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82 更新時間：15-01-27 22:38
（安采薇）
馬車忽然停住，候在原地。前方傳來於此處暫歇的命令，行進之中的龐大隊伍停在了樺樹林中。
撩開窗簾向外望了一眼，入目盡是金黃，秋意已濃。
此番，從皇親貴族到公侯將相，皆隨往京城西北的禦林苑參加秋狩。去歲因今上身子不適的緣故並未舉辦，而今歲又尤其與往年不同，規模更為盛大隆重，隨往護衛的禁軍似乎也比前幾年我所曾見過那一次的要多上一倍。
毓王妃周氏與側妃青菱皆未隨往。前者因抱恙而留守王府，後者竟也難得因抱恙被迫留守靜歇。不過，就算是這樣，其實穆離他大可不必改為帶我前往——雖說西征大捷，而當時軍中將領佩服他的謀略膽識，但畢竟朝野之中尚有許多人詬病他當時帶了側妃隨軍西征。
“夫人，您要下車走走麼？”丁香問。
“在窗邊坐著也是一樣的。”我搖頭道，將側窗簾稍微撩起一個小腳，固定住了。
免得下了車，萬一遇見穆離。
因馬車停下來的位置正好在一條小溪的這一邊，反而與前邊的隊伍距離遠了。想來穆離閑得無事走過來的可能性不大。
順著風向，從後邊傳來隨隊官員的閑聊。
“……我也想要那樣的閑差啊，又請了個長假，真不知道這一次又要多久才能回來。”
“他要是不回來了，太醫署也不會付給他薪俸嘛，兩不相欠。”
“話也不是這麼說啊，他這是越來越大膽了。他替太醫署尋回來的那些藥好是很好，但好歹他也要有點太醫的自覺……”
……
後方緊跟著的原來是太醫們所乘坐的馬車，距離較近，又兼風向正好，他們閑聊的話基本都能聽清。而他們所說的那一位行事特別的太醫，聽起來，應該就是葉笙了。聽他們這樣說，葉笙他是再次告假遠行了……他在走前還來得及向太醫署告假，也即，並未發生十萬火急必須立即趕赴的事情，而是仍保持著之前的平穩步調。
但心底總有預感，這一次，他或許不知何時會回來了……像容塵他之前說的，無法預知，很可能就不會再見。在異國他鄉蟄伏多年，或許這一次，是真的要回去正式發動那一場顛覆的戰爭了。
但至少，目前還未聽說夕國那裏再有任何重大事件發生，至少有形的硝煙尚未起。
……也不知淩夢怎樣了。葉笙回了京城，她身上的蠱毒定已除淨。隻是，葉笙他又一次離京遠行。
過了芸湖，又行了小半日，到達禦林苑是在傍晚時候了，故而當日並無活動，眾人歇整。禦林苑所辦的洗塵宴，也隻聖上與幾位皇子。
穆離並未過來，我也不知其他皇子是否攜眷，隻是樂得又享了一日清靜。
到了晚間，我才發覺原來穆離與我晚間是在一間帳中歇息。為免尷尬，我早早洗漱了便上榻歇息，再次醒來時，身邊仍是空著的，不過手摸上去時還能感覺一些餘溫，大約是才離開不久。
第一日，至少相安無事地過去了。
第二日的清晨，在正式秋狩之前先設了一場射藝競逐。隨眾貴婦來到了觀看席就坐。
鳴鑼過後，無人自告奮勇上前，眼看著眾人目光所向的梁王就將起身——
“毓王，你來！”聖上卻忽然轉向穆離道。
隔著簾遠望著，隻見他愣了一下，立即離席，向上行禮：“是，兒臣遵父皇命。”
接著他走上前，彎腰拾起靠在柱子邊的弓，取過箭簍裏的一支利箭，雙手端好了，慢慢調整好姿勢，一箭射出——
箭靶在五十步外，這一箭僅中紅心外緣，距離紅心尚有一寸餘。陪同觀看的貴族大臣們一片叫好，偷著向上瞄了一眼，見聖上至少也是微笑著的，雖不至於喜悅讚賞有加，倒也還不至於失望。唯獨坐在一側的梁王，端著雙臂，高揚著頭，似笑非笑。
“兒臣獻醜了。”穆離他放下弓箭，側轉回身對上行禮道。
“好。接下來誰來？”聖上笑著道。
接下來自然是輪到了梁王，場上應也無人敢搶他的先。
迅速發出的一箭正中紅心，入木三分，直將箭靶射穿。從梁王拾起弓搭上箭，到箭離弦而出，不過一眨眼之間。
四麵喝彩聲起，久久不絕。
梁王一手仍握著弓，側轉回身，向上行禮，又向穆離道：“承讓了。”
語氣甚是高傲。
“很好。”聖上笑著讚道。
“父皇，兒臣可再射得更遠，並且一箭並穿！”梁王再次躬身向上請道。
隔了片刻，才聽到聖上說話：“行罷，你且試試。”
“小王獻醜了！”梁王道，轉身走回了原來射箭的位置。
立即有侍衛將原先的箭靶撤下，接著在更遠處抬上了兩麵箭靶，兩靶相距一丈有餘。
“那箭靶是今上還為皇子時所射，一箭並穿！不知梁王今日……”
前邊傳來年紀較長的貴婦們的小聲議論。我聽著才明白了這其中典故，對聖上為何要將象征自己當年榮耀的箭靶取出來，心底隻覺得有些不安。
梁王勇武，自是不得虛名，百步之外，這一箭直穿過兩麵箭靶，直直插進後方的樹幹上，侍衛上前拔了一會兒才將之拔了下來，上呈給聖上。
那兩麵已有年代的箭靶上又多出了一個空洞。或許是我想多了的緣故，遠遠望著，隻覺那空洞觸目驚心。
“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梁王的功夫又見大長進！”聖上拍手笑讚道，“賞！加賜百金！”
接著是眾臣向梁王道賀，包括穆離也起身向他道賀，梁王在禦前一一受了。
待梁王重新入座後，未想到坐在上首末位的敏王站了起來，向上請求一試。
此舉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尤其他又在梁王之後，大家原以為一時無人敢上場了，包括聖上本人在內。
“……好，你試試。”聖上最終說道。
受先前傅貴妃與申太傅的事件影響，敏王在朝中人望直線下降。今日見聖上麵對他的神情語氣，卻是未見半點厭惡之情，反而聽著像是真的在為他擔心。
“兒臣近來多加習學鍛煉，不過小有進步，鬥膽獻醜，還望父皇見諒。”
敏王說著再次向上行禮，舉止語氣與那日在街上遇見他時的狂傲模樣完全不同，甚是謙恭有禮，完全兩樣的麵孔。
聖上接著讓人重又將五十步外的箭靶立起。敏王再次向上行禮稱謝。
接著他走至柱後，拾起弓，搭上箭，深吸一口氣，穩住身形，一箭發出——正中紅心。
眾臣幾乎無人大聲喝彩，反而是聖上先鼓掌說好，眾人才跟著鼓掌。
敏王這一箭，雖無梁王神勇、技藝驚人，但到底還是比穆離所射之箭還要準上寸餘。
“加賞百金！”聖上在上笑道。
敏王稱謝，眾臣道賀，穆離亦再次離席稱賀，眾人之中唯獨梁王仍坐在原位，隻潦草拍了拍手，似笑非笑地睨視著敏王。
接下來再無人自請上場，聖上親自點名了兩位將軍，皆可在百步之外射中箭靶，但都未如梁王那般可以直穿透而過，但聖上依舊有所加賞，雖賞賜遠不及百金。
接下來是禦林苑所安排的一場異獸表演，有些南洋而來的珍奇異獸，甚為罕見。聖上大悅，加賞甚多。
表演結束，便是到了午膳時候。這一場大型筵席持續一個多時辰，在將結束之時天空中忽然開始墜下雨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雨勢迅速變大，不得不全部回帳中暫歇。
這一場秋雨竟是來勢洶洶，很快便是傾盆之勢，以至於原定午後進行的第一場小型秋狩暫停，隻剩了第二日將持續一整日的狩獵。
回了帳中歇息。所幸穆離未歸，我也樂得一個人在帳子裏，聽著雨點接連不斷重重砸在帳子上，一麵思索著是否拉住丁香給她講一個異聞故事。
忽然外間傳來人聲喧沸，將窗稍打開了一些向外看，看見來時方向的樹林中有大隊人馬，火把光線交相晃動，隔著雨幕看不清晰，但能肯定的是應該出了一件什麼不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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