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35 更新時間：14-06-14 18:41
03。雨世。
此地本不是江南，可雨還是下個不停。
“愣著幹嘛？！還不趕快把這惡心人的東西扔掉？！！！”江素娥吩咐著，下人們便趕忙連聲諾諾著用鏟子鏟走了小吱的屍體。
“真是些沒用的東西…”江素娥在椅子上坐下，見佑泉沒有動作，歎了口氣自己倒上了一杯茶，輕抿一口又放下了。她眼瞧著還開著的半扇門，反常地沒叫佑泉去關上。門外滴水觀音的葉子被雨打得一顫一顫的——本是該避著雨養的植物，這回可真是下人疏忽，忘了移進室內——江素娥還是發著呆，沒有注意。
“泉兒的病…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好…”清脆的雨聲，飄飄地纏繞著江素娥的話。屋內有茶香嫋娜。
佑泉低垂著頭，牙咬著下唇緊閉著雙眼不讓眼淚流出來。
江素娥回了神，接著說：“你照顧泉兒也有些日子了…”
“放開我！小吱！你們還我小吱！把小吱還給我！…”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得後園裏一陣擾人的喧囂。
佑泉聽出是雲寒的聲音，不禁一震，隨即拔腿就要向那邊去。
“程佑泉！”江素娥喊了出來。
佑泉已經不知道他胸中湧動著的情緒是什麼了，他努力地憋住眼淚，可回身去道了聲“娘”後還是有水珠順臉滑落。
江素娥看到他這副樣子，內心一驚，流轉著眼波像是在猜測什麼，末了，她卻什麼也沒說，站起身到牆角箱子裏取出一把傘，到門外撐起便走了出去。
而在她身後，沒有多久，佑泉也急忙轉身去追。
“二少爺！二少爺你不能下去啊！…”後園裏，暴雨中，一幹人等急急地拉著情緒衝動的雲寒。
江素娥這才明了——原來是那些下人為了方便，把那老鼠扔到了後園的一口枯井裏——可程雲寒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皺眉：“呦…我瞧著是哪家的狗叫呢…感情是二少爺啊…嘖嘖，瞧瞧，這衣服濕的…幹嘛呢這是？”
“還給我！小吱是我送給弟弟的！你們這群混蛋！”
“你罵誰呢？！！！”江素娥一聽雲寒這麼說，大姨太的架子也不顧及了，沒撐傘的右手往腰上一插，活脫脫一個潑婦罵街的形象。
佑泉到的時候，一眼就看見被人拉著卻還拚命掙紮的雲寒。
——他渾身濕透，一縷縷黑發緊貼在額頭上，滿臉是水——或者還有混在一起分不清的淚——他大喊著，叫嚷著，在滂沱的大雨中。衣服在撕扯中破爛不堪，有皮膚裸露在寒冷的空氣中，雨水撿了便宜一遍遍洗刷他的胸膛。
忽然，他看見了佑泉，眼神一亮：“弟弟！”
江素娥卻迅速地將身子擋在兩人之間：“你瞎叫什麼？！！嗬！你竟然送了一隻又髒又臭的耗子給他？！！當真是垃圾堆出來的東西！你不知道他最怕耗子了！你以為我們大戶人家的少爺都和你一樣？！叫你一聲少爺都是抬舉你！！我就跟你明說了吧，這耗子是佑泉讓下人們弄死的！你少自以為是了！佑泉會接受你一個窮鬼的東西？！”
原本大吵大叫的雲寒，聽了她的話一下子震住了，方才還因為看到佑泉而亮起的雙眸，瞬間墨色四溢：“你…不可能…這不是真的！這絕對不是真的！！你在瞎說什麼呀…弟弟…弟弟他…他明明…明明也那麼喜歡小吱的…他已經不怕它了啊…”
“怎麼不可能？！佑泉！”江素娥將佑泉拉到前麵，“你自己說！是不是你讓他們弄死了這隻耗子？！”
程雲寒雙臂都被人緊緊地拎著，此刻，他定定地看著佑泉，眼裏還有不放棄的希冀。
——弟弟，一定不是你，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
見佑泉呆愣著不說話，江素娥一把重拍了一下他，命令道：“說！”
雨越下越大，佑泉的臉上也全是水漬，朦朧的雙眼漸漸看不清雲寒的樣子，可他知道頭頂上江素娥越來越冷的眼神。
“是…是我…讓他們做的…”
雲寒感到雙腿忽然一陣無力，“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寒兒！！！”見雲寒長時間沒有回房便急忙出來找的李瑤奔至後園。
“走！”江素娥懶得再說一個字，拉著佑泉就往回走，那些下人們也退了下去。
李瑤痛苦地抱緊身體冰冷又僵硬的雲寒，心疼不已又無可奈何，眼淚止不住地流。
雲寒呆坐著，眼神就像一潭死水，緊盯著佑泉離開的背影。他的雙手都摳進了泥裏，仿佛用盡了全部的氣力，可卻感覺不到丁點的疼痛。忽的，他低下頭，像是再也撐不住，緊咬著牙，原本英俊的眉毛也皺了起來，他隻覺得胸口不對勁，每一次呼吸都會要了他的命，他便又大張著口，可卻嗆了一口雨水，分外的鹹澀。
——你騙我…你騙我…你在騙我的對不對？你轉過頭看看我啊！哪管一眼也好…至少別像現在這樣讓我覺得你是真的嫌棄我！至少…別像現在這樣將我們之間身份的差別擺明得這麼明顯…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傷人…
佑泉覺察的到那冰冷的目光，他多想轉過身大聲地喊出真相，告訴他一切。可風突然吹得猛起來，直推著他朝前走，再沒回頭。
“嘩…”千萬根雨針狠狠地紮進大地，紮進樹木粗壯的軀幹，紮進人們的心裏。
斜風。亂雲。雨世。
——————
令佑泉驚訝的是江素娥回去後並沒有責罰他，反而一句話也沒說就讓他回房休息了——當然也沒有多關心他幾句，不過佑泉已經很知足了。
天黑得很快。丁丁漏水斷人腸。
佑泉的屋裏還有燈光，此刻他正躺在床上不能寐，腦海裏全是當雲寒聽到自己開口承認時的樣子。
——他本是一直笑著的活潑孩子，那樣狼狽不堪，還是自己第一次見到。
每回想一次，佑泉的心就好像被扔進了油鍋裏，煎熬不已。
室外，雨勢終於小了起來。
“吱呀…”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佑泉打開門，走了出去。
庭下積水空明，他漫不經心地走著，也不管鞋上沾了汙漬。
本是沒有目的的散步，可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後園。
夜色不濃不淡，月色正好，蒙蒙細雨。園中景色還是可以看清的。
突然，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程雲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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