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12 更新時間：15-01-05 08:04
（續）（安采薇）
“……救命之恩自是銘記於心。”我答道。更何況，還不止一次。
稍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隱瞞差點想要說出的話——此外，我也很是在意，他左手腕處的青蓮紋印到底意味著什麼。
雖然看樣子暫時還得不到答案。若能幫到他，或許，也能多從這裏知道一些什麼。
“你想幫他嗎？”靜默了片刻，他又道。我抬頭看向他，見他的神情柔和了幾分，不似之前那般冷淡的防備。
“嗯。”我點了點頭。
“他的狀況……雖說好轉了幾分，但仍在反複，”他道，一字一字說得緩慢而沉重，“但若安夫人願意借予一樣東西，最多半月便足夠。”
“要借什麼……？”
“如果能以安夫人的血為藥引，應可大為緩解。”他答道，眉頭仍緊蹙著，但語氣緩了幾分，多了誠懇，“此後安夫人若有需要，在下力所能及的，必全力以助。”
“……好。其實葉大人也不必……”我點點頭，想了想，今後要走的路，能得多一些人相助是最好，立即改口道：“確實有想請葉大人幫忙的事，對葉大人來說也並不難，不過之後再說吧。先救人要緊。”
他聞言鬆了一口氣，兩日來第一次又恢複了笑意溫和的神情，“請安夫人隨我來吧。”
說完他轉身向主屋的方向走去，我趕忙跟上他的腳步。
門向內推開，跨過門檻走到了內裏，裏邊迎上來的黑衣仆侍恭謹行了禮，在身後幫著關了門。
並未向紗帳圍繞的正中走去，而是拐向右側。
鼻間嗅到了微涼的空氣中浮動著一絲奇異腥甜的味道，不知是何藥的氣味，似曾相識。一直走到屋角，走在前麵的他才停下腳步。
“請安夫人稍等。”葉笙轉過身對我道，接著向被隔在櫃子之後的小隔間走去。
擱滿了瓶瓶罐罐的櫃子高及天花板，根本看不見牆。除此之外，櫃子前隻擺著一張長木桌與兩張圓凳，其上無半點落塵，擦拭得很是幹淨。
轉過頭，隔著重重紗帳向內望去，似乎並無床榻的影子，被重重紗帳圍繞在正中的反而看起來像是一張方桌。至於方桌上擺著什麼便看不清了。大抵容塵他並不在這裏……很可能，這裏隻是連通著另一個地方，而那裏才是他所在之地。
不一會兒，葉笙抱著一隻竹匣走了出來，開始從竹匣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開始調製某種藥水。
緊盯著他的動作，心中忽然就緊張了起來。
“血……要怎麼取？”我小聲問道。
“先用草烏散【1】，如此便不覺痛意，再行采血。”葉笙道，手中動作未停。
“……草烏散就不用了。”我搖頭道，“直接采血就好。”
“不用麼？”他抬起頭看過來，很是驚訝。
“草烏散怕是對我無用，除非……下很大的劑量，但後果可能不大好。”我道。
小時候，曾因此差點喪命。那時蘭姨並不在我的身邊，來的郎中見藥不起效便又接著下了很大的劑量，以至於我整整昏迷了十多日才醒來……大概與我的體質有關。
“……好。”他打量了我一會兒，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瓷藥瓶，將擺在桌上的瓶瓶罐罐收回了竹匣中，接著從中取出了一卷紗布，取了其中一塊四方的紗布放在竹匣上鋪平了。
“安夫人請坐罷，請將手臂擱在竹匣上，袖子卷過手肘。”他道。
如他所言在桌邊坐下了，卷了衣袖將手臂擱在了竹匣上。
“得罪了。”他道，說著，將我的手臂往一側拉了一些，用布條緊緊勒住了上臂。
接著他又從竹匣中取出了一隻石盒，打開了，寒氣冒出，內裏盛滿了冰塊，而一隻敞口瓷瓶埋在冰塊之中。接著他將石盒擱在了竹匣邊，露出竹匣之外的手臂正好在敞口瓷瓶之上。
疼痛感從上臂傳來，但相比看到他從刀鞘中抽出的鋒利匕首，還可以忍受……
“安夫人，得罪了。”葉笙道，說著舉過匕首，將鋒利的刀刃對準我枕在鋪開的紗布上的右臂，鋒利的刀刃劃過，還未感覺到疼痛，鮮紅的血液已從劃過的地方滲出，滑落在瓷瓶中。
——“葉大人。”外間有黑衣仆侍推門走入，向葉笙躬身行禮道。
“何事？”葉笙轉頭問。
“大人，洛水在外等候。”
“……好。”他點頭答，向我望了一眼，轉身向外走去。
傷口處傳來的疼痛感變得劇烈，疼得我忍不住呲牙。
這時我才忽然想起，我忘了問他此次大約需要多少血了……不過，應該不至於殞命的程度罷……他還說以後會幫忙……忽然覺得剛才他的話也很是可疑……
眼看著溫熱的血液不斷流出體外，身體覺著越來越涼，但也可能是心裏驚懼的緣故……不得不深吸一口氣，竭力保持清醒。如果隻是需要我的血……應該不至於一下就取盡，冬春之時禁狩禁伐，也是為了取之不竭，他們定是明白……
心中糾結了許久，終於聽聞有人走進的腳步聲，抬頭看去，見是葉笙快步回來了。他從一側的竹匣內取了一塊淡紫色的紗布出來抵在了傷口處——紗布應是提前浸了某種藥水，專門用於止血——血很快染紅了紗布，然而直到用了第三塊紗布，才未再次將整塊紗布染紅。
終於在清理之後仔細包紮了，這才鬆開了緊緊勒住上臂的布條。
“……好了？”我抬頭問道。聲音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身子很冷。感覺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是。多謝安夫人了。”他點點頭，將石盒蓋上。
“之後還需要麼？”我問。
“無法確定。不過，這幾日該是還不必。若是多了，對安夫人也很是不好。”
“無妨的，”我搖頭笑道，“能幫到他就好。”
從圓凳上站起來，頭腦中一陣強烈的暈眩，不得不用左手撐在桌上才勉強站住了。
“安夫人……請在此歇一會兒，我讓人扶安夫人回去。”
“……好。”
坐了一會兒，緩緩合上眼。不覺歇了許久，聽得有人聲，卻不是葉笙的。睜看眼，見是一名黑衣侍女向我走來，走至麵前，躬身行禮：“婢女水音，扶安夫人回房歇息。”
帶著南疆口音的聲音很是清靈可愛，和丁香倒是有些相似。仔細看的話，麵容亦是有幾分相似。
“好。麻煩你了。”我微笑道，在她的幫扶下站了起來，向外走去。
大門打開，夜間冰冷的空氣撲麵而來，夜空之中雲遮了繁星，光線黯淡，隻得由琉璃燈盞的光照亮前方的路。
仍是先前的右廂房，不過櫃子邊多了行李包裹，仔細留意了，一樣不少——大概是葉笙讓人幫著從館驛取來了。看來是不必再回去了……接下來的路若能得到葉笙他們的幫助，勝算會大很多罷。
還有些話想問，可惜太累了，由新來的水音服侍著簡單沐浴洗漱了，回了榻上，很快入眠。
這一夜睡得深沉無夢，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水音舉止很是恭謹周到，話也不多，倒是與丁香全然不同，不過每問話必會回答——也可能是葉笙的態度改變了的緣故，許多之前問了卻沒有回答的問題都得到了解答。
例如，此處府院，是歐鎮洛氏名下的房產，京城來的葉館主則是洛氏少主的座上賓客。院內仆侍所身著黑衣，翻起的衣角內裏繡著的紋樣，終於想起來是在哪裏見過了……是那時，在歐鎮，那個奇怪的居民區。
睡了許久，期間所用膳食亦是補氣血的，到了第二日，精力已恢複了不少。清晨時，有黑衣侍者來轉告了葉笙的消息，說是容公子的狀況已有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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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草烏散：元代著名外科醫家危亦林在所著《世醫得效方》中載有“草烏散”，用於整骨麻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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