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13 更新時間：13-09-22 15:58
時值五月，暮春時節，天空湛藍湛藍的，微微涼風拂過，樹葉輕搖，發出沙沙的聲響。
就在那青山碧水之間，環繞的不是青鬆綠柏，也不是桃紅柳綠，而是一顆顆高大的槐樹。翠綠的葉子，潔白的花串，在這清風之中，瑟瑟而舞，搖曳生姿。
微風帶動陣陣花香撲鼻，點點花瓣散落，凋於湖中，引起絲絲漣漪。
我身穿一襲淡粉襦裙，外罩著白淨的絲薄紗衣，脫了鞋子，露出胖胖的小腳丫，坐在最高的一棵槐樹枝椏上，手裏拿著才長出新葉的柳條和槐花，一邊哼著新學的歌謠，一邊編花環。
我是狐族最小的公主，名叫梨渦，今年便是一百五十歲了，經過百年的修行才終於能變作一個孩童的模樣行走於世間。
“墨錦，你何時才能練完劍？我都無聊死了。”
看著樹下身著白色長衫，手拿長劍，隨風而舞的男子，我忍不住抱怨起來。自從十年前，墨錦跟著這山中的道士來了清風觀修道之後，便開始了十年如一日的修道生活。如今，墨錦已不似當初的孩童模樣，也不再是那個呆呆的傻小子任由我戲弄，而是長成了一位翩翩出塵的俊逸公子。
十年了，我的容貌依舊是個十歲的孩童模樣，而他卻從一個八歲的稚童長成了這般俊美的樣子，眉眼之間多了越來越多的成熟與內斂，對我的稱呼也從當初的梨姐姐變成了現在的阿梨。
“這就練完了，你乖乖在樹上坐著，我一會兒就接你下來。”清爽的男聲，帶著少年的青澀，還有些微的喑啞，是墨錦獨特的嗓音。
我編好最後一個枝條，看著手裏的花環，得意地拍拍手，低頭就看到墨錦有力的小臂挽了一個劍花收勢。看到他練完功了，我眼珠一轉，揚起唇角，露出一抹算計的表情，一個縱身便從樹上跳了下去。
“墨錦快救我！本公主若是死了，一定要讓狐族的人把整個青峰觀都夷為平地，哼！”
我從高樹上跳下，感覺著疾風吹過臉頰，看著樹下本是沉穩的人忽然亂了陣腳，唇角揚起大大的弧度，張開雙臂，直直地朝他撲了過去。
墨錦看到我這般有恃無恐往下跳的樣子，趕忙將手中的劍扔在地上，一個飛身躍到空中，純白的衣袂翩然翻飛，墨色長發在風中飄飄而動。
“你這丫頭，又往下跳！不是要你好好坐在樹上等我麼！”
聽著他略帶嗔嘖的聲音，我嘿嘿一笑，回身攬住了他的脖頸，有些撒嬌地把整個身子都掛在他身上：“本公主這是給你立功的機會呢，你可不要不珍惜。”
對於我的刁蠻和任性，他早已習以為常，隻得輕聲一歎，無奈地揚起唇角：“你啊……”
又是這般寵溺的聲音，我心裏一暖，禁不住輕輕地往他懷裏又蹭了蹭，聽著他那平穩而有力的心跳，一陣沉溺。
地麵越來越近了，感覺著和他糾纏在一起的發絲，有種幸福的感覺。雖然舍不得他的懷抱，但我還是從他身上縱身一跳，平穩地落在地上。看著他因為我的突然離開而著地不穩的踉蹌樣子，我哈哈一笑，抬頭把手裏編好的花環戴在他頭上，滿意地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嗯，不錯不錯。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你看本公主對你這麼好，你要如何報答呢？”
墨錦撲哧一笑，揉揉我的頭發，把花環又帶回了我的頭上。
“又頑皮了，以後若是再這樣跳下來，我可就不管你了。”
看著他眸子裏泛著寵溺的目光，我笑嘻嘻地點頭，舉著右手做出發誓的樣子：“恩恩，以後絕對不會了，我保證。”
他笑著把我抱到石凳上，遞給我一個九連環。蹲下身來，在我額上輕吻一下，輕柔地揉著我的頭發：“阿梨乖，在這裏玩兒九連環吧，等我打坐片刻，黃昏就回去吃飯。”
說完他便走到一旁的槐樹下，席地而坐，雙手放在盤坐的雙腿上，慢慢闔上了雙眼，接著便一動也不動了，好似絲毫沒有發覺我追逐著的眼神一般。我有些怨念地撇撇嘴，給他翻了個小小的白眼，低下頭來擺弄手裏的九連環，清脆的紅玉碰撞聲便在這靜默的樹林子裏不緊不慢地散開了。
這九連環是一年前他送給我，初送我時還能難住我，讓我著實玩兒了好一陣子，可後來參悟了九連環的解法之後，也就不再覺得這是什麼新鮮的玩意，但每天還是堅持在他打坐之後擺弄著。我知道，把這九連環拆了再裝上，裝上再拆下來，來回三十遍，便是他打坐結束的時候了，每日都是這般，一刻不多，一刻也不少。想來，今日大概也是如此吧。
曾經我想，如果我有一個心上人，一定要嫁給他，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他，我的快樂，我的憂愁，我的美貌，我的青春。可是，現在他就在那裏，與我咫尺……天涯。
我是妖，他是人。我還是個孩童，他卻早已成年。待我成年，他恐怕已是白發蒼蒼。我，還如何嫁的了他？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能同生，日日與君好……或許，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吧。
手裏來來回回擺弄著九連環，我瞧瞧用餘光看著坐在槐樹下的人，他的眉眼生的真是俊秀，直挺挺的鼻梁，比湖水更為清澈的眼眸，還有那比山巒更添俊秀的眉峰，他就坐在那裏，自然成就一副水墨畫。和他一比較，我覺得自己生的有些無地自容。當世的美男子我見過不少，卻未曾見過這般俊逸若仙的人物，想那九天上的神仙也不過如此吧。
手裏的九連環已經拆裝了二十九遍，隻剩最後一遍，我把最後一個環也套了進去，大功告成。再瞧瞧槐樹下的墨錦，已經緩緩睜開雙眼，轉頭看著我微微地笑著，風吹動著他的發絲，與劍柄的流蘇相纏相繞，倒是多了幾分俠士的感覺。
“我們走吧，聽聞今日虛空道觀的仙長要來我們清風觀來，我們可莫要遲了才好。”
說著，已經朝我走了過來。我熟練地施展法術變回了一隻白色雪狐，竄進了他的懷裏，他笑著輕撫我的皮毛，在脖子那裏認真地捏了捏，我舒服地歎口氣，趴在他的胳膊上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墨錦，你在這裏修道，那以後還要不要娶媳婦？道長沒有收你做徒兒，你還是可以娶媳婦的，可你若是再在這山裏磨嘰下去，想找媳婦，也沒人肯嫁你了。”
聽到我的問話，墨錦微微一愣，又把我往懷裏抱了抱：卻沒有回答我的問話：“阿梨，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一百五十歲，再過一百五十年度了天劫便能成年了，怎麼，你不會是想娶我吧？等我成年了，你都不知道死去多少年了，別打本公主的主意哦。”
說出這話，我不敢抬眼看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輕鬆。我向來都是這樣的性格，縱然心中滴血，說出來的話也好似玩笑一般。
我分外期待著他的回答，可他卻是一句話都沒說，隻是腳下一頓，就繼續走了下去。
我閉上眼睛假寐，裝作很安靜的樣子，心裏卻是暗潮湧動。我在等他回應什麼呢，是等著他難過的歎息，還是那毫不在意的玩笑話？無論哪種答案，我都會心疼，前者是為他，而後者則是為自己。
踏著夕陽緩緩往回走，一路繁花相伴，越往山上，風越涼爽，墨錦用衣服把我裹得緊緊的，輕輕問我冷不，我不點頭也不搖頭，依舊趴在他身上裝睡。他隻是輕輕歎口氣，隻是自言自語了一句什麼話，便繼續往山上走。
那句話好像說的是：你什麼都不明白。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什麼，自從成年之後，墨錦的心思似乎越來越重了，重的猜不到他心中所想。可是，我又何嚐心思不重呢。可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卻從未變過，依舊是我任性地捉弄他，而他總是默默地包容我的一切。
我大概是期待著他能愛上我的，可是卻又隱隱的不想他愛上我。
這種求而不得的痛，我一個人承受就夠了，我怕他會痛，哪怕是一絲一毫。
回到清風觀，虛空道觀的仙長已經坐在迎客的廳裏了，聽聞那仙長已經五十多歲了，可如今看來卻也隻有三十多歲的模樣，雖然臉上有些細微的皺紋，卻更添幾分韻味。
那仙長身後跟著的是一個十七八歲模樣的小丫頭，神情倨傲而又刁蠻，一雙丹鳳眼好似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裏。清風觀的道長見到墨錦回來了，立刻笑著招呼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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