺在學校再沒見到閻青,見不到閻青,也就沒法和閻青一起搭伴回家,也就看不見每天在街口接弟弟放學的那副叫他心神不寧的“眼神”。

    二爺派瓜愣子滿世界打聽滿城的找,總算知道了內情;原來閻秀的爹在街上開了個包子茶水鋪,雖不富裕,但也能溫飽無憂,前幾年老婆去世後,受大煙館夥計的誘騙沾上了鴉片煙,煙癮越來越大,街坊給起了個外號叫“閻猴子”,先是把家裏值幾個錢的東西全折騰光,再就是辭了夥計,逼閻秀退學幫著維持鋪子,最後閻青也因為交不起學費被辭了學。閻青受同學欺負的原因也是因為有這個鴉片鬼的爹而被同學瞧不起挑起的,認識二爺後,閻秀每天到離家較遠的街口接弟弟,就是不想叫二爺知道自家這些叫人抬不起頭來的事。

    二爺似乎明白了閻秀那種眼神背後所蘊含的東西了,他開始掛念惦記這姐弟倆,為他們的生活而憂慮。。。。。。打那以後,賣包子和吃包子成了二爺交給瓜愣子每天必須幹的事,堂叔家的廚子也省事了,廚房裏什麼都能用完了,就是包子吃不完,鬧得小嬸娘大罵廚子腦子裏是不是跟包子一樣長“褶子”了,要不怎麼盡做包子呢?

    二爺腦子裏想著這些往事,雙腳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閻秀家的包子鋪。。。。。。

    “二爺,你看,這大早上的,閻秀家門前咋這麼多人啊?”

    二愣子的話讓二爺一驚,仔細一看,確實是的,包子鋪前圍著不少人,門前的小茶桌和凳子也被扔翻在一邊,二爺第一反應就是閻秀家出事了,二爺來不及多想,扒拉開堵著門口的人衝進屋裏。。。。。。

    屋裏一片狼藉,唯一能坐人的地方翹腿坐著大煙館的管事大金牙,身邊東倒西歪地站著幾個地痞幫手,被鴉片熬得瘦骨如柴的閻猴子拱著雙手一個勁給大金牙作揖求情,麻杆樣的骨架撐著肥大的長衫褂子一個勁扇乎,閻秀低頭護著羞憤難當的閻青躲在牆角。。。。。。

    一看這架勢,二爺全明白了,一定是閻秀這個不爭氣的畜牲爹又在煙管賒賬了,以前二爺幫他去煙館還過賬,知道這個大金牙。可是要賬也不能一大早就堵人家門口啊,還又打又砸的,不應該呀!

    二爺正琢磨著,大金牙發話了:“閻猴子,今兒你把錢還嘍,你還是我的貴客,要是不還,那咱就按字據上說的辦,鋪子歸我,你們走人,多一句廢話都別說,我是什麼人你該知道!”

    “大金牙,怎麼個事啊,怎麼就鋪子歸你啊?這大清早的,堵人家門口要大煙錢,讓這麼多街坊看著,對你們煙館的生意沒什麼好吧!”二爺心裏對大金牙雖有怒氣,但畢竟是閻猴子不爭氣欠人家的,再考慮閻秀閻青已經夠丟人的了,還是先平息事態再說吧。

    見二爺出現當橫,大金牙斜眼眯著二爺,陰陽怪氣地說:“我的小二爺,今兒的事你可幫不了,別在這攪合老子的事,呆一邊去。”

    大金牙如此蠻橫的口氣,如此輕視自己,在二爺前麵還加個“小”字,二爺壓不住火了,骨子裏俠義豪氣也就摁不住了,他扶起地上一張凳子,伸手推開還在彎腰求饒的閻猴子,把凳子結結實實往地上一戳,正對著大金牙坐下,同樣眯著眼斜視著大金牙:“二爺在此,多大的事二爺辦不了啊!不就是欠你幾個煙錢嗎?說話,幾個錢,算二爺的。”

    二爺滿不在乎的做派把閻秀嚇了一跳,她急忙示意阻止二爺,可二爺的豪氣一上來,根本顧不上看閻秀急得發直的眼神和拚命搖動的雙手。

    瓜愣子更是伸手要堵二爺的嘴,可哪還來得及啊,隻能急得滿地打轉。

    大金牙“嗖”地起身,“嘿嘿”冷笑著圍二爺身後轉了一圈:“我的小二爺,今天可是你非要跟我嗆嗆,你今天要是不把這錢還嘍,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說完就把字句往二爺懷裏狠狠一扔。

    看著字句,二爺腦子裏懵了一下,心裏說;你姥姥的閻猴子,你這是要害死你閨女兒子呀,二十個大洋你也敢借,這下好了,我上哪去給你弄這二十個大洋呢?可二爺當著大金牙這幫王八蛋說出的話,不僅不能反悔退縮,相反還得在氣勢上壓住他們。

    二爺同樣“嘿嘿”冷笑著說:“大金牙,見過錢沒有啊,二十個大洋能把你得瑟成這樣?”

    一聽到二十個大洋,閻猴子和閻秀閻青都驚恐地睜大眼睛倒吸了口涼氣,閻猴子直接就金大牙跪下了,哭喪著臉說:“大管事的,我就借了你八塊大洋啊,一個月的功夫怎麼就成了二十塊了呢,您是不是算錯了?啊?”

    大金牙上前就要用腳踹閻猴子,二爺趕緊攔住,同時伸手示意躲躺在地上的閻猴子不許再出聲,把字句遞給大金牙:“我認字據,你們這買賣比當鋪和放印子錢的都狠啊!廢話少說,你們可以走了,晚晌前二爺我帶錢來,你們帶字據來。說完話,二爺挺胸起身,背對著大金牙一夥。

    “小二爺口氣不小啊,這年頭,三個大洋能買個丫頭,五六個大洋能置一畝地,二十個大洋你這口輕飄飄的,你拿什麼叫我信你啊?老子在這青州也算是有一號的人,能被你個小東西用口氣給打發嘍?”大金牙揪著雙眼,鼻子裏哼著冷氣說道。

    二爺也不轉身,也用鼻子哼哼著冷氣說道:“二爺我雖不比你年長,可自打會吃人飯那天起,放個屁都比你打噴嚏響亮,你回去跟你東家趙子瑞打聽打聽我鈡殷彰鍾二爺。”

    聽到二爺如此陰損地罵自己,大金牙和手下氣急敗壞地要對二爺動手,可緊接著又聽二爺用如此牛氣的語調提到趙家大爺趙子瑞,這些人心裏沒底了,都用詫異的眼神看著大金牙。。。。。。大金牙忍住怒氣,收起字據,朝手下揮揮手,一夥子跟著出了屋子。。。。。。

    門外的街坊都散了,屋子裏剛清淨,瓜愣子就捶胸頓足地哀嚎:“二爺,你闖禍了,咱上哪去弄這二十塊大洋啊,老爺知道了可怎麼辦啊,還不上這錢還能有好嗎?。。。。。。”

    二愣子的窮嚷嚷,頓使閻秀一家萬分尷尬,二爺感覺到閻秀那感謝也不是,責怪也不妥的難受勁,二爺剛強撐起來的麵子這會兒又被瓜愣子全毀了,本來就心煩意亂的二爺這回真的火了,他瞪起眼珠子,一字一頓地對瓜愣子吼道:“你他媽的再敢多說一個字,立馬給老子滾蛋!”

    瓜愣子嚇傻了,表情凝固了,真的不敢再吐一個字了,二爺可從來沒對下人這麼凶狠過,這回是真招惹了二爺了,看見二爺閃身快步出門,他楞了半天才“嗖”地竄出去追二爺。。。。。。

    忍氣吞聲離開的大金牙腦子裏還在想;這個狗東西哪來這麼大膽子敢擔下二十大洋的債,還敢罵我大金牙,這小子到底什麼來頭?和大爺趙子瑞又是什麼關係呢?今天的事全讓這小子攪黃了,得趕緊告訴趙家大爺去。。。。。。

    趙家書房裏,趙子瑞得知大金牙把事辦砸了,正要破口大罵,然而大金牙為了開脫自己,及時說出鈡殷彰這個名字,趙子瑞的神情立馬嚴峻起來:“真他奶奶的不是冤家不聚頭啊,老子怎麼到哪都繞不開這個小冤家呢?”

    “趙大爺,我不信這小子今天能拿出二十大洋來,到了晚晌我去閻猴子那一準把事給您辦好嘍,不還錢我直接把他閨女給帶回來。”大金牙竭力討好說。

    趙子瑞若有所思地閉上眼睛說:“別指望今天晚晌辦了,再想其他法子吧,隻要閻猴子離不開大煙,咱們有的是機會。”然後睜開眼睛瞪著一直彎腰站著的大金牙:“他沒錢?把他惹急嘍,他能用大洋把你壓死!這也就是在青州啊,他隻是拐彎抹角的罵你,要是在老家龍遊鎮,這小子肯定賞你大嘴巴子。”

    “他敢,我借他個膽!”大金牙看主子這樣小瞧自己,硬撐著說了句狠話。

    趙子瑞端起茶碗送到嘴邊,吹著茶沫:“他膽子比你肥,你還借他膽?他十五歲就敢自己做土炸藥炸老子家的當鋪,你敢嗎?”

    聽話音,大金牙感覺趙大爺似乎也有些怵這位小二爺,再嘴上逞強肯定挨罵,這會兒他又有一個擔心:“趙大爺,這小子這麼護著閻猴子,不會是看上閻秀姑娘了吧,閻猴子要攀上這麼有錢的女婿,那不是要壞咱的事嗎?”

    趙子瑞轉了一會兒眼珠子說:“要是沒今天這一出,興許這小子會有這心思,現在不會,起碼眼下不會,這小子的品性我了解,你就瞅準機會加緊辦,等回到龍遊鎮,老子好好磕磣磕磣這小兔崽子。”未了又嚴肅叮囑說:“記住了,這件事不管你怎麼辦,隻要辦好就成,還是那句話,任何人都不能知道這事和我趙家有關係,明白嗎?”

    二爺此刻的心裏是又恨又氣又急,恨的是閻猴子這不爭氣的老東西,為了滿足自己的鴉片癮,明知別人給他設了套還楞往裏轉,這樣下去離賣兒賣女也就不遠了。氣的是瓜愣子當著閻秀掃自己的麵子,那副奴才樣讓二爺無地自容。急的是將來閻秀和閻青的日子怎麼過?攤上這麼個爹,睡大街要飯的日子不是不可能。想到最後,還得想想自己這會兒該怎麼辦,還剩大半天的功夫,到哪去找二十大洋呢?跟小嬸娘要?絕對不行,數字太大,二嬸娘對自己好,自己不能蹬鼻子上臉順杆爬,大嬸娘那提都不能提,別錢拿不到還沒完沒了纏著自己喋喋不休,唯一的辦法是找堂叔實話實說,以自己鍾家二少爺的身份跟堂叔立字據借,大不了硬著頭皮裝孫子挨頓教訓,想必堂叔不會眼看自己壞了名聲丟了信譽!對,就這麼辦了,拿定主意了,二爺大步往家趕,全然不理會一臉窘態跟著自己的瓜愣子。。。。。。

    剛到家門前就聽見小嬸娘扯著嗓子喊:“小祖宗,你這一大早一聲不吭的跑哪做大買賣去啦?劉管家等了你好半天了,一家子跟著為你著急!”

    二爺沒心情和小嬸娘逗嘴,“劉管家”三個字卻閃電般刺進二爺的耳朵裏,真是老天助我啊!劉管家來了,自己就是鍾家的主人,二十大洋不就有了嗎?二爺一下來了精神頭,直奔客廳。。。。。。

    瓜愣子打不起精神,劉管家一來,二爺惹禍的事準包不住,要是讓老爺知道自己沒攔著二爺,回去不定老爺怎麼發落自己呢,一邊往家走一邊嘴裏嘟囔:“可不是做大買賣去了嗎?一大早賠了二十大洋。。。。。。”

    劉管家起身迎二爺,沒等開口,二爺先發話了:“劉管家,帶錢了嗎?”

    劉管家一愣,他太了解這位爺了,不管是捅婁子惹禍還是發善心幫人,從來不問價錢不計後果,可他是爺啊,自己不管怎麼受鍾家尊重,畢竟是個嚇人呐,看二爺這麼急切要錢,肯定又惹事了,該怎麼答複這從來不知道心疼錢的小祖宗呢?腦子裏盤算下,從兜裏掏出一袋子大洋:“噢,臨來之前,老爺吩咐帶了些錢交給你堂叔的。”

    二爺伸手就抓過錢袋子:“不管是給誰的,先給我再說。”說完話就急忙往外跑。。。。。。

    這進門不到兩分鍾就又不見了,堂叔一家和劉管家傻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劉管家厲聲喝住正要跟著往外跑的瓜愣子:“瓜愣子,你老實說,到底出什麼事了?你要有半句假話,我打爛你的嘴。”

    一臉委屈的瓜愣子把一早發生的事哭訴了一遍。。。。。。

    堂叔聽完瓜愣子的描述,哈哈大笑:“我大哥一輩子小心謹慎,勤儉持家,怎麼生養出這麼個敗家玩意呢?我都懷疑這小祖宗是不是我們鍾家的種,哈哈哈。。。。。。”

    劉管家“唉。。。。。。”地長歎了口氣:“好在不是傷了人賠人錢,這幾年在這沒犯什麼渾事氣著爺和兩位太太吧?老爺指望他讀書養性、繼承家業,您看他這副做派,能行嗎?”

    “怎麼不行?我就看他行,多有情有義啊,扶弱鬥狠,敢做敢當,是個真爺們!整個青州就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後生。”小嬸娘是真欣賞這個侄子。

    “敗家也是他的能事,我說這一家子幾個月怎麼盡吃包子呢,他才幾歲啊?這麼多錢他腦子一熱就沒了,為個鴉片鬼的閨女值當嗎?家裏錢是大風刮來的呀,我看要不是你這樣依著他亂花錢,他也不定會有今天這一出。。。。。。”大嬸娘不光是舍不得這麼多錢,還看不得老二這樣依著慣著地籠絡侄子,同時也是借題發揮,指責老二亂花家裏的錢。

    堂叔趕緊擺手製止兩位太太:“好了,你們兩就別吵吵了,隨他去吧!趕緊準備酒菜,我和劉管家喝兩口。。。。。。別忘了把我侄子用”仗義“換回來的包子端上來叫劉管家嚐嚐!”隨後對劉管家說:“犯不犯渾的我不太清楚,反正做炸藥炸人鋪子的事肯定是沒有,哈哈哈。。。。。。”

    堂叔的話把兩個太太都逗笑了,劉管家心有餘悸地說:“要說仗義,還得是你們鍾家這位二少爺!”劉管家豎起大拇指:“為自家的一個莊戶下人,敢做出這舉動,全鎮上下還有龍溪潭方圓周圍的莊戶沒有不豎大拇指的,幸虧是做炸藥手藝不到家呀,隻是扯了個響屁冒了半天煙,否則的後果我都不敢想。可就是這一下子,也把作惡多端的趙賀堂嚇得半死。。。。。。”

    二爺去煙館還了錢,拿回了字據,心裏總算敞亮些了,眉頭也舒展些了,抬腳跨進閻秀家門,看見閻猴子靠在牆角癱坐在地上,淚水連連的閻秀抽搐著收拾包袱,閻青衝牆坐著,腦袋低得快藏進褲腰。。。。。。

    二爺納悶了,難道又出事了?他把字據隨手往閻猴子身上一丟,拍著閻青的肩膀問:“怎麼了這又是?你姐打包袱幹嘛呀?”

    任憑二爺怎麼問,閻青就是不抬頭也不吭氣,懂事的閻秀知道一家子不該這樣一言不發地對待二爺,她“嗵”的一聲給二爺跪下了,止不住嚎啕著說:“二爺,您的大恩我們這個家一輩子也還不起了,我弟弟不懂事,怠慢了二爺,您別怪他,這個家讓他太丟人了,他是實在沒臉對著您啊二爺,不讓他離開青州他就要去死。。。。。。我雖然舍不得,可他是男人,就讓他自己去闖吧,要是老天保佑哪天有出息了,也好報答二爺您的恩情。。。。。。”

    如此淒慘的場麵,二爺沒經曆過,他強忍著心頭直往上湧的悲憤扶起閻秀,一把提溜起閻青:“小子,抬起頭來,你也十五歲了,不比別人矮一截,出去闖去吧,記住了,要是實在混不下去就上龍溪潭去找我。”說著話,二爺摸出剩下的五個大洋默默塞進閻秀為弟弟整理好的包袱裏,二爺的眼淚憋在眼眶裏,憋得額頭青筋暴起,狠狠一揮手擋開閻秀要阻止他塞大洋的手。。。。。。

    恰在此時,閻猴子不合時宜地發出一聲哀嚎:“我作孽啊。。。。。。活不出一點人樣,害得兒子閨女都不要我。。。。。。”

    閻猴子不說話二爺顧不上他,這一嚎,讓二爺逮住發泄積壓在胸中的憤懣了,他轉身衝著閻猴子怒吼道:“活不出人樣,你就象人樣的去死!”

    二爺的吼聲振聾發聵,嚇得閻秀閻青身子猛一激靈,唯獨閻猴子毫無反應,他雙目失神地微開著,有氣無力地說:“我知道我是個混蛋,是個禍害,要不是舍不下兒子閨女,我早就自行了斷了。。。。。。二爺,你要是真喜歡我的閻秀,你就帶上她走吧,不管是當太太還是做小,哪怕給你做傭人都是她的福氣,我也就了無牽掛了。”

    二爺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雖然自己一本正經處處以爺自居,可畢竟沒想過婚嫁之事也從來沒碰過姑娘,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喜歡閻秀,可那種喜歡似乎不是別人眼裏男女之間的那些俗事,更何況自己剛幫人家一個大忙,轉臉就帶走人姑娘,肯定不是君子所為。

    “你放屁!你個為老不尊的東西,你就這麼糟踐自己姑娘啊,再說了,乘人之危的事是二爺我能幹的嗎?!”二爺一邊說一邊用餘光瞟閻秀,本以為她爹的話肯定要招到她的反對或責怪,沒想到閻秀居然木頭似的呆呆地站著,沒有任何動作和表情。。。。。。

    看著閻青消失在視野裏,二爺腦子裏費勁地找了幾句像大人樣的話寬慰哭個不停的閻秀。。。。。。閻秀克製地擦了擦眼淚,真真的看著二爺,表情冷靜得嚇人:“二爺,我知道你是咋想的,你是好人,閻秀這輩子沒有機會報答你伺候你,你千萬保重自己,閻秀就寬心了。。。。。。”說著又掩麵哭開了。。。。。。

    二爺沒被一個姑娘這樣死死地盯著過,一向內斂少語的閻秀怎麼會這麼大膽盯著自己說出這樣叫人眼睛發澀的話呢?二爺腦子裏亂了,亂得理不出一根細的,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可以對這個可憐的、招人心疼的姑娘說!此刻,二爺突然有想抱抱閻秀的衝動,躊躇半天還是沒敢,他怕閻秀會因此看輕自己。。。。。。

    “閻秀,往後你怎麼打算的?”二爺搜腸刮肚想出這事,局促不安地問閻秀。

    閻秀平靜地說:“我守著我爹,他雖然不爭氣,可他畢竟是我爹,他這樣下去活不了多久,做閨女的總不能讓他死後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二爺,這就是閻秀的命,你別擔心我,自己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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