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81 更新時間：13-07-07 12:32
屋內有一男一女圍燭而坐，正輕聲交談著。那男子背對著門口，看不清麵目，女子娟秀的側臉在燭火中泛出柔和的暈黃。
女子轉頭看向舒岩，微笑道：“你醒了，好些了嗎？”
這笑容溫柔而親切，舒岩不由寬心，道：“我叫舒岩，多謝二位相救。不知二位貴姓？”
那男人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什麼貴姓，我們不過是海上的流民罷了。我叫楚勻，這是我老婆……”
女子推了他一把，嗔道：“什麼老婆，我還沒答應嫁給你呢。”
楚勻笑道：“你要是不嫁給我，怎麼會和我孤男寡女漂流海上？阿然，你就認了吧，這輩子你就是我老婆，哈哈哈……”
女子紅著臉使勁一推，差點把他推到在地上。楚勻大呼小叫：“哎呀呀不得了，最毒婦人心呐，竟然要謀殺親夫……”
“你再胡說辱我清白，我這就跳下海去，今後再不見你！”女子羞怒不已，掩麵就走。楚勻趕忙拉住她，連連賠罪。舒岩見這楚勻麵容粗狂濃眉大眼，少說也過了而立之年，在這女子麵前卻像個孩子般，不由好笑。
見二人鬥嘴沒空理會自己，舒岩便仔細打量那矮個怪人。那人膚色黝黑扁鼻厚唇，頭發略帶鬈曲，身上隻裹了一塊褐色麻布。他的皮膚比麻布還要粗糙黝黑，相貌頗為醜陋，一雙眼睛卻大而圓的，隻是不知何故血絲密布，使這一雙眼瞳看上去有幾分詭異凶厲。
初見此人舒岩有些驚愕，慢慢的他回想起六歲以前跟隨一艘雜藝船四處漂泊時，曾見過一個這樣的人，也是身材矮小粗壯，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不甚合群與人無爭，很是罕見，因膚色的關係被稱為黑色人。
“好了好了，客人在前，讓人笑話。”女子不再理睬楚勻，對舒岩道：“你昏迷了一天，肚子一定餓了，我讓黑奴給你做些吃的。”隨後她做了個手勢，那黑色人便點頭走了。
舒岩看了看那黑色人，道：“他也是這艘船上的人嗎？”
女子搖頭道：“他和你一樣，是我們從海上救的，他的名字我們並不知道，隻是看他長得黑又溫順，就管他這麼叫了。”她撥亮燈花，道：“我叫伊然，我們來自豐華島，你呢？”
舒岩道：“我來自紅土島。”
“紅土島？好地方啊。”楚勻似是頗為神往，“對我們那的人來說紅土島的龍血木珍貴無比，實算是傳聞中的東西了。過不了多久我也會去的，我一定要好好記下它的模樣。”
舒岩道：“你們既然來自豐華島，為何稱自己為流民？”流民是沒有島願意收留隻能漂泊海上的人的泛稱，雜藝船與商船便是他們的收容所，但是更多的人都會願意成為海盜。
楚勻隨意道：“豐華島隻是陀浮在海麵上小得可憐的鳥糞而已，我和阿然都決定完成宏願之前，絕不返島。或許幾十年我們都隻能以這艘船為家，不是流民是什麼？”
什麼宏願需要幾十年的時間，值得離開故島自貶流民？舒岩沒有問，畢竟這是人家的私事。
“對了小子，你為什麼會掉進海裏？”楚勻又將他一陣打量，眼光停在舒岩的右眼上，道：“你雖然落水，卻並沒有溺水的跡象，還有你的眼睛……”
伊然打斷他，道：“好了，萍水相逢，沒道理這麼逼問人家。”
楚勻撇撇嘴，也不好再說什麼。舒岩本也不打算回答他這些問題，問道：“不知你們要去哪裏，我有要事需趕往蝠影島。”
楚勻“哦”了一聲：“你也要去蝠影島？那可不是個好地方。”
舒岩道：“莫非你們也是……”
伊然道：“蝠影島正好是我們的下一個目標，正巧，我們可以送你一程，不過那個地方不吉利，我們隻打算在岸邊勘察地形，不會上岸。小兄弟，若無必要還是不要去那裏了。”
“別胡說阿然，誰說我們不上岸。”楚勻即道，“每座島都有獨特的山川地勢，不上岸仔細勘察怎麼能畫出精確的島圖。”
伊然道：“可是蝠影島那麼危險……”
楚勻笑著拉她的手：“多危險不都有我在嗎，放心吧阿然。”
“為何要勘察地形？”舒岩疑惑道。
伊然掙脫楚勻的手，瞪了他一眼，道：“他打小好動從來閑不下，不知為何說要畫出整片瞑海的海島圖，為此開始了航行，已有兩年了。我當初一定是瘋了，竟然會陪這個瘋子一起出海。”
“整片瞑海的海島圖？”舒岩覺得這宏願實在有些奇怪。
“是啊，你一定是瘋了，才會追著海岸跑，哭著讓我帶你上船。”楚勻哈哈大笑。伊然羞惱難抑，索性背過身去。
楚勻止了笑，看了看舒岩，道：“舒兄弟，看你的神色似是無法理解？確實有太多人說過我可笑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寄居的這片瞑海究竟是什麼模樣？它有多深多淺，是方是圓？這片海上究竟有多少島，我們去過多少，了解多少？在瞑海之外的是什麼，那些我們從未去過的地方究竟有些什麼？我十歲就開始想這些問題，大家都說危雲城是瞑海最大的大陸，我去過，說實話，那隻是個供井底之蛙自我陶醉的地方罷了。世間之事皆是如此，會覺得它廣大隻不過是因為我們太過渺小，如果一個人一生隻能守著一座巴掌大的地方過一輩子，不是太可憐可悲了一些嗎？”
舒岩聞言微有感觸，他當初想去危雲城也是為了見識它的與眾不同，對未知的探索與更遠更高的渴望，這是人之天性，隻是很少有願意為此而付出無視回報的人。
楚勻在桌上攤開一張齊桌寬窄的絹布，上麵以“經綸島”特有的防水油墨畫了半張的海圖，從瞑海最東麵的“烏秦島”開始，十三座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島嶼，分布間距繪製分明，由此看來楚勻已駕著這艘船走了不少的地方。可整張絹布上還有大片空白，不知何時才能繪滿。
舒岩笑道：“很有意思，若哪天完成了，能讓我看看麼？”
楚勻點頭，好像受到肯定的孩子一樣滿臉笑容：“到時候可不止讓你一個人看，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我最得意的作品，就算用一生去繪製也在所不惜。”楚勻臉上有自信而得意的笑容，伊然看著他，眼中閃著溫柔的光：“好了，先吃東西吧，我偉大的航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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