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4 更新時間:15-01-27 14:59
(明蕭)
——“明蕭,請暫留步。”身後傳來少卿大人的聲音。
我停下腳步,轉回身,“少卿大人有何事吩咐?”
“你適才說從骨灰內驗出異毒了?又是拜托那位葉笙朋友?”少卿大人問。
“是,就是這種毒,屬下昨日才從……京城南興舍坊的黑市上買到。”
“你還去那裏了?”他抬眸問道,重重放下了手中茶盞。
“是。少卿大人知道那裏?”我如實回答。雖說原來他知道那個隱匿如此之深的地方,我不至於太驚訝,隻是又覺佩服得五體投地。
“嗯。”他輕點了下頭,蹙著眉,又道:“你去那裏,用了什麼法子?記得化裝了嗎?”
“化了。小笙他借了我一支五百年的老人參,作為敲門禮,好像剛好夠。”我點頭答,有些驚訝他語氣中少見地透出一絲焦急。
“過猶不及,如此最好。那位葉笙朋友很聰明。若是一下就帶去極貴重的東西,隻怕是會被人盯上。”少卿大人道,語氣中帶了幾許讚許,但不知為何眉頭仍輕蹙著。
“少卿大人,還有何不妥嗎?”我問。
“……沒什麼,隻是忽然意識到錯過了午時,東市那邊新近從南方遠道而來的茶又搶不著了,心裏有些難過。”少卿大人道,說著的時候是一本正經的難過模樣。
但反而是這樣,讓人察覺到他其實是故意岔開了話題。
“對了,你來,本來是想讓寺裏批準你讓仵作拿這奇寒毒藥做實驗吧?”少卿大人問,麵上又變回淡笑著的表情了,“距離秋後還有幾個月,十惡不赦之徒,大理寺還是關著不少——”
“——少卿大人,屬下隻須以禽畜之類的就可以了。”
他看著我,輕笑了一聲,“好罷,依你的。不過反正距離秋後也不遠了,你若需要,不必告知我,拿我令牌直接去就好。”
“……好,多謝少卿大人。”我躬身行禮,告辭了,立即去找仵作。
他之前給我的令牌,我隨時都帶在身上。那塊應急令牌是為了預防突發情況,到目前為止,都還未用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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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安采薇)
夏日,入夜許久,微風才含了一絲涼意。坐在廊下,靜望著樹下水渠旁的流螢飛舞,星星點點,劃過瑩綠的痕跡,終究縈繞糾纏。
還在青蕪城時,曾經與他並肩而立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
那時,為何會覺著站在身邊的那個人就是良人呢?京城關於他和王妃的傳聞佳話,還有後來他再次迎娶側妃青菱,引得京城非議眾多,這些事,那時的我明明都是知道的。
什麼飛蛾撲火,看似壯烈淒美,之後又如何呢?還不如這些恣肆飛舞的螢火蟲,縱是壽命也長不上多少,但至少活得還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夫人要捉螢火蟲麼?”丁香走到近旁問。
“……不必了。”我搖頭道,“還是看它們就這樣自由自在地飛著就好。”
靜坐著,視線不小心瞥到地上,地上不知何時地上多了一個影子。不知何時他就站在了身後。
我不動,他亦是不動。就那麼靜靜站著,一言不發。
——“王爺,這麼晚了不知是有何事?”我站起身,轉身福身行禮道。
隻聽他輕哼了一聲,接著才道:“近來想出去了?”
他忽然來這裏,忽然問這麼一句,是因何緣故?早上那繪有大漠之景的風箏,也被他看到了嗎……?
隻是語氣仍是那樣的冰冷,無所起伏。就這樣的一句,算是警告嗎?
“是。”我答。
“兩個月後,禦林苑秋狩,你隨往。”他忽然說了一句。
我愕然抬頭,隻來得及看到他側轉過身的側影。後來才知,他眉間時常是如此輕蹙著的,煩憂之事永遠是那樣的多,即使是微笑著,眸底深處也是毫無波瀾,也讓人捉摸不透。
也不必我回答“是”或是拒絕了,他留下一道命令,接著離去。
樹下水渠邊的螢火蟲仍在飛舞盤繞。我最後望了一眼,轉身,走回屋內。丁香大約是見我麵露不悅,在旁小聲解釋著是毓王爺來了,讓她們不要通報,直接就走了進來。
走回屋內,也無半點興致再看書寫字了,沐浴後就躺回了榻上。席子微溫,並不清涼,縱是身上穿了最輕薄的衫子,也還是覺著悶熱,更是無法入眠。
回想今日穆離和王妃兩人竟到到了洛館,思索著,忽然就想起了上次見到的另一個“安重嶺”,調入禁衛軍的是他,而並非之前那個。相比於之前那個脾性暴虐、很顯然容易壞事的安重嶺,這一個“安重嶺”,應是作為穆離他的內應安插在禁衛軍中。但近來都未聽聞有什麼相關的動靜,甚至前一段時間京城中莫名其妙忽然又起的雙子流言也漸漸平息,京中氣氛一片祥和平安。
不過,這看起來的風平浪靜,其下醞釀著的,大約將是一場更大的風暴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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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淩夢)
是小憂急匆匆地走進來,看到我時目光一亮,立即就跑了上來,邊跑邊道:“先生常誇白姑娘聰慧,替一下先生應是可以。”
“‘替’?”我很驚訝,但耐不住被小憂他拉著就往外走。
不管怎樣,我大致明白了情況緊急,也就順從地跟著他往外走,上了等候在後門外的馬車。
醫館的一些病人,並不欲人知其病,從後門繞僻靜小道走也是正常。馬車最終出了城,漸漸駛入一座農莊,在一座莊院後停下。
“先生不知到底去了哪裏,還沒回來,小憂都急死了,隻要請白姑娘幫忙。”小雨道,在前引路,腳步匆匆。
我跟著到了院內,一處偏院內的小廂房。榻上躺著一個戴著半麵銀質麵具的少年,呼吸時而急促,時而緩弱,脈搏尤為異常。
——像是是中了寒毒之狀,可以針法暫緩。
曾在醫館時偶然在葉公子那裏瞧見過一次,多問了幾句,葉公子便教了一些。而眼下已來不及再讓人去尋葉公子。
正想從隨身帶的藥匣中取出平時所用的銀針,一旁已有人捧上了一隻朱漆木盤,覆蓋著的白紗布上躺著十數支大小不一的銀針。
“白姑娘,銀針已備好了。”不知何時跟隨在旁的一位老婦人道。
“……多謝。”我道,從中挑選了幾支較為合適的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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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撥動最後一個音,複歸安靜。
恍然間回神,才發覺身後站了一人。
“……葉公子。”我垂首道。
“白姑娘這一曲,在下從未聽過,不過,聽得出空穀清幽之意,甚美。”
“多謝葉公子。淩夢適才在藥室內待得有些悶了,這才出來略作透氣。見此有琴,無心便試了一曲,還望公子勿怪。”我道。適才確是悶得有些暈了,竟未多想,借他之琴,隨興彈奏了一曲。未想他今夜歸來。
“無妨。”他微笑道,“琴好,亦須得佳人妙手方才奏得仙樂佳音,在下能得聞白姑娘一曲,已是三生有幸。”
“淩夢何敢,承蒙謬讚。”
“琴音清樂,似又有些太過清寂。”他道。
我原以為自己彈奏時心境已是平靜清淨,未想指尖彈撥,竟仍有哀傷之意流露。
……或許,也是他能聽出來罷。
“夜涼露重,不若先回室內?”他道。
我輕點頭應道,跟在他身邊,又回到了藥室。他放下手中竹匣,打開了,接著在三麵高及屋頂的成千上白的小抽屜間迅速將相應的藥材取出,放入竹匣中。對所有藥材的所在位,他早已爛熟,甚至不必多花費半個多餘的動作。
“……葉公子在收拾行囊?”我問。
“隻是稍作整理。”他微笑著答道,“雖說在下素喜遠遊,隨身並不帶太多行囊。”
“所以……”我困惑於他話中之意,並非整理行囊,但這與是否遠遊無關……言下之意,也就是說,他還是要離開?
“所以,這些都並不帶走嗎?”
他靜默未答,隻是仍微笑著。
“葉公子此番遠行,將會離京很久麼?”
“歸期不定。”他道,溫和地微笑著,“善生醫館得勞煩你們照料了。”
“白姑娘,記得按時服藥。蠱毒雖去,調理仍須。”他在離去之前輕聲叮囑,淡淡的笑,溫若薰風。
芳草叢間,夜露寒涼,沾濕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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