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61 更新時間：15-01-07 08:07
（續）（安采薇）
用過午膳之後，水音發現備著的藥物不夠了，便往藥房去取。她才離開不久，又聽得外間的腳步聲響，以為是水音她回來了，聽著又有些不對勁，待敲門聲響，來者出聲詢問，才發覺來者是葉笙。
“請進來罷。”我出聲道，起身走至外間，打開門。
站在門後的葉笙披著玄黑鬥篷，才將兜帽放下，抬手行禮道：“安夫人，不知現在可方便說話麼？”
我點點頭，側過身子，但他仍站在門口。
疑惑地抬頭看向他——
“安夫人，可有想去看望他？”他問道。
我嚇了一跳，“方便麼？他……醒了？”
“還未醒。現下也隻能隔著簾遠遠望一眼。”他道，“不過有了安夫人相助，狀況應該會有很大改善。”
“那便麻煩葉大人了。”我立即道，福身向他行了一禮。
待水音回來了，再換藥罷。難得葉笙他竟會主動過來詢問。回身取了琉璃燈盞，跟隨著他，往主屋走去。
推開大門，由一名黑衣侍者在最前領著，撩起層層紗帳，往屋子正中走去。
——屋子的正中果然放著一張木桌，桌上放著一塊兩寸見方的玄黑石頭。黑衣侍者將石頭轉了一圈，向後退回了一步。磚石地麵下發出輕微的聲響，桌子後方的地麵上出現了一處洞口，內裏向外透出淡黃的光線，照亮通往地下的石階。
“安夫人，請隨我來。”葉笙道，在黑衣侍者之前走入了地道中。
跟著走了進去，內裏很是寬敞，容得兩三人並行而過，每隔數步兩側便有石台，石台上油燈燃燒著，光線明亮。
走了大約一刻，再沿著石道盡頭的石梯向上走，走了大約有百步遠，到了一扇烏漆大門之前。葉笙抬手輕叩大門，很快大門向內打開——
白亮得刺眼的光線落入眼中，晃得眼底刺疼，眼睛閉了許久才緩了過來，睜開眼，快步走到已走出大門的葉笙身邊——
未想到大門之後，竟是一處素牆烏瓦的庭院，屋後老槐成蔭，清寒的空氣間隱約嗅得一絲清涼的藥香。
窗戶半掩著，內裏有人在輕聲說話，但隔了這一段距離，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他……就在裏邊？”
“嗯。”葉笙點點頭，轉身向那裏走去，輕推門走了進去。
我緊跟隨其後，走了進去。屋內桌櫃放滿了各樣的瓶瓶罐罐，但整理有序，兩名身著素白薄褂的黑衣侍者見有來者，停了手中動作，向葉笙躬身行禮。
“你們繼續罷。”葉笙道，接著轉向我，手指向內裏，“安夫人，他就在內裏歇息。”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隔著一道素白薄紗簾子，見著內裏的床榻上，他就躺在那裏，閉著雙眸，膚色仍是蒼白得幾近透明，但呼吸沉穩，眉間仍是如往常那般清冷平和。
在簾外靜站著，望了許久，直到身後傳來了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響，才回過神來，轉回身去——
這一看又嚇了一跳，摔碎在地上的瓷片間，足有一尺長的百足長蟲扭動著玄黑的身體向這裏迅疾爬來，忽然晃過一道銀光，匕首縱著將長蟲子劃為了兩半，刀刃斜插入木板之中，蟲足又蹬了好幾下才終於停止了動作。
將匕首擲出的，是葉笙。適才他的動作快得我根本沒來得及看清。
身著白褂的黑衣侍者連忙蹲下，手上戴著厚重的皮套，將蟲屍撿起放入了一隻壇中，動作迅速地收拾好了，才站起身轉向這裏，深深鞠躬，道：“葉大人，抱歉，適才瓶子晃得太厲害了，一時沒有抓緊。”
“安夫人沒事罷？”葉笙問。
我點點頭，示意他我沒事。適才確實是受了驚嚇，不過看那黑衣侍者自己也是受了很大的驚嚇，大概剛才那隻百足蟲子很是厲害……
“放入鐵櫃裏收好了。”葉笙轉向那黑衣侍者交代道，“明日在路上，怕是再靜不下來。”
視線轉望向內裏，躺在床榻上的他並未受影響，仍是閉眼睡著，呼吸平穩。
他還未醒來。到這裏看過了，便可放心了。再待下去，對守在這裏的醫者也隻會是打擾罷。
走回庭院之中，心下仍念著適才所見，忍不住問葉笙：“葉大人，那瓶子裏的蟲……是蠱蟲嗎？”
“……是。”葉笙點頭答道。
“是因為……接近了我的血，所以才會那樣嗎？”我又問。
“是。”葉笙答，“抱歉，讓安夫人受驚了。”
“……不會。”我搖搖頭。
那蠱蟲，不知是如何用於藥中，其中醫理又是如何……想不明白，不過，幸好適才他出手及時。
不覺間，走在身前的葉笙停下來腳步，我也跟著停了下來。
“葉大人？”
“安夫人，在下有事想請問。”他道。
“葉大人請說罷。”
“安夫人對我們的身份察覺了多少？”葉笙問道。
說話間，一陣輕寒的風拂過臉頰，夾著一絲清涼的藥香。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不安。該要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隻是猜測。”我答，“那一曲‘青蓮’舞，其實，還要早於任貴嬪，夕國曾有人……那‘青蓮’，最早是由夕國宮苑內宮人所編排。”
那人，是當時夕國的一位妃子，一位命途多舛的妃子。她雖曾先後誕下兩位龍嗣，後來卻為人下藥逼瘋，將自己的孩子折磨致死。最後，一把大火將一切燒盡。而活下來的另一位皇子，則在往雲國為質子不久之後為歹人所害。
那妃子……記得是被封為“蓮妃”……
也是這幾日才逐漸回想起，線索也才漸清晰，小時候曾聽蘭姨說過的話，在蘭蕙館聽館主說的那些，還有，後來的所見。
“關於‘青蓮’，其實安夫人已知曉了這麼多麼？”葉笙道，仰頭長歎了一聲，眉頭緊鎖，“可是從那位蘭蕙館主那裏聽說的？”
見我未答話，葉笙也隻是淡然笑了笑：“看來，那位蘭蕙館主可是厲害。”
“……館主是個很好的人。”我隻能如此答。
其實，並非是聽說了一個完整的故事，而不過是曾聽館主提起一些宮闈軼聞，又結合了先前蘭姨說過的隻言片語，以及後來的所見所聞，才大抵有了這樣的推測。
而會這青蓮舞的，當時並非隻有那位明妃娘娘，甚至編舞者也並非是她，應該是當時的蘭姨與另一名舞姬——另一名舞姬是誰，連館主大人也不知。也或者，那是她認為我所不應知曉的秘密。如今來看，那人，可能是白衣戲子蘇竹的母親，也可能是別的什麼人。
……而那位明妃娘娘，是“容”姓。
“那，阿塵他的身份，安夫人又知曉多少？”
仰頭，直視著他的目光，道：“有關蘭姨之事，采薇所知也就是這些了。而無關之事，采薇一概不知。”
“到如今了，還說是無關麼？”葉笙微笑問道，麵上仍是那樣溫和的笑意，原本覺著這樣溫和的笑意與溫唯雅十分相似，如今看來，這笑意卻掩去了其後的太多。
甚至比了總是冷著一張臉的容塵，更讓人心中生畏。
……不如說，反而是與世人皆稱溫潤清雅的毓王爺更為相似。
一路無話，沉默著走回了原先的庭院之中。
“明日一早便出發，請安夫人做好準備。”在離開之前，葉笙交代了一句，腳步匆匆離去。
問他究竟是去哪兒，他也未答。
回了右廂房，水音已候了許久，由她幫著換了藥，覺著困乏，便回榻小憩。到了晚膳時候才起來。
沐浴洗漱後回榻歇息，夜深寂靜，過了許久，卻仍是毫無困意。
不論是不甘，亦或是執意，似乎走到如今，觸碰了太多我所不該觸碰之事……而最初想要尋求解答的問題，到現在已失去了最初的意義。若是聽從蘭姨當年的交代，無風無浪，留居於蘭蕙館內……
終於睡著。夜裏似乎夢到了什麼，朦朧中醒來許多次，意識模糊著卻又記不住夢到什麼了，不久又即昏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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