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68 更新時間：15-01-26 13:13
（明蕭）
“北玄門宿衛被殺的原因，到底是什麼？真的隻是不幸遇上窮凶極惡的劫匪嗎？”
“不然呢？劫匪已伏法，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他是在旬休時被殺的，又不是值守北玄門時出的事。明蕭啊，你就別管沒用的事了。”寺卿大人最後抬頭看我說了一句，重又低下頭看卷宗。
知他不會再說什麼了，我也隻好先告辭。
夏夜悶熱，尤其在上半夜時，白晝時的熱氣還滯留著，街角賣涼茶的攤子尤為受歡迎，京兆府對這類攤子管得也鬆，一直到將近亥時，才陸續收攤。
從傍晚時走出大理寺，一直到現在，我已在街巷間閑走了兩個時辰。原本想去善生醫館找小笙，可走到了醫館附近，遠遠見他正和借住醫館的白淩夢姑娘說著話，轉念又一想，還是決定之後再去找他。也不能每有煩心事了便去叨擾他。
過了亥時，才決定往住處走回。走到街角，看著人去棚空的茶水攤子，忽然就想起一個細節，那個在城南某小巷口被歹人所害的北玄門宿衛，他的屍體在被人發現時，身上穿著一件棉絲混紡的長衫，以那件長衫的厚度，若是在下半夜涼了的時候還是合適的。但依照仵作的推斷，他的死亡時間應是在前一日的亥時以前。
——而那天夜裏，城內一直到下半夜才稍稍涼快了一些。要麼他是在城外遇害，因為城外總比城內涼上一些，要麼就是在他死之前，有什麼異狀導致他必須多添衣衫。
回了住處，一夜無好眠，一大早便趕到了大理寺，卻還是沒來得及。那歹人原是從異域而來，族內有火葬習俗，他的家人在他行刑後收斂屍體，已於昨日一把火將屍體燒為灰燼了。
我隻能設法取得了一些骨灰，立即趕往善生醫館，找到了正將出門的小笙。他見我行色頗急，暫先留了下來，幫著我驗了一下那骨灰。
“應該是中毒了。”在忙碌了將近一個下午之後，小笙告訴我道。
“驗得出是哪種毒嗎？”我問。
“我隻能說不是尋常毒藥，大理寺仵作沒有查出來也是正常。但依性質，此毒惡寒，或許是從北夕而來。”小笙道，皺著眉頭，一臉嚴肅，“不過這也隻是猜測。剩下還要查些什麼線索，就得靠明寺丞你了。”
“確定是北夕來的毒藥麼？”我問，思索著此前看過關於這位北玄門宿衛的資料，似乎並沒有與北夕有直接關聯的地方……
“這不確定。”小笙道，“我隻能明確說，這毒藥性質惡寒。但究竟是從何而來，我無法判斷。”
“好罷，小笙，多謝你了。”我道，準備告辭。
在即將走出院子時，他忽然叫住了我，“明蕭，有個地方，你或許可以去查查看。”
“哪裏？”我問。
“城南興舍坊。”小笙道。
“你是說那裏的地下賭場？”
“賭場之下，還有一層，那裏偶爾會有些珍奇藥材買賣。”小笙回道，輕笑了笑，“不過，要進去很難。”
不必他說，我也能想象到會有多難。那是竟然連大理寺都不知道的地方，至少身為寺丞的我是不知道的。
“小笙可有什麼辦法嗎？”我問，眼下還是隻能想到向他求助是最便捷的辦法了。他既然去過，那必定是有辦法的。
“怎麼辦？你又要欠我一個人情了。”小笙笑著道，說著回屋內取了一隻小小的四方黑匣子出來。
“還有，你最好化裝了再去。”小笙貼在我耳邊最後小聲交代了一句，接著站回院門內，目送我離開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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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采薇）
清晨，東麵，火燒雲一片赤紅。連附在草葉上的露珠，映過朝霞，也是透著赤紅。
無法控製，又想起那日的旭日朝霞，染紅了天際，紅得像是要滲出血來。而他從屋簷上向後倒去，身體向下墜落，被鮮血染紅的衣袂翻飛，數道銀光迅速向他襲去——
似乎已在夜深時的睡夢中無數次夢回那時的情景，然後，一瞬驚醒。心髒發了瘋似的跳動著，傳來陣陣悸痛，呼吸之間，肺腑、四肢百骸都為寒冷所填塞，就像是墜入了冰淵，沉入寒冷的淵底。
從洛館通向外界的密道機關不知何時壞了，找不出人為破壞的痕跡，但就是無法開啟。或許是天意如此，或許是穆離故意所為，總之再次回到京城毓王府之後，我再無法偷溜出府了。也就無法聯係上葉笙，詢問後來到底如何了。
不過，他是他們所奉之主，若是他出了什麼事，作為罪魁禍首的我，必會遭到某種報複罷……？所以，在任何事發生之前，應該都說明他後來還是無事的罷……？
——“安側妃？”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溫柔的女音。
手中動作停了一瞬，很快回神，轉身向不知何時走到身後的女子行禮，“采薇見過王妃娘娘。”
“安側妃這是在采收朝露？”她微笑著問。
“隻是偶爾興起。”我道。
其實手中持著的瓶子已空了許久了，今日一早來到院子裏，原是為了舒散心情，未想王妃她今日竟會親自登門。
將她迎入廳內，丁香匆匆忙忙跑去燒水。待熱水來了，才新燙了一壺茶，呈遞給她。
“寒舍鄙陋，不堪招待。”我一邊道。
“倒不至於，是我來得太突兀了。”她接過茶盞，抿了一小口，“不過，安側妃所泡的這一壺清茶，當年在青蕪，可是千金難求。”
“蒙王妃謬讚。”我垂首答。
其實說是千金難求還遠不至於，蘭蕙館內臥虎藏龍，其中茶藝一項遠在我之上者，已有眾多。但王妃她的介懷，還遠不止於此。
“取出來罷。”她忽然轉頭向跟隨身後的細珠吩咐道。
這時我才注意到細珠手中捧著一隻布袋，接著從布袋中取出了一隻風箏，邊角有所破損，紙麵上，繪有大漠圖景。
“這風箏是你畫的罷？”她問。
我點點頭，接過了那一隻風箏。
“我清晨起來，才到後花園，就見著樹上掛著風箏。尋思著昨日風並不甚大，應該不是附近府院孩童所放。”她接著道，“想來想去，王府上菱妃她可不會做這些小玩意，那便應是你畫的了。”
“這畫的大漠落日孤煙，甚是傳神。”
“多謝王妃誇讚。”
她先是微笑著，忽然神情一肅，道：“王爺帶你隨軍，這在朝中引起不小的爭議。”
“……這本非妾本願。”我答。
“我來也不是想多說什麼，”她道，“隻是，多謝了，這一路有你照料王爺。”
“不說後來，我，還是很喜歡你的。”在臨出院門時，她忽然回過身道，微笑著，笑容恬靜，“如果不是後來在這王府才再次見到你……說來，你可能不記得了，在青蕪城時，我們曾見過的。”
“……見過？”
“那一年，隨母親回南方省親，路過青蕪，正是春分。”她道，“青蕪城每年春分都有花節對吧？與別處不同，很是特別。”
心底泛過些微波瀾。聽她說起，我才模糊想起，那時在橋邊，確實曾見過一個花衣弄蝶的漂亮小姐姐。
——那時，還以為是見到了仙女下凡。
除了蘭姨之外，那是第二個……
原來，那時就見過，後來嫁給毓王穆離為王妃的周氏。
“總覺得，你和他很像，都有些任性。”她輕聲道，說罷，眸光轉向北麵望去，“他的事，你應是多少知道罷？”
“王妃指的是什麼……？”
“他誌向所在。”她道，轉身淡淡一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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