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87 更新時間：14-05-24 01:09
（續）（安采薇）
還不過清晨時分，歐鎮的船埠上已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小心腳下。”船埠上接應的人提醒道。
踩過接連岸上的木板晃動著，反而是牽著的羽兒走得更穩。
“我們先在這裏歇半日，明早出發。”走在最前的明蕭道，說完又轉向葉笙，“小笙，出了船埠，得麻煩你帶路了。”
或許是總算回了地麵的緣故麼，放鬆高興都寫在了臉上。
葉笙點頭微笑，“我也有幾年沒來了，希望街道變化不大。”
“我走過的地方，怕是沒有小笙你多。”
“不過是有些藥材不易尋得，難免走得遠一些。”
“尋常藥材不夠？”走在一旁的許寺丞忽然開口，“為何要去尋珍奇藥材？”
“就算是再好的醫者，總有些疑難雜症無法應對。若尋得了新的藥材，或許能調製出新藥以作緩解治療。”葉笙答，麵上溫和笑意依舊，“其次，雲遊賞遍各處山水，也是有趣。”
在太醫署供職，出外尋找藥材，也算是職責，卻不知為何許寺丞有此一問？難道是在懷疑著什麼……？
走在隊伍末尾，打量著周圍，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而容塵走在最後——若非回頭，根本絲毫感覺不出，氣息淡薄如此。
歐鎮的建築風格已與京城有了相當大的差別——褐牆黛瓦，其間也不少青黃竹舍，窗欞雕梁所刻繪的圖案也帶著濃鬱的南域風格。
客棧所在距離船埠並不遠，走過一條街道便是。一行人將在歐鎮歇息一晚，明日再出發往苗州去。
歇息半日，洗漱後一覺睡到了午後，下樓到了大堂，吃了些東西。閑著也是無事，也不見其他人，便向店侍交代了一句，自出門逛街去了。
歐鎮街上許多攤鋪賣的是鮮花、香料等物，一路走到街尾，不覺身上已是染了淡淡香味。
河岸邊桑樹成行，其間輕風吹過，微微的涼。明明走出客棧時是陽光明媚，此時卻是薄雲遮了日光，稍稍黯了幾分。
隨意漫步走著，漸走出了繁華的商市街區，到了民居坊巷間，行人漸少，耳邊但聞風聲。沿著河道的青石板路盡頭，石階向上，山坡上的民宅院落高低遠近相疊，簡潔明淨的黛瓦竹籬，全然迥異於北方的建築風格。
尋思著時候還早，便抬步向坡上走去。
微涼的風掠過，道邊的桑樹枝葉一片簌簌聲響。
石階往上，過兩三處民宅，便是一處岔道，隨意選了向右，未走多遠，又是一處三岔道，想著不妨往最高處去，便往右繼續沿著石階向上。
道邊有小清水渠，水清透見底，泛白細沙鋪底，一路走著，甚至偶爾還能見其間遊弋著幾尾紅錦鯉。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卻在青石小徑交叉的路口，見一位身著墨色窄袖短袍的白發老婆婆在竹籬前席地而坐，微眯著眼，一動不動，身前地麵上鋪了一張黑布，上麵放著一些桃木雕刻的物件飾品——像是在擺攤的樣子。
奇怪的是，為何會在這樣安靜的民居宅院之間擺攤？總不會隻是在曬自家東西罷？這會兒是陰天了，不該將東西收起了麼？
腳步稍緩，猶豫著是否該轉身從另一條路走，正在這時，那白發老婆婆忽然睜開了眼，望了過來，竟是咧嘴一笑，蠟黃幹裂的皮膚更是溝壑縱橫，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姑娘，可買支桃木簪子辟邪？”
嗓音極幹澀而低沉，而在這空靜的地方，更莫名讓人感到幾分悚然。
“……不必了。”我回道，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奇怪的白發老婆婆。
“哦。”白發老婆婆仍是咧嘴笑著，緩緩點了下頭，“姑娘自己保重。”
一字一字，沉得詭異。
“……多謝。”我道，客氣地回以一笑，竭力穩住腳步，從她身前走了過去。
一直到繞過三個路口，才鼓起勇氣回頭看了一眼，確認並無奇怪的事發生，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但在兩個多時辰之後，事情卻真的變得詭異了——明明走到稍高處就能看見山腳下的歐鎮，也按著大致方向找出了可行的方向線路，但重又走回宅院巷道之間，總是走著走著就失去方向。
……明明在山腳下看這一片山坡上的民居並不算很大，竟還是繞得迷路了。我也絕非路癡，隻能是這一帶的宅院和道路分布……在不覺間，將人困在了其中。
——五行奇門。
這一帶，想來是在布局上做了特殊設計。從小聽故事時隻覺五行奇門之術神奇，不想真遇到了，卻是這般讓人不寒而栗。
天空，仍是薄雲遮蔽，光線不覺間已又昏暗了幾分——再過不多久，就該是傍晚了。雖想找這裏的居民問路，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身邊經過的宅院都是門窗緊閉的了。
心下著急，斟酌著，再走一刻，若是再找不到出路，幹脆就施展我那三腳貓的輕功，直接到屋頂上去，若是直接按著下山的方向走，而不是在下邊繞來繞去，定是能走出的。
才走不到一會兒，竟飄起了蒙蒙細雨。
本來我的輕功就不太好，這一下雨，更是增加了難度——就算我能成功到屋頂上去，也難保不會驚動屋裏的人——若是驚動了什麼惹不起的人物就糟糕了。
走著走著，卻是又走回到了之前到過不止一次的路口。
深吸一口氣，終於停下了腳步。
身邊，正好有一棵大槐樹，樹挨著一幢兩層小樓，相比爬樹要更容易一些。
仰頭觀察著大槐樹枝杈分布，忽一陣冷風吹過雨絲落了眼睛，抬手揉了揉，視線落在地上，竟見水窪倒映出身後一個模糊人影——不知何時身後竟站著一個人！
——“你來這做什麼？”
還未及思考對策，身後之人先開了口，嗓音若冷泉清冷——竟是容塵。
轉過身，已是鬆了一口氣。抬眸，對上那一雙淡茶杏瞳，“容公子，我……”
開了口，才覺得有些尷尬，如今情形也隻得以實情相告。
“……我迷路了。”我道，移開了視線，“我原隻想隨處逛逛……”
“跟我來。”他隻輕聲道，說罷轉身便走。
我一怔，急忙追上了他的腳步。
跟在他身後走了許久，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問我在這裏做什麼，而他呢？他又是來這裏做什麼？又為何，會這麼巧地剛好碰到迷路的我？
隻是，這些問題，我暫時都還問不了，也問不出口，隻能是自己心下胡亂猜測著……也或許，真是巧合罷。
而他似對這一帶民居巷道分布甚是熟悉，走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山腳下，走出了這一片頗顯詭異的民居聚落。
“容公子……？”輕出聲道。
片刻，才聽他極輕地應了一聲，“何事？”
“……容公子以前來過這裏？”略一猶豫，還是將疑問出了口。
“嗯。”
“……經常麼？”
“並非。”
“……來這裏，做什麼？”
“找人。”他答，語氣依舊清冷，並無猶豫。
“……朋友？”
“嗯。”
盯著他的背影，隻覺驚訝——問的這些，他竟是都回答了。
再一想，既問了這些，不如就將困惑著的都問了，也免得夜間想來想去睡不著。
“那一帶，有個黑衣白發的老婆婆，容公子……見過麼？”我問道。
“嗯。”
“……容公子認識她麼？”
“不認識。”
“那……容公子見到她的時候，她也是在賣那些……桃木飾件麼？
“嗯。”
片刻靜默。
不覺細雨已是暫歇，隻是腳下青石板濕漉，得小心著。
“剛才那一帶民居，是按某種奇門八卦布局的麼？”我繼續問道。
“嗯。”
那些宅院，雖部分翻新過，確已有些年代了，但不知是哪位高人所設計。
“……容公子可知是誰設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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