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72 更新時間：13-12-18 20:08
如果能與你一起被追殺到天涯海角，那麼即便是死亡也分不離。
（一）
耳邊呼呼作響的風將驚慌展現的淋漓盡致，餘光看到的東西正在不停地倒退變化，深黑色的天空上一顆星星都沒有，平靜的隻有無止境的黑，月亮的光輝早就不知道散到哪裏去了。
“再堅持一下，我們很快就能甩掉他們了。”米列回過頭看著正在喘氣的爾生，聲音裏充滿了害怕，鼓勵，急迫。
身後腳步聲的臨近，四周呼呼作響的風，根本沒有體力繼續奔跑的兩個人再次咬咬牙站了起來往前跑去。
“我看到他們了！快點上！”後麵人的聲音也有些疲憊，但看到他們兩人的時候頓時振奮了，這一聲，讓後麵的人精神又飽滿起來，可卻讓前麵的人越來越慢。
“你覺得你逃得過嗎？”還是那麼熟悉的聲音現在卻如同死神一般可怕。
他們終於被包圍了。
四周都是他的人，而自己哪裏還有作戰的力氣？
“裏彌，放過我們。”米列將已經癱坐在地上輕掐著自己脖子拚命喘氣的爾生護在懷裏，抬頭看著坐在馬上一臉冰冷的裏彌，有些卑微的懇求道。
“當初，你怎麼不放過我。”裏彌冷笑一聲，“當初，你怎麼就沒想過。”
米列沉默了半響，“是我不對，但是你也知道我做定的事情就不會更改。”
“是啊，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裏彌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的眼角裏盛滿了疲倦，他對這個男人厭倦了，追殺他兩天，如今真的要下手卻發現手心已經滲出了不少的汗。
殺了他們，你就不用在累了，你可以繼續過著自己的生活，你可以不受心理和感情的折磨，你不用半夜被噩夢所驚醒，一切都會因為他的死而結束。
可他怎麼麵對麵前這兩人，一個是自己所愛之人，一個是自己的情敵。他的姿勢多麼的可笑啊，緊緊地擁著懷裏的那個人卻忘記同時身在局內的他。他隻想著他的爾生，所以在生死麵前，他毅然的用懇求的語氣向自己求饒。
放過我們吧。
“動手。”他沉默了許久，終於將嗓子裏那啞啞的正在顫抖的聲音咽了下去，恢複到之前的冷漠，是的，這樣才是他裏彌，才是那個無堅不摧誰都不怕的裏彌。
“裏彌！”他看見米列眼中的不可思議與黯然。
“動手！”裏彌朝著包圍著他們的人大吼一聲，手攥成了一個拳頭，死命的捏著，就算現在再怎麼混亂，他都能聽見他骨節“哢哢”作響的聲音。
“不許碰他！”米列撐著地麵站了起來，一拳砸向靠近爾生的人，隨後腿一橫，將身邊的人都掃開，為自己和爾生騰出一塊地。
“你以為你還有多少力氣可以掙紮？”裏彌慢悠悠的看著那個保護著自己愛人的米列，語氣中有些不屑，他的目光轉向爾生，心像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他什麼時候，可以拋棄這個男人跟著自己回去，對著自己說喜歡。
跑了兩天，沒有吃多少東西的米列終究敗下陣來，應付對手的力氣越來越小，動作越來越遲緩。
“放開他！裏彌！放開他！你快叫你的人放開他啊！”米列被身邊的人往後拖去，而另一邊的人則將倒在地上的爾生往另一邊拉去。
裏彌跳下馬，走到米列的麵前，抬起米列的下巴，“放開他？”
“放開他，我什麼都做。”米列被迫看向裏彌，那雙一直對爾生帶笑的眼眸裏此刻滿是害怕失去的眼神，蒙上了一層水霧更想讓人欺負。
“什麼都做，你就是這樣保護爾生的嗎？你不是很厲害嗎，不是可以進入我的地盤毀了我那麼多人還順利離開的嗎？你不是高傲不可一世嗎？你不是自信的無人能比嗎？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不是很厲害嗎？！怎麼，現在為了他，為了他做什麼都可以了嗎？”裏彌眼眸裏的狠厲被米列清清楚楚的看見，裏彌咬牙切齒的模樣刻在了米列的眼眸裏。
“殺了我，放過他。”
“你知道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嗎？”裏彌閉上了眼睛，平複下了呼吸，睜開眼睛，“把他給我帶過來。”
米列看著爾生被粗暴的推到裏彌的麵前，那副沒有生機的樣子完全不像他認識的爾生，他認識的爾生活潑，可愛，會對著自己撒嬌，會為了自己的目標努力奮鬥，會在自己低穀難過的時候無聲的陪伴自己，他的爾生，那才是他的爾生。
而不是現在這樣，任人擺布，沒有任何思想。
裏彌從懷裏掏出一個瓶子，拔出瓶塞倒出幾顆藥掰開爾生的嘴，塞了進去。
“裏彌！你給他吃了什麼？”米列掙紮的要起來，卻被裏彌狠狠地用膝蓋頂了腹部一下，頓時癱軟在地上，力氣一瞬間就被抽走。
“毒藥而已。”風淡雲清的一筆帶過，裏彌擒起爾生的下巴，“固定住他，睜大雙眼看仔細。”
爾生有些迷茫的眼睛看著前麵的兩個人，他現在好困，好想睡覺，可是胃裏卻翻江倒海，難受的感覺一波一波的朝神經進攻，他感覺自己的視線開始慢慢清晰，然後睜大。
他最愛的人和自己最熟悉的人親吻。
吻得那麼熱烈，那麼張揚。
他明知道米列是被逼無奈，是為了自己，可眼淚卻還是流了下來。
是他爾生沒有用，一直要米列保護自己。
胃裏的疼痛蔓延全身，他無力的倒在了地上，手放在胃上拚命的按住，想要按住那疼痛。
裏彌看著米列痛苦的眼神，看著爾生痛不欲生的模樣，心裏竟然有了一絲滿足感。是啊，就應該這樣。
“米列，想要救他嗎？”
“說吧，要我做什麼。”
“不用做什麼大事，這事情你一定能完成，麻煩你也把眼睛睜大點。”一切都應該結束了。
裏彌抽出身側的劍，出鞘刺入，一瞬間完成。
劍插入爾生的體內，發出血肉分離的聲音，血液狂熱的湧出，將米列的眼睛也印的通紅。
“爾生，爾生！”
裏彌不顧米列的嘶吼，將劍拔出又朝著腹部狠狠的刺去，心狠手辣，殺人連眼睛都不用眨，這才是他裏彌。
米列已經叫的沒有了聲音，他隻能維持那個撐起的動作，張著嘴，看著那個對著自己笑的爾生，看著，看著，看著他閉上眼睛，看著他連那僅有的生機都沒了。
他想要發出吼叫，他想要抱起爾生，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爾生，該醒了，不要睡了。
他想要殺了裏彌，將一切的痛苦，難過，疲倦，瘋狂全部轉入裏彌的體內。
可他一句話都說不出，卡在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明明爾生就離他那麼近，那麼近，他卻無能為力，他甚至連抱住他的力氣都沒了。
原來自己那麼懦弱，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強撐著那根本不真實的外皮，來掩飾自己體內的軟弱。
米列終於哭了出來。
他一步一步挪到爾生的身邊，用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頰，像是撫摸那睡著了的他一樣，動作輕柔的如同午後的暖陽。
“爾生，爾生，你說過我們要在一起的啊……”
“爾生，不要睡了好嗎，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的米列啊，你最愛的米列啊。”
“爾生，你不要跟我玩了好嗎？裏彌已經走了，你不用害怕了。”
“爾生，你不能不守承諾，你說過我們要在一起的啊……嗚嗚……”
爾生感覺自己像在一葉小舟上慢慢的蕩，四周是平靜的泛著黑色的湖水，而自己正在慢慢的向黑暗的深處飄去。他的耳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呼喚，爾生，爾生……
誰在叫我？
爾生，爾生……
他想要聽清楚後麵的話，可意識卻越來越模糊。
“我們要在一起啊……”
爾生努力睜開眼睛，看見了米列淌滿淚水的臉，蒼白的嘴唇往上彎了彎。
是他的米列啊，是他的米列在叫他啊，還是那麼的溫柔，還是那麼的熟悉。
“啊，米列，我們要在一起啊。”
可我好像撐不下去了。
（二）
“爾生，不要睡著，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好看。”米列將爾生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看著天上璀璨的星星，低下頭在爾生的耳邊輕輕呢語，“你應該看看的。”
“米列，我好想睡覺。”爾生不敢動，一動就牽扯到傷口，疼得撕心裂肺。
裏彌並沒有下多重的手，卻讓爾生生不如死。
米列說，裏彌就是毒蛇，一步一步的戲弄著你，卻不讓你死，隻能讓你提心吊膽，精神緊繃。
所以，他對爾生下了毒，傷了爾生，卻放走了他們。
米列已經想了很久，久到爾生快要撐不下去了。
“爾生，我帶你去找裏彌。”
“不要去，米列，裏彌不會幫我們的。”
“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也不是裏彌的錯，是我們三個的錯。”
“我們會在一起的對嗎？爾生……”米列又想哭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黑色柔軟的短發蹭了蹭爾生的脖頸，才發現爾生早已哭著暈過去。
（三）
裏彌看著站在眼前的米列，心裏的刺痛隻增不減。米列的懷裏躺著爾生，那個醒時溫柔笑容的爾生即便是沉睡也無法將他柔和的五官變得陰森恐怖起來。
他最恨爾生這點，卻也羨慕他的這一點。
瞧，他不是可以輕而易舉的留住米列嗎？
“隻要你能治好他，我什麼都答應你，哪怕你讓我答應，離開他。”米列笑著看了眼懷裏的爾生，將他的容貌記到自己的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刻畫，一遍又一遍的刻骨銘心。
呐，爾生，你會好好的活著，好好的看著每一日的日出日落。
“看了十多年，仍舊沒有看厭嗎？”他憎惡，他羨慕，他嫉妒！
“那你呢，看了十多年，為什麼沒有放棄。”米列抬起頭平靜的望著裏彌。
“你會治好他的對嗎？裏彌，你不會那麼狠心。”
“你別忘了，上一次，我是怎麼對你的。”裏彌坐在位子上，掏出一根煙，手有些發抖的點火，點了好幾次才點著，看著火焰“騰”的升起，裏彌才在心裏舒了口氣。
“你還相信我嗎？”裏彌不敢去看米列，他的愛，他的恨，他的痛，他的夢，全在他的身上，所以寧願讓他記恨也不願意讓他幸福。他裏彌沒有那麼大的氣量，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和別的人依偎在一起，他覺得礙眼，他覺得不爽，那個位置，應該是他的！
可他的心裏卻矛盾的讓他蹙眉，快說相信我，快說，我知道裏彌是不會這麼做的。
“相信。”米列點了點頭，慢慢的靠近裏彌。這是賭博，在賭他的偽裝，在賭裏彌的心軟。他不相信裏彌，早在他追殺自己的那一刹那，他就不再相信他了。可為了爾生，為了生存，為了諾言，他不得不使用柔情的戰術，一步一步攻占裏彌的心理防線，直到他崩潰。
裏彌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隨後他將自己埋入有些顯大的衣服中，隻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眸，“希望你記得。”還好他還相信我。
“我會的。”他賭贏了。
過了好久，當爾生真的醒來的時候，米列卻害怕的向後退了。
“我說過，我會治好他。”
“我會離開。”
“不必了，他的傷還沒好，你……留著陪他吧。”裏彌搖了搖頭，眼眶下麵的眼圈黑黑的，一看就是勞累過度的模樣。可米列所有的心都在而生的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裏彌。
裏彌苦澀的垂了垂眼眸，他早知道的，早知道的結果會是這樣。
可他卻還是違背了心，做了自己本不該做的事情。
爾生醒了。
米列笑了。
裏彌哭了。
爾生醒的時候，天是亮的，陽光是柔和的，一切美好的事物都眷顧在他們的身上，而身後的裏彌隻配生存在黑暗中，永遠見不得光。啊，也對，自己的心早就髒了，自己早就不是十多年前的裏彌了。
或許，自己隻能這麼遠遠的看著他們了吧。
爾生依偎在米列的懷裏，聽著米列慢慢的和他說話，他說，“我們會在一起嗎？”
米列愣了愣，隨後輕柔的揉了揉爾生的頭發，將下巴輕輕的抵在爾生的頭上，“傻瓜，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四）
她立在門口，看著在照片房裏整理著照片的他，默默地不說話。
他的手裏是他的照片，隻有照片。
她想起那些遙遠的往事，卻想不出怎麼勸說這個已經抑鬱了很久的他。
她跟隨了他很久，久到她見證了他和他的感情路程，糾結坎坷，心酸痛苦，折磨虐心。
米列持劍對著裏彌，眼眸中的怒火和死氣旋繞，將那雙黑眸襯得更加幽深。
裏彌脫下華貴的外套，沒有出劍，沒有嘲諷，隻是想陳述事實一般，淡淡的說，“你要我死？”
“你害了他。”他不該相信他，他怎麼能相信他！
裏彌淡漠的一笑，“那便殺了我吧。”
我早已活累了，在你們之間，我偽裝笑容存活，在你們之外，我偽裝冷漠周轉打拚。我愛的人不會心疼我的一切，我做的一切不過是一個心理安慰，來安慰自己就算沒有他也能好好的活下去。可那些自欺欺人，在遇到真人的那一瞬間，就轟然坍塌。
他的人生裏早已注入他的靈魂，他的身體早已烙上他的容貌，他的生命早已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
米列毀了他的基地，抱著死去的爾生離開，腳步沉重而又歡快，他還在對著他笑，卻也回過頭看他一眼都不肯。
他聽見米列對閉著眼睛的爾生說，“我們回家了。”
裏彌閉上了眼睛，喃喃道，“米列，為什麼不帶我回家呢？”
他在火場和坍塌的鋼鐵中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如死灰，什麼時候你想要的我沒有給你，哪怕是你讓我死，我也會做。可為什麼你選擇了他而不選擇我！
一切由如電影一般，慢慢的倒帶，慢慢的回憶。
小時候，他就認識了米列和爾生，說是青梅竹馬也不為過，他夾在兩個人的中間，不疏離也不熱情，他知道，這種默然而生的情愫是他一生最大的羈絆，可他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承受了。
他明知道他和米列早已沒有可能，卻還懷著不該有的嫉妒和羨慕的心理看著那個笑的溫暖的爾生，他看著他們相愛，最後約定一生在一起。
他一直幻想著他身邊的是他，可事實殘酷的告訴他，永遠都不可能，你永遠都不可能是米列心上的那個人。
所以，他選擇退出，所以，他選擇狠心。
青梅竹馬，終究不是他。
幸福美夢，終究會破碎。
（五）
高檔的大廳內，優雅的探戈曲靜靜的播放，舞廳內一對又一對的來賓正沉醉於舒緩的音樂和美妙的舞步中。
她有些冒昧的問了那個和她交談許久的男人，“真不好意思，但我想你這麼優秀的男士一定結婚了吧。”
“啊，是結婚了。”他的笑容禮貌卻疏離。
“那她一定很幸福。”
“是的，他很幸福。”雖然他一直在沉睡，看不見外麵的美好。
可我們終究在一起了。米列開心的笑了。
笑容驚豔了那個女士。
裏彌在火海廢墟了沉睡了，爾生在溫暖花海裏沉睡了，而他，在往昔記憶裏沉睡了。
他好像聽到她在門外叫他，而懷裏的爾生輕聲對著他的下屬說他睡著了。
米列笑了，傻瓜，是我們一起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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