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13 更新時間：15-01-08 08:05
（續）（安采薇）
秋時輕寒的風，吹拂而過。
“‘風’？”他問，好奇地眨了眨眼。
“嗯，就像現在的風一樣。”我點點頭，“清涼透寒，捉摸不透。”
即使伸出手，也抓不住，隻有些微輕寒的觸感。
“這樣啊……”善小公子凝眸似是沉思，半晌，才再抬眸，淺茶色的瞳中閃過一絲調皮，“那，這風，安姐姐可喜歡？”
“……”怔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善兒可是很喜歡。”他吐舌了舌，向空中伸出了手，五指張開，“雖然是有點涼，不過感覺很舒服。”
“嗯。”我輕聲答，淺笑著，與他一道，伸出手，任清風劃過指尖，“這風……很好。”
再多的……我並無資格再多說什麼了。
幸而他也未再追問，放下了手，笑著道，“安姐姐，再往裏走些唄。”
“嗯。”我點點頭，推著他繼續往花苑內走。
過了花苑，卵石小徑的盡頭，是一處左右開間的小竹屋，門窗半敞，從外邊能看見內裏，屋內一側擺了許多花架，而另一側則擺了許多的書架，其上擺滿了書籍。
“這裏，有好多書可以看。”他說望著竹屋的方向道，“洛大哥每次回來也會給善兒講好多外邊的趣事兒，不過……還是哥哥回來最好了。”
爽朗的聲音，卻聽得出，話音間不經意流露出的落寞。
身後傳來腳步聲，轉回身去，見是容塵與葉笙一道向這裏走來。
“小公子，該用藥了。”葉笙向善小公子道，示意我將漆木輪椅背後的推杆讓給了他。
“……好。”善小公子道。
在花苑門口即將分往兩路時，他伸手拉住了容塵。
“哥哥。”他小聲喚道。
“……嗯？”容塵停了腳步，轉身正麵向他。
“哥哥，至少等過了中秋再走，好麼？好久沒見哥哥了，善兒……一直很是想念。”善小公子說道，淺茶瞳眸內流泛過星點水光。
八月十五，其實就在後日。從此處往京城去大約還要許久的路程。容塵他每一次往返……都極不容易罷。
“嗯，這次會待得久些。”他輕點頭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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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來時，院內便有聲響。打開窗一看，原來是院內有人在忙著中秋時的節日布置，連水音也拿回了兩盞紅燈籠，又借了梯子來，正由一名看著麵生的黑衣侍女扶著往簷下係掛。
更衣洗漱後便在院內幫著水音一道將屋內打掃、稍加裝飾，如此過了半日。用過午膳後，往馬廄去了一趟，幫著羽兒洗刷了一遍，回客院後，熱湯沐浴，又閑翻了小半日的書，很快就到了將近傍晚的時候。
放下手中書冊，走至一側的梳妝鏡前，挽了簡單的墜雲髻。再次走入院中時，仰頭向東而望，已可見天邊一輪清明月圓……未想這一年的中秋，我會是在這裏。
“夫人，有人找您。”水音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不知為何帶著笑音。
轉回頭看去，站在門邊的，竟是容塵，靜望著這裏，淡茶杏瞳中帶著一抹淺淺笑意。
“……容公子。”我略一怔，淺福身行禮，走至他的身側。
他仍站在原地，燈籠泛紅的光線落下，仰頭，他的麵容有些看不真切，隻那一雙淡茶瞳眸，卻看得清晰。
“走罷。”他說著勾了唇角淡淡一笑，側轉身邁步向外走去。
兩人並排走著，腳步輕緩。夜風撲麵微涼，呼吸之間，卻是有了半分出乎自己意料的緊張。麵對他時，似乎是從前日晚上開始，有些不一樣了……
“這幾日，吃住可還習慣？”忽然聽他問道。依舊是那樣清透的聲線，卻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
“嗯，習慣的。”我點頭答道，“這裏的人也都很好。”
“容公子可好些了麼？”我又開口問道。
看他的氣色，比前日晚上所見要好上不少了，聽聲音卻還是有些些的虛弱。
“已好多了。”他答，語末帶著笑音。
不知不覺已走到了長廊，再過轉角，便是竹院了。一路上燈燭照明，手中未持燈盞倒是還好，到了這長廊，也不知是風吹熄了屋簷下的燈籠，還是傍晚時院內人忘了來此處燃燈，視界一下變暗了，周圍也無人聲，忽然靜了下來。
甚至，在風聲之中，似能分辨出他的呼吸。
腳步不覺稍快。
——“采薇。”他的聲音傳來。
腳步一頓，卻不敢轉頭看他，“……容公子？”
“為何忽然走得急了？”他問道，話音中含著幾分淡淡笑意。
他停了腳步，我亦隨之停下，仍是不敢抬頭看他。
“……”他的問話，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明明答一句“無事”便好了，可張了口，卻是頭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說不出。
“可以這樣喚你麼？”他輕聲問道。
“……什麼？”我怔問。
不知是否錯覺，他的呼吸似乎又近了一些。
“可喚你‘采薇’麼？”他道，說著極輕地笑了一聲，又補充道：“在隻有你我兩人時。”
怔愣之際抬眸，偏偏在這一片黯淡光線之間，那一雙淡茶瞳眸卻看得清晰。
與最初所見時已有所不同了麼……？似乎，真的，在那如若寒泉的清澄之間，多了一絲淡淡暖意。
“……好。”我點頭道。
“采薇若願意，也直喚我的名罷。”他又道，淺勾了唇角。
我一怔，未察覺時已點了點頭，“……好，容公子。”
夕國皇室為“融”姓，雖與“容”是同音……也不知“塵”會否是他的真名。不過，他能這麼說，自是覺著有些開心的。
不知為何他忽然輕笑一聲，笑得微彎了杏瞳，抬了右手輕拍了拍我的前額，一刹之際，他的眸中似閃過了一絲什麼，接著他卻忽然轉過身——
“走罷。”他道，話音中仍含著淡淡笑意。
我忽然意識到他適才為何而笑，我答話時雖說好卻仍稱他為容公子……臉頰有些微發燙，幸而此處光線昏暗，應不至於被他看見。
急急追上他的腳步，一道，向長廊盡頭走去。
過了轉角，未繞過影壁時便已見院內青竹叢外緣結了彩線，每隔十數步便懸一小燈籠。燈籠上有繪畫，隻是走過時一瞥，見其上所繪多是些文籍典故，畫風各異，但多清秀。或許，其中不少是善小公子所畫。
“……好漂亮。”我不禁歎道。
“洛水倒是盡心。”他輕聲道。
“這些，都是那位洛公子所布置？”
“想來是他。他這兩日閑著無事，便由著善兒差遣。”他道，輕歎了一聲，唇邊卻浮過一絲淡淡笑意。
臨著花苑的院子，簾幔半遮的敞軒內設了小桌筵席，到了時，善小公子已在桌邊坐著，葉笙和洛水則分站在善小公子的兩側。
待都入座後——洛水則是善小公子硬拉著才坐下的——
“這幾道菜都是南疆特色，尤其這一道釀寶珠梨【注】，平時根本吃不著。”善小公子說著盛了一勺，遞給我，笑入眸底。接著又為容塵盛了一勺，最後是自己，就在將要入口之時，在旁皺著眉的葉笙說話了：“小公子，少吃些。”
“……哦。”善小公子低聲應道，放下了手中的銀匙，歎了一聲，“平時總不能吃多了甜食，一年也隻能吃上這麼兩三次。好罷好罷。”
或許是因著他身上傷病的緣故，故不可多食甜膩。即使是今日因著節日的緣故，也隻吃了兩勺便是多了。
——“安姐姐快來！再不來，小線煙花可就沒啦！”善小公子笑說著向這裏揮手。
走出敞軒，走到了他身邊。洛水才搬來了一些煙火，便由著善小公子在外邊放煙花玩。
“好漂亮啊。”不由驚歎。
以前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小煙花，不僅色彩變化，連煙花的形狀也有四、五樣。
“葉大哥他幫著加了幾樣藥粉，顏色變化又多了許多，還有這樣燃著燃著就變了顏色的呢。”善小公子道，頓了頓，又是仰頭笑道：“我來寫字，安姐姐猜，好不好？”
“小公子寫的可是‘悅’字？”
“嗯！安姐姐好眼力！”他笑道，接著，壓低了語氣，說著避開洛水的方向，往這裏湊近了些，“其實，安姐姐不必如此客氣，和哥哥一樣叫我‘善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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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釀寶珠梨，雲南筵席菜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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