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35 更新時間：13-09-03 19:44
辦公室裏，童安問石薇：“大一這學期都開了什麼課？”
石薇正在電腦上噠噠地打字，頭也不回的丟了一張排課表過來：“自己看。”
童安接過課表仔細地研究了一番。嗯，法理學、邏輯導論、英語、思想道德修養、應用數學……她不由暈了一下，連忙問石薇：“跟你們那時候一樣嗎？”
“嗯，差不多吧！”石薇心不在焉的回答。
“那，”童安遲疑了一下，“你的課本還在嗎？”
石薇總算停下來回頭看著童安，問：“在啊，我是專業人士哎。不過你要幹嘛？”
“不幹嘛。借我看看！”
下班以後，在童安的一再提醒下，石薇拿了幾本大一的教材給她。“喏，這是今年新改版的。我為了轉講師特地買來鑽研的，隻借你看兩天。”
石薇以為童安終於知道上進了，懂得經營自己、為未來打算一下了。她不知道的是童安根本就是個一根筋的人。她不過隻是為了某個人，想到更了解他，更接近他，從他的視角認真的看一看世界才這麼做而已。幸虧石薇不知道，否則大概是要吐血的。
可童安才不管這些。她一個人安靜地坐在窗前書桌旁邊，手指輕輕拂過書本光亮的封麵。這是一本法理學教材，主編正是本校法律係一位資深的教授，和童安的父親還頗有些交情。童安從前並不覺得這位老先生有什麼特別，此刻，因為他的這本編著而產生的與某人的某些聯係，卻使她感到一種新鮮的體驗。她翻開書頁，逐字瀏覽，那些以往在她看來空洞的枯燥的理論，卻意外變得生動和可愛起來。她想象著那男孩的眼睛掃過這些文字，是如何轉化為信息儲存在腦海裏，又會產生怎麼樣的聯想。這就好像是一個有趣的遊戲，竟讓她樂此不疲起來。
擱在手邊的手機歡快的響了一聲。童安立刻拿起來看。
短信來自冷辰：下來趟？
童安忙起身從窗戶往下看，梧桐樹下果然站著一個身影。她隨便套了件外套便蹬蹬往樓下跑。
冷辰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像是剛下車。他手裏正拿著一袋熱栗子。
“你從哪兒來的？”童安問他。
“我去市區打工，剛回來。”他說，“這是剛經過炒貨店買的，熱的，給你。”
“天天吃，會發胖的。”童安把栗子抱在心口捂著。
冷辰嗬嗬地笑，安慰她：“沒事，一年也就這一季能吃到新鮮的。”
“你在打什麼工？”童安問。
冷辰的眼神閃爍，“嗯，有時候在路上發傳單，有時候在商場搞促銷。”
“都在市區嗎？”童安緊張地問，“路上就要耽誤很多時間啊，會不會影響學習？”
“不會的，”冷辰很肯定的說，“我都挑沒課的時候去。因為時間零散，也找不到什麼又好又方便的工作……”
“哦。”童安默默地記下了。
“放心吧，”冷辰對她笑，“我剩下的時間都在學習。期末的一等獎學金一定是我的！”
童安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捧著那包熱栗子麵帶笑容回到宿舍。卻聽見桌上手機在不停唱歌。
誰呢？她連忙撲過去放下栗子拿起手機，卻見屏幕上顯示“私人號碼”。
“安！”她接起來，那頭傳來一個久違的聲音，“我是吳傑邦！”
“吳……”童安有點驚訝，“你不是在歐洲？”
“是啊，我還在日內瓦，現在是下午三點。我想，你那邊，應該還沒有休息吧？”他在電話裏笑。
“沒、沒有……”童安卻忽然想起石薇那天的話，心裏亂糟糟的。
“我這邊已經忙得差不多了，很快就回去。”他聽起來心情真的不錯，“很久沒聯係你，你還好嗎？想要我帶什麼禮物？”
童安咬著嘴唇，卻說不出什麼來。
“如果你不說，那我就隨意買嘍！”
“額那個……”童安忙說，“千萬不要任何奢侈品，包括手表！”她真的很怕很怕他會送她什麼意義重大的東西，“不然，給我們帶點巧克力吃！”
吳傑邦笑了，“我們？”
“是啊，”童安趁機說，“就是石薇。她很喜歡巧克力，”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也挺喜歡吃的。”
“好，那就巧克力！”吳傑邦一錘定音。
然後，電話線上突然安靜了下來。童安本來就不愛說話，此刻更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好。
“安，你沒有忘記我，對吧？”吳傑邦幽幽地問，“我回去那天，你可以去機場接我嗎？”
幾天後，寒流過境，大風降溫。機場大廳內，童安看著旁邊一身輕裝卻不停吸著鼻子的石薇：“你確定你OK嗎？”
石薇緊緊環抱著自己，鄭重地點點頭。她穿一身水紅色的絲絨連衣裙，為了看起來輕盈漂亮，隻在外麵套了一件短羊毛大衣。
就算在機場大廳內，也還能聽到外麵呼呼嘯叫大風吹響的哨聲。童安拉了拉身上的羽絨服，實在對石薇產生幾分欽佩。
“你覺得一會兒他看到我會不會覺得很奇怪？”石薇第n次提起這個話茬，聲音中充滿了忐忑。
“那不然你先回去？”
“童安——”她瞪著她，帶著一點無奈一點撒嬌，“你要幫我！你一定要幫我！”
“要不是為了幫你，”童安認真回答，“這種鬼天氣我是不會出門的。”
那天當童安告訴石薇，吳傑邦很快就要回來的消息以後，她就一直處在亢奮的狀態中。童安對此也完全理解，畢竟這次再見到吳傑邦時，她的小心意已經在童安的知曉和鼓勵下茁壯成長，而不用在隱藏在內心深處，全世界僅有自己能察覺。為什麼愛情總是渴望昭告天下，童安也不明白，或許是因為在愛裏麵總是多多少少參雜著一些女孩子的虛榮心，因為被所愛的人嗬護而感到驕傲、和產生一種自己是獨一無二的覺悟的心情之故吧。
因為這種理解，童安願意幫助石薇。在人生的戀愛的季節裏，有時候就算不是自己在戀愛，僅僅是參與或旁觀著身邊人的愛情發生，也會產生一種奇妙的美好心情。因此她的這種幫助完全是無私的，不企求任何回報的，僅僅是希望看到一個美麗的結果。生活不就是這樣嗎？因為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溫情，而變得不那麼殘酷。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已經超過原定的到達時間接近一個小時了，從出閘口也走過了一撥又一撥的人潮，就是沒看見吳傑邦的身影。兩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日內瓦飛回的航班誤點，可能還需要等上兩個小時才能到達。
童安掏出手機，屏幕顯示兩格電。她有點擔心撐不到她回學校。這天是周日，以往晚上她返校後，冷辰會短信來幫她打水打飯。這不是規矩，甚至不是習慣，而更像是種默契，雖然他們兩個都是如此貫徹執行的。所以如果此時童安先告訴對方自己不回去吃晚飯或者要晚點回去，反而像是打破了這種默契。這種微妙的平衡通常隻存在於曖昧的階段裏，雖然童安並不熟悉，但她本能的不會去打破它。也許在她的潛意識裏，也是微微地期待著一些改變的吧。
她們在機場咖啡廳又熬坐了兩個小時。終於，吳傑邦疲憊的身影出現在接機口。
他看見童安顯然非常高興，看見她身邊的石薇卻著實有些詫異。
“哦，石薇正好在附近，就陪我來等。”童安解釋說。
吳傑邦聽說後大為感激，他本有些擔心讓佳人一個人在機場苦等會影響她的心情。現在看來童安心情平和，他多少有點把這功勞算在石薇身上。
“抱歉讓你們久等。回市區請二位女士吃大餐！”吳傑邦說。
這個小插曲讓石薇的不自在也消除了許多，一路上她能言善語，大大消解了吳傑邦和童安兩人本來沉悶的氣氛。
童安自然樂得清閑，時不時的拿出手機來看。
“小安，你是有什麼事嗎，總是看手機？”吳傑邦問她。
“沒有沒有。”童安還沒來得及開口，石薇就搶先抽走了童安手上的手機，順手丟進她的包裏。童安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隻好向吳傑邦笑了笑。
出租車將三人帶到位於城中心的吳傑邦的私人公寓，幫他把行李先放回家中。這是一個十分高檔的小區，鬧中取靜，環境優美。吳傑邦雖然是個單身漢，可是家裏卻收拾的井井有條。石薇躲在後麵偷偷向童安感歎：“今日我死而瞑目了。”
“抱歉一個多月不在家，家裏有點亂。你們隨便坐坐，我去弄點喝的。我們歇會兒再出去吃飯怎麼樣？”吳傑邦問。
童安完全不必發表意見，隻需看石薇臉色行事就夠了。而石薇，此刻似已完全迷醉在夢中。童安覺得她的這種表現未免好笑，但也不想殘忍的打破它。她也是第一次來吳傑邦的家，甚至是第一次接觸一個單身男人的私人空間，未免也有些好奇心。
她發現他在書房的陽台上布置了一方讀書的空間，有榻榻米、蒲團和茶幾，還有一整麵牆的書架。童安不由讚歎，在陽光飽滿的午後坐在這裏讀書飲茶想必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她仔細觀察他書架上的書，絕大部分是法學、經濟學和管理學方麵的專著，小部分曆史和社會學讀物。童安忽然想到冷辰那個讀書幸福論，不由暗暗猜測不知吳傑邦是屬於哪一類的讀書人。
“喜歡這間書房嗎？”吳傑邦走進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嗯。”童安點點頭。
“我在家的絕大部分時間都在這裏度過，”吳傑邦說，“不過，最近我在想，其實在書房放架鋼琴也不錯。你看，就放這裏！”他比了比牆邊的一個位置。
“別開玩笑了！”童安立刻反對，“哪有書房放鋼琴的！”
“吳傑邦！”這時石薇也追了過來，“我發現你家的電視竟然放在餐廳哎，而且竟然隻有21寸！”
“哦那個，”吳傑邦赧然的笑了笑，“因為我除了早餐時間，很少開電視。所以幹脆就放在那兒了。”
童安倒是可以理解，因為她的父母就是幾乎從來沒有時間看電視，隻除了新聞時段。她更詫異的是吳傑邦作為一個有財力的年輕人家裏竟然也沒有布置任何影音設備。
三人從公寓出來，開車去了附近一家有名的中餐廳。童安說：“去了歐洲一個月，你不想吃西餐了吧？今天嚐嚐地道中餐！”
晚餐的總體氣氛是令人愉快的。隻除了童安內心深處的小小不安。她的手機毫無意外的將電力消耗殆盡，已經自動關機了。她望著那支失去了活力的手機，仿佛看著一隻死掉的小動物，無力地、沉寂地躺在手袋裏。她歎了口氣，隻好安慰自己那男孩找不到她自然會重新安排自己。
晚飯後吳傑邦堅持要開車送她倆回學校。也許還是有些疲倦了，路上三人沒再多說什麼話。吳傑邦把車開進了P大校園，直接停到教工宿舍樓下。
童安和石薇從車裏鑽出來，向吳傑邦道了聲謝謝和再見。轉身正要走，吳傑邦也從車上下來，叫住了童安。
石薇臉皮再厚此時也找不到理由留下了，她隻好再度向吳傑邦揮了揮手，先行離開。
童安呢，一方麵著急想給手機充電，一方麵又擔心吳傑邦問她什麼不好回答的問題。表情非常忐忑。
“小安……”吳傑邦走近了她，拉起她的雙手握在手心，“我很想你。”
童安臉上緋紅一片，她沒料到吳傑邦這樣直接。她把手抽出來，尷尬的說：“你飛了這麼久，一定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小安！”吳傑邦急忙又拽住想要離開的童安，“我隻問你一句話，問完馬上走！”此時他眼睛異常明亮，“安，你想不想我？”
童安完全懵了，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應對。她畢竟隻是個二十四歲毫無戀愛經驗的女孩兒而已啊！
吳傑邦看見她的反應卻笑了。他習慣性地摸了摸她的發尾，決定不再逼她。
“好了，我明白了。那麼我回去了，你可以等我走後再上樓嗎？我不想看見你在我麵前轉身。”
如釋重負的童安往後站開兩步，隻要不逼她，怎麼都好！她目送吳傑邦掉頭離開，才敢把心裏這口提著的氣大大地鬆掉。
可是，當她轉身走上宿舍樓的台階，心髒卻又像被一隻手緊緊攥緊了。樓門口的台階旁邊，放著兩個熟悉的熱水瓶。在後麵柏樹叢的陰影下，正站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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